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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青梅竹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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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画舫伊人,紫陌红尘,柳岸摇风,江水清澈澄碧。
流水迢迢,桨声涟漪中,长安街上行人挨肩叠背,浮动喧闹。暖阳如春,映照感染着每个人的笑脸。
我心情也好,却是皱着眉头的。
一连很半月都很朦胧的天气,骤然放晴。许久未出暗室,一时间见到太阳神和这么多古装的人,有种置身影视城的感觉。
不适应的地方,尤其表现在我的脸上。本就苍白到几近透明的皮肤,被晒得红彤彤,我已经开始往外渗细汗,头发晕。因为特别畏寒,所以王爷一说让城雨陪我出来走走散散心,就多穿了件衣服。
我想这时候,在擦肩而过的姑娘只敢偷偷回望一眼的时代,如果在街上脱衣服,那我应该比现代裸奔红的速度还快。这条街上的雌性一定跑光,估计他们真会为我破费掉很多食物。
熙熙攘攘,人马堵塞,这不是散心,是堵心。无奈轻叹,我站在枯柳枝下,提起袖子低头沾了沾额头上的薄汗。
头上忽而一暗,脚下一个圆圆的影子移过来。
我下意识抬头,在抬头的瞬间,碰上的一双弯弯清亮眸子。
鹿城雨撑着伞,歪着头对我笑。
见我这般,他机灵的刚从身旁的摊前选了红白两把油纸伞。
无论同性恋还是□□,见到太阳就都是死。
我接过伞把,抬头看见头上的规则美感的竹骨撑,白色油纸伞上挥洒着一行诗---凄切无缘秋风起,秋风无缘惹凄切。
他动作细致优美,撑开自己手中的油纸伞,红伞与红衣交辉而映,在他脸上,在他抬头的瞬间,形成极美风情。
鹿城雨仰着头,我这才发现他也微微出了汗,他认真揣摩着诗的意境,墨渍渗透,我这个高度,刚好看到他赏析的诗句。
东风无意与长别,长别无意识东风。---视线不经意相对,又不经意错开,又恋恋不舍重叠。
隔着朦胧的空山幕水。
像秋日里的轻展翅的碟,闪闪烁烁,懵懵懂懂的碰撞,缠绵与厮守。
我霍然吻了他。像蝴碟停驻在花间花上,像蝴蝶懵懂不经意的碰撞,缠绵与厮守。
世界片刻安静。
在红白交映里,在没有太阳光的影子里,在微小的空间里,隔绝了尘世所有不容于世的喧嚣浮夸,只有属于我和他的,缠绵与厮守。
红与白的伞影慢慢游离,地上的人影变成高低的两道轮廓。
就算隔着保护伞,阳光还是太强烈了呢、
我抬头眯着眼看看太阳,自制力太差了。这磨人的小妖精,太祸害人了。
牵着他走在街上,一会觉得怪异,又一会觉得没什么。一会觉得大家眼神不对。一会觉得牵着弟弟怕他走丢,我是有责任感的哥哥。一会觉得我眼神不对。我一直不安的地方现在淋漓尽致的充斥我的内心,走着走着,有种街上每一个人,都在看我们的疑心病。
太鄙视自己了。
鹿城雨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不安,更握紧了我的手。
走到街尾的时候,才知道那不是我的疑心病产生的错觉。
诧异的眼光,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我佯装无事的走进他们,不管他们说的是什么。
心中虽忐忑但却敞亮的,走进了才却发现他们只是在讨论我们的长相及装扮。
“哎呀呀,真是好生瓷质的俩人儿,看着看着,就像画里走出来的神仙儿似得咧。”
像画中谪仙,我一时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
两个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牵着手,奇怪一。两个男人在阳光明媚的天气之下打着伞,奇怪二。两个男人白衣打白伞,红衣打红伞,太诡异。
可惜在世人眼中与你绝配之人非我,是鹿城雪。
我走上前对各位围观赏脸的乡亲父老深深一揖,“我弟弟身子骨弱,吹不得风;眼睛也不好,不能一个人走。还有--”我抱歉的笑笑:“他没见过这么多的人......”
乡亲们看看城雨,又面面相觑。有一二位妇道人家抹抹眼角,深深的表示同情之后,散了。
我若无其事的拽着鹿城雨就走,足下却一重。
我狐疑的回过头,他站在原地非常善意的‘瞪’着我,“我什么时候患上的这么多的毛病?哥啊,是不是我对小时候的事没记忆了。”大眼眨呀眨的。
如果我说我有病,那别人真会说我有病。况且,我要真说出我的病史,他还不哭死,我怕他哭。
他有没有记忆我不知道,因为我已经没有记忆。他有没有病我也不知道,但鹿城雪已经因病辞世。
我也眨呀眨的,侧耳倾听,惊道:“糖葫芦!”匆忙转身就扎向了人群。
他站在原地愣了两秒,看看别人的视线,飞也似的跑过来。
正在买糖葫芦,就好像听到有人叫我。
鹿城雨递过来被咬掉一个的糖葫芦串,我环顾着前后左右,无心应一声,“我嫌粘牙。”
他又递过来一点儿,我张口咬下去,上面的冰糖已经脆了,在我耳边吱吱响,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却更清楚了。
“城雪,城雪哥......”
我看了城雨一眼,他也似乎意识到了。
“城雨......城雪--哥......”断断续续,不辨雌雄,已经气喘吁吁了。
我和鹿城雨四处张望声源,我咽下糖葫芦,他一口糖葫芦还没嚼鼓着腮帮。
转眼,一个长相清丽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就挣扎着无力跑了过来,准确的说,应该是颠着。头上梳着两个髻,身材线条也很好,浅白浅粉相间的缨带服饰,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弯弯的。风尘仆仆却没挡住她的神采奕奕。
理想型。
她一时缓不过来气,还在咳,我皱眉看了城雨一眼。
鹿城雨无意间说我变了很多,我当时告诉他我在曾经病入膏肓的时候,忘记了很多事,以及和他的记忆。
他是有些黯然的,不是因为我忘记了他,毕竟他觉得我们的默契还在,作为兄弟也好,爱人也罢。
我有时候会很迷茫。近乎于空洞的迷茫,我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所以我经常坐在院子里,躺在床上会发呆很久,甚至一天。
而现在,我又开始迷茫。
不等她喘气,鹿城雨就开始天南地北。
“青苑姐姐,你怎地也来了。”热情的有点虚假。
在知道我‘脑子烧坏’以后,城雨帮我做了很多功课。
我开始在脑内搜索这个名字,宋青苑!据城雨说,此人是学院里天字甲班,准确算起来,是与‘鹿城雪’师出同门的同窗好友,青梅竹马。虽然二人极度不和,但却几乎形影不离。外人面前彬彬有礼的称呼为哥哥妹妹天仙配,学院里她学着外人酸酸的喊他‘公子、公子玉尘~’,他如陌路喊她‘姑娘’。用生命装不熟,好像谁也不认识谁。说来也怪,宋青苑出身名门,父亲是当朝元老,为人心思缜密,天真烂漫实则不失成熟稳重,懂礼节识大体。但这个外人眼中的名门闺秀,碰到鹿城雪就崩盘。其父母令其日日承教礼诗书熏陶,虽如此,但她是个极富自主想法的人,不喜欢受世规约束。鹿城雪也本是寡言温溺之人,但碰到她之后就变得毒舌聒噪,所以,一旦水火相遇,就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但自鹿城雪因病罢读后,二人已有三载未见。
估计是我没开口打招呼的原因,那个叫青苑的姑娘狐疑的看我一眼,道:“我是陪我娘来祇园上香的,她在那里求签拜佛,我觉得无聊。”她捂嘴狡黠一笑,眉眼弯弯,拉低声音道:“就跑出来了。”
“哦。”鹿城雨凑近她耳旁,声音却没变小,“这么说青苑姐姐在这里是不能告诉旁人的。
宋青苑笑眨眼,一派孺子可教。
“看来青苑姐姐一点都没变呢。”鹿城雨一点压根不换气。
宋青苑恬淡一笑,目光朝我看过来,“君未变,我怎敢变?君若如旧,一切无虞。”如火如炬,清丽出世的笑容看起来也已经不那么轻松。
我轻淡一笑,“三载未见,姑娘一切安好?”
她脸上瞬间闪过百种情绪,但还是笑笑。
因太久没见所以语气透露着恍如隔世的陌生,“一切安好无恙。听闻公子患了失忆之病症,是否真有此事?”
原来早就知道了!
我快速瞄了一下四周,对着身后‘聚仙楼’茶楼做了个请的动作,“暂请姑娘里面一叙。”然后率先迈步走过去。
她点点头跟了上来。
因为都是木建,所以装扮格外雅致精巧,安静清闲。我们坐在二楼临窗处,却未开窗。
我沉默着闻着茶香、品茗,城雨也一时无话。
宋青苑沉吟着放下杯盏,茫然道:“昔日过往、莫非已全然不知......?”
我无言点点头,城雨也配合我乖乖点点头。
全然、她......寞然......释然.
鹿城雨也有些失神。
被最为重要的人忘记,此等落寞,由我来面对他辜负过后的人,实在抱歉。
我从桌下捏了捏城雨的手。
虽然没有明确说明,但城雨提及宋青苑总会有些醋意和不自在,这让我揣测她最有可能是‘鹿城雪’心仪的姑娘。
而鹿城雨为什么失神我是知道的,也许他怕我和宋青苑旧情复燃,但事实就是我已经忘了她,而他抢占先机。
“重新认识吧。”宋青苑郑重其事地对我说,比鹿城雨平时的表情还认真。
从新认识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之前二人的恶斗会让感情无以为继。
她忽而莞尔一笑,向我伸出手来,“公子好,我是宋青苑。”
我一愣,笑笑握住她的手,“姑娘好,我是鹿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