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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好景不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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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好景不长。
夜色如水,万籁俱寂,皎月悬空。
寒窗半掩,微风掀起层层帷帘,为夜色增加了一份说不清的清蕴。我枕臂躺在床上,听着身侧平稳细密的呼吸声,哑然望着窗外玉盘高悬。
突然!一个黑影在月下闪过,恍惚了我的视线。
我立刻警醒起来,十有八成来者不善。
此刻容不得多想,我快速从床下的暗格里摸出了一把可谓‘削铁如泥’的弯匕,用被子蒙上城雨的头,然后半眯着眼假寐。
那人像动作轻得似微风吹开窗子,他行动迅捷,轻脚翻了过来;身轻如燕,几乎是无声落地。他一身夜行衣手握匕首,猫起脚向这里走来。
我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只能尽力平稳自己的呼吸。
我向来不是被动的人,就这样认命的任人宰割。
虽然等待的过程是极其漫长的!但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离我两步之遥停下脚步欲下手之际,我飞速起身。他一惊,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我手脚并用,一把手扯开床帘布披在黑衣人脸上。
被阻挡视线一秒就够了,他下意识的扬手要刺我,我一脚踢在他握刀的手臂上,而后旋身闪电一般绕到他身后,望先发制人。
锋利的匕首在黑色夜幕中迸出森然寒光。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他转身疯狂地向我袭来,冷汗开始冒出,喘息变得粗重,吃力的躲开他几轮攻击,我渐处弱势。连三脚猫功夫都不懂的我,一旦和他发生正面冲突,只有防御和躲避的地位。
我脚下一顿,退无可退,红木方桌挡在身后,一会儿他就把我逼到死路。
他伺机而上。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赌一赌,死就死。我不再躲避,而是与他硬碰硬迎了上去,他还有一个刺刀在别在腰间,等......等,这腰,好细啊!一把匕首一把刺刀是他全部的武器,都比较便于携带,刺杀。
我拾起身旁的木凳,奋力格挡,锋刃就在我喉咙几寸之外。出人意料的他的力气并不算大,眼看就要没了小命,我咬牙的使出全身解数,狠狠把他逼退几步,木凳投掷出去砸他面门,他惯性伸出握着匕首的右手去挡。却没曾想,匕首意外卡在凳脚的空间里!
我的幸运值不错,到现在竟然毫发无伤。
信心大增的我来势汹汹地抄起匕首,趁机就刺在他的右臂。下手不是很重,只是本着自卫的心态。
‘‘啊’’他咬牙忍住疼痛嘶声。
这声音细腻程度不亚于女人。也许、玩了这么久,竟是女的!
哎!不知道‘鹿城雪’惹了哪家姑娘的欠下的风流债。
堂堂玉尘公子、曾英雄豪迈挥掷千金只为博‘芳榭阁’头牌花魁‘媚容一笑’,而后又扬言放话要娶此女为妻,一个风尘女子,一个诸侯公子,当时在长安城内、必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鹿城雪’的‘风流史’,在东赫还是留下污黑一笔的。
我当然不会问她是谁,不然若是负心人呢一定死得更快。
我随意瞥一眼她身后床上,城雨许是睡得安稳,隔着床帐看不见动静。
她彻底怒了,血红的眼犹如地狱修罗般杀气冲冲,爆发出巨大的冲击力将凳子甩飞。大概是害怕制造出很大的动静,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甩出匕首将半空中的凳子死死钉在我身旁的墙上,刀匕发出沉闷的一声。
然后她拔出腰间的刺刀,朝我走过来。
她开始屏息运气,周身散发着五行之气,青丝无风自起。
这架势,应是要用绝招了。
眼前一晃,她已瞬移到我眼前,看不清蒙面下她的表情,只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我握紧手中的匕首,难道小爷我就要命葬一个女流之辈手里、太屈辱了!
不到一秒,她就窜到我身后,刺刀在我眼前放大,从我脖子上掠过,我胡乱一推,结果意料之外抓到了她的胳膊肘,顺势一拧。她眉头皱了皱,快速将匕首过渡到另一只手上,眼见她要挑我手筋,我只好收手。
为什么要从后面攻击?前面更有胜算的情况下,她难道只是想挟持我,而未要杀我?可又不像,她招招致命,不留余地。还没回过神来,那姑娘云袖一甩,如漫天花雨。
暗器!!!我嗖一下匐下身子,疾步蹲走到方桌后面,赫然发现眼前的桌面镶穿极细的银针,想必有毒。看来今天不是她死就是我亡了!
我躺在桌后,开始用力而困难的喘息,手掌搭在地上缓缓松开,匕首从我手心滑下,另一只手捂着嘴极力掩饰沉重的呼吸和咳嗽,咳了一会,竟然咳出血来!当时我也吓了一跳,却只能渐渐闭上了眼睛,热血还从我嘴角蜿蜒继流。
我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不管是离开还是走来。这种情况下,她应会怀疑来试试我的真假......。
须臾......
掀开眼睛的一条细缝,我心头一震,虽然早就意料的结果,但这种‘要来了要来了’的感觉十分恐怖。就像小时候老师让挨个背课文,讲台就像刑场,一个死了一个上,一刀一刻便可解决,但过程胜挨千刀。此刻、一双脚正站在我面前。抬眼,她正居高临下的睨着我,立如雕塑的阴影遮住冷月。
可能没料到我会突然睁眼,她面部乘着森白的月光,手上不动声色地缓缓举起刺刀。
其实真到了死的一刻,人反而能更平静下来了。
这速度肯定是觉得我就算不死,也是重伤了。我现在还真得感谢老天赐了我这身残破躯体才得以幸存至今。
容易掉以轻心自信的女人算好骗。
在她举刀刺来的同时,我纵身一跃,一个飞扑推倒了她。她的头重重砸在地上,趁她有几秒的晕厥,我骑在她腰上,按住她的手在乱挥乱舞的情况下夺了过来扔开。
我拾起自己的匕首,转过刀背:现在必须先砸晕她。她开始恐慌的挣扎,她腿一扬,我倾身躲开,可就在这时,她猛地伺机翻身压上来,竟坐在我腰下那个位置!
顾不得多想,我把手上的匕首扔开,现在这种情况下武器在我手里只会为敌所用,会更倒霉。
杀我的机会不算多,她很明白自己有多少的时间。就在这时,我们的目光都聚集在距离她头上方不远处的定在凳子上的匕首。她立刻抬身去拔匕首,千钧一发之际我扯住了她的衣领。可是很快,从她掌心中居然冒出白雾,她在运气!她做了个蜷手的动作,那把匕首竟轻易地就回返到她手里,凳子平稳落地。
没等她转身,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保命要紧。我双手奋力一推,拍在她胸脯上,她在惊吓中被我再次轻易推倒。
事实证明:人到关键时刻,爆发出的潜力是无穷的。
我抽身欲爬起、未走半步,她依然毅然提刀跟来,一脚踹在我的右肩。我倒在地上,虚脱麻木的勉力踹在她腿上,还没站直的她瞬间倒下,她再次起身。
刚从身后回过头,眼前银光一闪,一把飞刀已直直插入地板。
非得如此苦苦相逼吗?我咬牙,刚拔刀而起,脖子突然一凉,回头一看,那把匕首已经抵在我的颈上。
认输!
她拖着我退到门后,整个人已经累得粗喘,胸前的起伏尤其能感觉到。脑内瞬间运转各种逃生办法,再次确定她是女性这一点的我。
刀子在颈前,如果后仰过去那情况会是怎样的呢?啊算了,太危险。
轻纱床帐脉脉飘拂,四周静怡只混着两道粗重喘息,是令人浮想联翩的场景。就在此时,眼光涣散苦中作乐的我的神经开始绷紧,漫漫凝气聚集在床上轻纱后的微动的黑影......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你有什么目的!”我仓猝低声问,开始转移她的注意力。
所幸她注意力高度集中在让他耗损颇多元气的我身上,并未顾忌其他和质疑。
“少废话,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她开口了,离我极近,而且极力压低自己的粗重的喘息声,隔着蒙面喷出的热湿打在我发凉的颈上,声音却是冰凉通透。
我斜睨着离我更近的银刃,一面观察着床帐里面的动静。让我松一口气的是,城雨只是翻了个身,就继续做他美梦。
而且她的目标是我,对城雨不足为患。
而眼下,我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喊人救命。
她噤声拉着我慢慢打开门,然后在我高出她十几公分的拖拖拉拉之下,十分辛苦地将我挟持出门。
抬眼四顾。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深庭幽冷。
看这样子是打算带我离开这里再动手,难道是想来个露水姻缘或者先奸后杀?端的不行,为了我的名节!所以我打死也不能离开。
我侧头冷眼看她一眼,“你知道我一个没有武功的人,为何发现了你?”
她不置可否看我一眼。
“我想出恭。”我的表情就像说要吃糖孩子一样真诚。
“你想尿遁?”她扬起下巴,打量着露出看透了我的目光。
“绝对没有!是因为我正要起身小便,就看见一道五彩星芒从窗外射了进来。”我极力辩解,观察她的脸并无怒色,正色道:“就凭我三脚猫都不会的人,能玩出什么猫腻,况且刀子就架在我脖子上,你还怕我跑了不成,人有三急,我只是单纯的很急。”然后又很局促地跳跳脚。
她换了左手持刀,不耐‘啧’一声,就摆摆手别过头任我撒尿去了~也不是信任我,估计是受不了我。
磨磨蹭蹭的开始解衣,我摇头晃脑小声悠闲悠闲吹起大部分男性撒尿都吹的口哨,东西乱看,窥察形势。
“安静!”盯着她将手收紧了些,在听见我‘哧哧’布料摩擦解裤子的声音后,架着在我身上的胳膊嫌弃地又伸远了些。
“快些。”不耐又带点别扭的声音。
眼角张望,一掠而过,别过头的她的影子。
我无奈一笑!
慢慢收起笑容。
时机到了!
就是此时!趁他不备、我两只手疾如闪电的抓住她的胳膊和手腕抬起,别过身将头钻出来,一个转身迅速把她胳膊扳到身后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拧了麻花。干净,利落。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太小瞧人了啊。
有防不备,她大惊!面容苍白,花容失色。
这会儿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她想的是杀我灭口。
“来人呐!有刺客!”这一刻,我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切中又带丝丝清亮的声音响彻内院,仿佛胜利凯旋之声,划破宁静。
“放开我!给我放开!”她遑急拼命挣扎,可是无用,越挣扎越痛。
“啊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出去看看。”“怎么了?怎么了!好像是公子!”院内响起嘈杂的声音,瞬间灯火通明,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向这里涌来。
我冷冷看着还在挣扎着被我制控的女人。这么叫有用的话,那我还在这里作甚?
我伸出手正要揭开她的真面目。
“公子!”
“公子!”
我手上一顿。
转眼,府内倾巢出动,举着火把的侍从和持着刀剑的侍卫先后向这儿跑来,脸上仍困意未消的他们看到这个情况后个个面如白纸。
火光的照耀下,此刻我觉得刺客都没他们恐怖,尤其那几个失职的看门巡逻侍卫。
黑衣女子见形势不对,不再挣脱,她一愣,似是脑内急生一计,然后就抬起了脚来使出全身懈数踩在了我只穿袜子的脚上。准确说应该是跺。
“啊~嘶~”呜~~~!”我!的!脚!啊!啊!啊~!救!命!啊!我!操!
我抱着脚跳了几下,倒抽几口冷气,都快疼出泪。现这种好像被石头砸脚十指连心的痛你们懂吗。我今儿个终于领略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她趁机钻了个空子,抽手就跑,纵身一跃跳上屋顶。
其中一个侍卫匆匆喊着:“照顾好公子,我去追!。”
他紧随其后,无声落在屋顶,于是一前一后两个黑影追逐匿迹在檐角上苍树和月夜里。
我恍然如错,夜色沉溺中,房顶上竟又掠过一个黑影。
我摇摇头。
“城儿!”
“雪儿......”
“城儿,发生了何事?你没事吧城儿。”王爷和王妃身后跟着过来举着火把的一大队人马。
“雪儿来,让琼姨看看有没有受伤?”王妃神情忧思的拽着我把我转了好几圈,弄得我都头晕了,方才让我舒缓一会。
我看向王爷,笑笑:“父王,城儿无事。只是刚才一个刺客突然闯入,城儿幸得天泽恩厚和各位施救,才得以侥幸九死一生安然无恙。”说着我又颔首作了一揖。
王爷皱着眉忧心忡忡不安的看着我,而且只穿着亵衣披了个外衫就‘哧哧’跑来了。
我能理解一个父亲对孩子深沉而又不善表达的爱。就像他明明是我和城雨都带有‘城’字,而他却唤我“城儿”城雨为“雨儿”,虽然王妃表露过小小的不满,但是王爷只笑着说“习惯了,改不掉了。”就搪塞过去了。
火把点燃了长明灯柱,把前几分钟还危机四伏伶仃沉寂的院子气氛驱散,院内一下闹哄哄。
人心惶惶,打破了一个静谧的夜晚。
现下想来还心有余悸。
我对着大家提高音量道:“我并无大碍,只是一个扰人清梦的毛头小贼而已,不足为惧,因为我惊动了大家实在是心中有愧,劳碌一天了,大家且回去歇着吧。
可是有人没动。
月色湿冷,风过肃杀,顿时,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在见到王爷锐利眼神掠过院内的瞬间,敛襟,屈膝,跪倒在地。
“在下等守门不力,望王爷责罚。”
王爷背着手,站姿威凛,“幸好这次公子没事,我就暂不追究,派人加重兵力,严加戒备,我不希望看到还有下次,明白吗!”
“是!属下谨遵王爷教诲!”个个说的铿锵有声,声震落庭花。
“都下去吧。”
“是!”
还是王爷说的管用对吗!
就在大家都欲走之际,突然响起了一声哀鸣尖叫。
“王爷!不好啦我们雨儿怎么不见了。”眼见王妃从对门城雨房内惊恐的跑了出来。
我转身,跨入门扉。
鹿城雨刚好从床上摸索着下来,披着月白衫,半睡半醒迎面抬起脸怔眼问我,“我隐约听到似是府内有刺客?你如何,伤着没”
他急着效仿王妃那一套,头晕还没缓过来。我一只手按住他的肩,“此事稍后再谈,你先去跟他们解释一下吧。”
此时,院外又掀起一次热火朝天此起彼伏的夜话和一次比一次声嘶力竭到沙哑的呼叫声。
鹿城雨懵懵懂懂的点点头,走了出去。
“咦?!二公子!”有眼尖的侍从已经看到了他。
“母妃,我在这里。”我透过窗纱看到城雨向王妃招招手。
王妃疾步跑来,宠溺地捋捋城雨的头发,“你怎地乱跑叫母妃好生担心。”说着就要抹眼泪。
鹿城雨挠头笑笑:“卧榻时朦胧中听见了打斗声,方才又听到哥哥呼喊,所以跑来这里看看哥哥有没有受伤。”
由于王府偏殿只住着就近的我们两个人,鹿城雪喜静,鹿城雨也是为照顾他才搬来此处同住。其他人都住在内苑及前殿,所以城雨这么说也没人怀疑什么。
王妃噙起一丝微笑,小心翼翼叮咛道:“你没事母妃就安心了。以后不要随便去危险的地方,你什么功夫都不会,如何救得了人。”
鹿城雨似懂非懂点点头。
王爷在月下神情淡淡开口:“既然没事了,都散了吧。”大家困意上涌,打着哈欠挑灯梦游似的各自回房了。
王妃拽着城雨又吞吞吐吐叮嘱几句就走了。
我躺在床上,静默望着黑衣女人来时的窗口。
‘咿呀’的开门声崩断我脑内思绪,城雨推门进来。
我开口:“你听到了我的呼叫声?”
为什么当时没有助我一臂之力呢,是不是我和黑衣女人打斗过程中,他也是假寐不迁?
他很斩钉截铁的回答我:“没有!我只是根据聚集在院子里的人想象出的。”
我松一口气,道:“想象没有用,我靠的是推理。”
他嗤笑一声,坐在床头上,用手玩弄着我的头发。
这小子,又开始了!“有没有哪里受伤?”他伸手想掀我领口的衣服。
我抓住他的手,“怎么也要风波平静了再说吧,现在风波未平,你想在风口浪尖被抓个正着是吧啊。”
--良久无声,我睁眼刚好看到他唇带笑意在我额头上吻了下来。
这一夜,终于在此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