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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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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随波逐流的乌篷船似乎被什么勾住了一般,开始往另一个方向移动。在巨大的牵引力下,船身摇摇晃晃,动荡不安。霍小楼努力摇了摇容玉,船身的摇动让她连起身都变得困难。
不远处传来一群男子的呼喝声,那是贼匪的声音,得意而粗野,为了他们的又一个小小胜利而不停的叫嚣着,间或还有兵器乒乒乓乓的声音。艄公从怀里掏了一把镰刀出来,俯跪在地上猛力的割动着什么,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割了几下,他忽然转过头,惊慌失措的冲霍小楼说:“公子快跳河,要不真的跑不掉了!”
话音刚落,只听噗通一声,艄公跃入了黑色的河水之中,溅起水花打湿了霍小楼的衣角。
船只转了个方向,就可以看到河岸上火光明灭,还有火把下那些各样的狰狞的脸。霍小楼看了眼一旁睡得像头猪似的容玉,找了些物什遮盖住他,一咬牙,俯身抹了一把船头的灰土,随意的在脸上狠狠擦了几下,拨乱自己的头发。撕破了袍子,手指在袖中紧紧攥着短匕,走上了船头。
那攒动的火光和喧闹声越来越近,胸腔里顿时翻滚着不安和恐惧。
霍小楼长长舒了一口气,随着船上的一阵晃动,一把钢刀已经架在了霍小楼的脖颈旁,削断了一缕散乱的发丝。
河岸之上,站着十来个高大的汉子。手中的火把照耀着他们的脸,带着冷酷和杀气。
脖颈间的挟制仍在,持刀的汉子目光梭巡了整个乌篷船,怒骂了一声:“他奶奶的,一条小破船!能有个蛋!”
说着将霍小楼用力一推,霍小楼踉跄着上了岸,膝弯又被人重重一踢,右腿一软,跪在地上,痛得她低低的哀叫了一声。
恍惚间,有火光向她的脸移去,一只大手钳住她的下巴,逼得她抬起头来。一个黑脸壮汉看清了她的面目,眉间一竖,“又是个男人!”然后反手打了她一个巴掌,“妈的,女人都死光了不是?!又是个男的!”
“老大,怎么办?!”一旁有人问道。
壮汉怒道:“什么怎么办?!他娘的!宰了!”
说着高举手中钢刀,霍小楼发誓,她真的吓得要尿裤子了,可就在这时,小船上传来一个懒懒的哈切声——
“皓月高悬,对酒当歌,美人在怀。本是人间一大乐事。如今没有美酒、美人,能美美的睡上一觉也不错。可惜,偏偏总有些老鼠喜欢扰人清梦。唉——”容玉又闭上了眼睛,单手支着下颚,另一只手展开扇子扇了扇。
汉子们一见船上还有人,立马提刀上船,大刀指着容玉,粗声粗气的问道:“臭小子!你是什么人?快把值钱的东西给老子交出来,还能饶你不死!”
容玉眼皮微抬,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大汉看的两眼发直,伸手要接,白皙的长指却松了开,一把扬了银票:“霍兄,即是劫财,给便是了。何必那么吝啬?”
汉子们一见银票四洒,也顾不得擒人,纷纷打破了头上船抢银票,有几个还掉进了水里。
容玉看着船上几近厮杀的场面,唇角不屑一扬,负手立在船头,河风将吹的袖袍静静垂落,“王者与奴隶的区别。”说着沉沉的移开了双眸,落到霍小楼的身上:“还不走?”
“哦。”霍小楼惊魂未定,颤颤巍巍的跨上船,脚下还未站稳,才猛然发现不对劲,抬头就对上容玉敛起的眉:“你上船来做什么,自投死路?”
“不是你站那不动让我走的吗?”
“霍小楼。”容玉沉静的低唤了她一声。
霍小楼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干什么?”
“我让你去死,你去不去?”
“笑话。”霍小楼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我是猪吗?”
容玉没有回答,而是抱着肩头低沉的笑了,全然没注意到身后抢完了银票的大汉再一次凶神恶煞的走进他。
“小心身后!”霍小楼大声一叫,壮汉举刀斥道:“臭小子这么有钱!想必身上还有不少!识相点快点交出来!”
容玉转过身去,调笑之色溢于言表:“没问题,都给你们。”
说着,又从身上取出一叠一票,随手一扔,再一次散落,“对了,我这里还有一块玉佩,是上好的南山血玉,价值十间长乐坊。”叮当,是玉佩落地的声音。
“这扳指,西子翡翠,值半座渭西城。”又一声哐当,扳指滚落在地。
“这扇坠,澜国的贡品,世上不过才两块,其中一块用来雕刻澜国玉玺,剩下的材料就做了这扇坠。价值多少,自己想。”
……
容玉平淡无奇的说着,那群大汉一面吓傻了眼,一面去抢地上的宝物。
霍小楼看着容玉一件一件的拿掉身上值钱的东西,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喂,你疯了吧?”
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给她也好啊,做什么给这些水匪。
“你不用羡慕,几个小玩意儿罢了。若霍兄喜欢,他日,多送几样给你。”
“这样的话,就太不好意思了。”霍小楼感激的看着他,忽然发现容玉这个人其实也很不错的。
大汉们捡完了东西,不罢休的问道:“还有没有了!”
“哇,大哥,你也太贪心了吧!”霍小楼羡慕嫉妒恨的埋怨了一句,大汉举刀向前一步:“关你屁事!”
“阁下拿了我那么多东西,在下也有一样小东西想从阁下这里拿走。”容玉望着他,笑意粲然。
大汉有了危机,下意识攒紧了手上的东西,后退一步:“拿、拿什么?”
“你的命。”
容玉此言一出,大汉脸色顿变,提着刀踟蹰不定,容玉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反向狠狠一折,大汉顿时疼的嗷嗷直叫,容玉夺了刀,一把刺进那大汉的胸膛之中。
其他大汉见状,也纷纷提刀来战,小船本就不结实,经这一番打动,小船晃动的愈发厉害,船面的木板也裂了开来,有水流进。
船用不了多久就要沉了。
容玉一脚踩裂一个大汉的肋骨,大汉疼的哭爹喊娘,容玉眉骨利落地一低,神色不婉然,也非平素的冷峭,只淡淡的眼色乜过,不关己似的,话轻而浅:“霍小楼,你会不会游水?”
“会!”霍小楼愣了愣,狠狠的点点头。
“过来。”他站在风中朝她招手,广袖被风吹的鼓大,霍小楼三步并两步的跨过去,抬头望他,却被一把握住了手,稳稳的,容玉垂一垂眼角:“当真?”
“废话,我从小在街头长大,跟着那群熊孩子一起,浑水摸鱼的事儿也干过不少,游水是十拿十稳的。”
开玩笑,敢怀疑老娘的水平!霍小楼扬了扬眼。
容玉点点头,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霍小楼下意识想要抽出,容玉却道:“方才遇到水匪时,你替我遮挡这件事做的很好。霍小楼,如果你再聪明一点,或许可以成为我的利刃。虽然,会稍微钝了些。”
霍小楼听不懂他的话,茫然的看着他。
容玉说:“你想不想要比刚才那些还要多的珠宝珍品?”
仿佛被蛊惑了一般,霍小楼点点头:“想。”
“我可以给你比那些多出十倍都不止的珍品。”
“你有那么好心吗?”霍小楼不屑的一耸肩。
“我既然都可以给水匪,为何不能给你?”容玉将手中那把铁扇子递了过去,“这把扇子我从未离手过,你不信,回去后,大可拿扇子来找我。”
“这扇子……”霍小楼被扇子压得肩头一低,“好重。”
“我不要这玩意儿。”霍小楼又将扇子递回给容玉手中,“说吧,有什么条件?或者……你是不是也想要我的命?”
容玉笑:“何须将人心想的这么复杂,船要沉了,黑灯瞎火人生地不熟的,我只需要你一会听从我的话,这样我们才能离开这里。
“就这样?就这样你还送我财物?”霍小楼怀疑的看着他。
“钱财于我不过都是身外物,就当答谢你方才为我遮掩。我为官多年,岂能骗你一个小丫头?”容玉说着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若不愿意就算了,数年前我曾来过这里,若没记错路的话,我们还是可以逃出去。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况且把你留下,他日回去如何向皇上复命?当然,你不愿意,我不勉强,你我就此别过,有缘长安再见。”
说着转身要跃入河中。
“等等。”霍小楼叫住他:“好吧,算你有良心,没把我一个人丢下。我都听你的。”
月色铺满了整条船,水已经顺着裂缝浸湿了二人的鞋子。
“那好,我现在带你离开这里。抓紧我的手,千万别松开。”
霍小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拉入河水之中,森黑色的沟渠,泛着丝丝碧水的清爽之气,甘甜爽口的河水漫入她口中,干爽的贴着她的皮肤。
他奶奶的什么玩意儿。
说得这么好听。
原来容玉这个王八犊子压根就不实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