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义无反顾 ...

  •   我一直都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并没有拆穿他们对我的所作所为,也许是想继续这种不会太久的关系。
      作为这个家的长子,我想我有更多的责任、让他们过得好。
      药我不会再喝,既然知道了真相;日子一久,鹿城雨也快要对我起疑。奇怪会让我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明明这样对我的是他们。
      鹿城雪收藏的书籍囊括了多重类型,简直就是百科书库。也有比较珍贵的书被他锁在下面的暗格內,但我没有找到钥匙。这也许是他为什么能给人足不出户,也能挥斥方遒,御敌千里的印象。
      “心有猛虎嗅蔷薇”,长年在这个房间里,能与他相伴的只有这些堆积如山的书,这是他在室内唯一的活动,也是唯一的乐趣。他的书从来没有刻意爱惜,也许是喜欢陈旧的感觉,正如我此时住的房子二十年来从未翻新。我甚至能闻到他阅过的书中的浓重药味,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这样的生活。
      因为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总想用书来寻找些什么。在陈旧的书中,我找到了他生前的文章,我也相信他想踏遍万里山河,看尽世间繁华。一世长安,千秋莫负。
      他有很高的文学、艺术造诣,亦高洁的操守,自不愿身先士卒。正是因为一方面长年的卧病在榻,才造就了他另一方面的狂放不羁,放浪形骸。情愿醉酒而死,也不愿饮药苟活。
      或者闭门读书,或者登山临水,或者酣醉不醒,或者缄口不言。
      和我不同的是,鹿城雨偶尔会参加一些骑马狩猎活动,但平時也喜欢在我房里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有关书籍。
      他有一幅‘鹿城雪’的画像,在他的房中挂着,冷冷的眉眼,傲然站立的身躯。他画过很多幅画,都是鹿城雪孤独的身影,以一种仰望的姿态。
      上帝是公平的,允许我偏执的想一下:既然有了唱歌的天赋,他就不会再教你画画。
      如果可以,我也想画很多自己喜欢的人事物。但我只能这样看着一个人,用我的瞳孔,用我的内心、用我的血肉、以及我的灵魂我的余生去刻记。
      我正打算把目光移到书海,敲门声响起,老管家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大公子,王爷唤您和二公子到前门偏殿一趟。”
      我与城雨对看一眼,他也茫然地摇摇头。我立马有所警觉,是不是......?
      “烦请您先去禀报,我与城雨随后就到。”我从书上移开视线,若有所思地随声应了一句。
      多想无益,我放下手中的书,挥裾跨门而出。
      王爷坐在中堂的位置上,头顶是万里绵延的江山画卷。
      琼姨在旁侍奉,看来也知道到发生何事,一脸的无措。
      我抱拳恭敬道:“父王。”鹿城雨也一派恭敬地打了招呼,王爷点点头挥手让我们坐下,并无怒容。
      看到这样我也就松一口气,我与鹿城雨在下面依次而坐,等王爷发话。
      王爷长叹一口气,仿佛是憋了很久的话终于能吐出来似的。
      “今天叫你们来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儿,父王有话就不妨直说了。”他满眼遗憾,语重心长道:“今天唤你们来也没有什么事儿。父王也老了,眼见就要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当官为民半辈子,追名逐利,却疏于对你们照顾,我有愧于你们、有愧于为父为夫的责任。这么多年,让你们受委屈了。”他拍拍琼姨的手,琼姨已经满含辛酸泪。
      什么节奏,交代后事?气氛有点不对。
      鹿城雨也缄默不言,也许是想到了小时候被接回府之前当野孩子的生活了。
      我别别头,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想看到这一幕,和感动无关,也许是想起死去的王妃与鹿城雪了。
      在陪他戎马驰骋,出生入死之后,本该与他解甲归田,相携一世的是原配夫人。他们只是趁虚而入,坐收渔翁。
      我表明态度:“我们不怪您,这也是您的责任所在。”开玩笑,要怪也轮不到我怪,再说了王爷也不是真心谦虚,兴许只是找个话茬,演一场戏也说不好呢。
      王爷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城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已臻婚嫁年龄。父王也没什么心愿,以前你少年懵懂,生性爱玩、父王不怪你,可是到了如今,你也该定定心了。”
      我立马颔首:“城儿明白,城儿谨遵父王教诲!”纵我一时敷衍,亦难逃经年。
      王爷狐疑的看我一眼,估计是没想到我答应的如此爽快。叹了一口气道:“你也懂事了。”
      不知是感到惋惜我已不再是天真无邪少年时,还是喟叹自己已风华不再重昨日,世道沧桑。
      我只好再次把头低的更加。
      王爷立马收拾了下情绪,换了语气、道:“前几日中书侍郎跟我提起了士大夫有一位待字闺中的女儿,神采秀彻,与你年纪相当。妙解音律,善弹琵琶。文学、玄学、音律等无不博通。你也需要人来照顾,如此你意下如何?”
      我惊诧的站了起来,如此简单?该来的终究要来。
      我装作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鹿城雨,他仍然面不改色的端起茶杯继续饮茶,杯中茶水荡起层层涟漪。
      难道是帮我找个冲喜的来去去我的晦气吗,还是帮我找个丫鬟侍从呢?就算我同意,也该尊重人家的意见吧,而且就算是这样,嫁给我这样的人,岂不是平白负了人家一生。
      虽说‘鹿城雪’风流病秧子名声在外,但这也显然是对方同意了的。天子——诸侯——卿大夫——士,他们是官僚中最低的贵族,如何能不屈从。
      我很懊恼自己,这样的爱我要不起,也给不起——那样一份厚重的爱,我承受不起,那样一份浓烈的爱,我更给不起。
      我从来没有做过冲动的事,年轻的时候是,以后也是,除了他。
      就算我愿意因为彼此的心意,抛开世俗的议论。但我不愿因为我就让这个家变得支离破碎,凄寒孤苦。现在我没有什么眷恋,我如果能不顾一切的带他走......。
      可是他有、他在这里生活了太久,他不愿跟我走,因为我一无所有;我不愿带他走,因为我一无所有。王爷位高权重,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一旦事情败露,面对世俗的舆论,我们两个连生活下去的勇气都不够,发现一夜之间所有都失去了,却无法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处上。
      也许我这辈子无法幸福的原因,是因为我把所有事情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我明白一旦做出选择,就永远都无法挽回了。
      思忖一会儿,我低头应允道:“儿臣答应。”
      ‘砰——!’磬音响起,茶盏落地。温热的茶水滴溅在我的鞋上。
      不用转头、也不出所料,鹿城雨急匆匆的弯腰去捡地上的茶瓷碎片,却突然听他‘嘶’的一声,猛地缩回了手。
      殷红的鲜血止不住的往外冒,蜿蜒过手指,汩汩的落在雪白瓷片上,如针尖扎眼。
      见状的琼姨立马跑过去,扶起他略带恼羞地责怪:“你也不小的人了,怎地还如此毛手毛脚,没有你哥哥半分沉着。”
      余光看见他只是傻站在那里、全然没有听进去,他那样幽怨不解的望着我......、令我更没有勇气回头。
      琼姨拿起他的手指,轻柔地吹了吹,心疼的语气响起:“还好伤口不深,疼吗?”
      鹿城雨依然没有转移目光,望着我机械地摇摇头。
      琼姨帮他捏着手指止血,颇显无奈道:“雨儿跟我来,母妃带你包扎一下,让王爷见笑了,臣妾先行告退。”说完就带着神情狼狈的鹿城雨跨出门槛,离开了。
      王爷只是叹了一口气,后倚在座位上,神情疲累。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他一定对我很绝望,很绝望。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我没有勇气面对他和他解释,更没有勇气面对他闪烁的双眸,因为那令我比死亡还窒息,心里比刀扎还痛。我这次伤透了他的心,却没有办法安慰一句话。
      我自觉愧疚......。
      王爷从座位上站起来,背手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依父王之见,不如挑个吉日就把此事儿办了。”
      我点头,揖礼道:“儿臣没有异议,一切全凭父王做主。”
      “父王!”我开口叫住了一只脚跨出门槛的王爷,他侧头。
      我道:“父王觉得这真的是一场单纯的结亲吗?”朝中局势,按中书侍郎与王爷不冷不热的关系,如果王爷平步青云,他不一定会站过来,但是如果王爷步履维艰,他一定会倒戈相向。如今衷心为主的王爷在朝中已经树立太多敌人了,而佞臣正在拉帮结派,党羽众多。怎会平白帮我这个名声远扬的人说亲呢?也许......。
      “你想的就去做。”夕阳下王爷伟岸的身躯纹丝不动站在那里,如千年冰雕般以一种永恒的姿势,也夹杂着千年的风霜与沧桑。
      王爷表明了对我的信任,似乎已是风烛残年,花到荼蘼。
      “儿臣明白。”我颔首。
      王爷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这么说......。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