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愁》思君愁

11、十

　　赵天佑出了院，便见月光灯影下站着一人，他忙拱手道：“秦老爷。”
　　秦昭之父，名秦业。秦昭的面容竟与这人有五六分的相似，只是面前的老人虽已是花甲将近古稀的年纪，白霜打双鬓，腰背有些佝偻，但仍是衣着华贵，气派不凡。赵天佑哪有不认识的理，自然是赶忙行礼。秦老爷见着来人面貌，又这般客气，怒容一凝。
　　只见那少年郎双十年华貌堂堂，身如松柏，粉面含霜，眉如远山浅碧、天教入鬓，眸如幽谷深潭、点蘸秋水，身着素白衣裳，道不尽的书卷墨香，说不出的风流才韵。这人正是赵天佑。
　　“怪不得那个不孝子痴痴念念你的名字，原来竟是神仙人物。”秦老爷苦笑一声，满腔怨怒熄了大半，不知接下来如何言语，看着赵天佑沉默下来。
　　赵天佑忙行礼称“不敢”，道：“秦老爷，秦公子不是感染了风寒吗？怎么会一病不起。”
　　“他若是染了风寒才好！”秦老爷重重叹了口气，愁眉不展，道：“风寒轻重毕竟还是有个根治之方，小门小户可能为此头疼，但我秦家总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请来为他医治的也是天下间有名的神医，他怎么就……”
　　话未尽，秦老爷转过身去。赵天佑却看得真切，秦老爷目中含着的泪光。
　　洛城中富贾的纨绔子弟中，秦家家大业大，是占有一席之地的。但秦昭自幼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假以时日必是栋梁之才，这也是秦昭不屑于与同龄人来往、心存几分傲气的缘故。
　　“秦老爷，不知你可听说过洛城神医——金针仙！”
　　秦老爷有些动容，皱眉道：“三番四请也求不得一面的洛城神医金针仙？”
　　听得秦老爷话语之中有几分不满之意，赵天佑道：“秦老爷，金针仙只有一位，实在是分身乏术。晚辈身有顽疾，不足十天半月就需烦劳他医治。耽误了重离兄接诊的功夫，实在是罪过。”
　　“我知你与他是至交，情谊深厚非常人可比，不然怎么能请得动他深夜前来为小儿续命。”秦老爷面色稍缓，望着赵天佑叹道：“果然是上苍庇佑！三年前来洛城，便安身立命，有了家业。虽多是金针仙相助，但赵公子承天之恩，福灵心至做出一番事业，也不容小觑啊！”
　　赵天佑笑道：“洛城人只道金针仙性格乖张，难以相处，但唯有赵某知道重离兄古道热肠，实非冷酷无情之辈。赵某有今日造化，全凭重离兄支持，否则赵某能否活命还是两说。”
　　秦大爷话锋一转，道：“我儿现在如何？”
　　赵天佑道：“重离兄为令公子医治过，我方才也见了秦公子一面，已无大碍。”
　　秦老爷长长呼了一口气，面上颓色全无，拱手道：“多谢！”见赵天佑连忙还礼，秦老爷摆手道：“你算是我儿的救命恩人。老夫本以为白发人送黑发人，此生鳏寡无依，没想柳暗花明。”
　　赵天佑道：“在下与令公子相识一场，举手之劳也实属分内之事，秦老爷不必客气。”
　　秦老爷心头大石终于落地，让他一时情难自控，大笑起来，他道：“哈哈哈！秦家一脉单传，我儿秦昭真是沾了你的福气，承天庇佑！”他突然笑颜一敛，道：“不瞒赵公子说，我有一不情之请，还望赵先生答应。”
　　“自我儿刚病到近几日，我已散尽千金，为求名医良方，可他却日愈病重。”秦老爷顿了顿，又道：“秦昭虽不曾习得高深武艺，可他自幼也是学了些强身健体的武术的，不至于被这毫无由头的病折磨得如此不堪。”
　　见秦老爷停顿不语，赵天佑疑问道：“秦老爷的意思是？”
　　秦老爷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想赵公子代我照顾犬儿几日，不知赵公子可否答应。”
　　闻言，赵天佑想推诿，但秦老爷没等他开口，道：“赵公子先听我一言。”
　　赵天佑点点头，道：“请说！”
　　“哎！”秦老爷沉沉叹了口气，道：“这本是我秦家家事，可为了我儿性命，不得不与赵公子说道上几句。”
　　“不必。”赵天佑摆手道：“秦老爷有难言之隐，赵某岂会不知。只是城中风言风语不断，我再接秦公子上我府上，此事……”说完，赵天佑尴尬的笑了几声。
　　秦昭攀墙入院的事早被传得人尽皆知，在口耳相传之时，此事又失了真：有的道秦昭受赵天佑迷惑才做出这等糊涂的事，有的道秦老爷管教不严闹出笑话，有的道秦昭丧母早落了毛病这赵天佑又是狐仙转世……谣言疯传，赵天佑是头疼了好一阵子，还不敢大摇大摆出行的。
　　“城中造言生事者不少，赵公子切勿挂心！都怪我这孽子惹出了不少事端，给赵公子添了麻烦！”秦老爷说着，便要向赵天佑赔罪。
　　赵天佑忙道：“其实这也是赵某的错！”他苦笑一声，续道：“人多是非、蜚短流长，赵某是避之不及。而我素来喜爱清静，不与人走动往来，难免容易起误会。”
　　“赵公子无需为此事烦扰，老朽倒是有个万全的法子。”秦老爷笑道。赵天佑说了句“请说”。秦老爷就迈开两部，指着东方道：“洛城外有座天龙禅寺，赵公子可有耳闻。”
　　“嗯。我来洛城之前，就寄住天龙禅寺，与方丈一戒大师结了善缘……秦老爷是想让秦公子入住天龙禅寺，远离秦府之事？”赵天佑恍然大悟。
　　“秦府之事，三言两语难以道清说明，还望赵公子见谅。老朽这孽子遭逢此劫，让我这个老头真正明白，秦家钱财奴仆，包括老夫妻妾皆可不要，独这一子。”秦老爷语气忽重，道：“是秦家唯一血脉，不容有任何闪失。”
　　赵天佑想了想，道：“天龙禅寺乃是苦修之地，寺庙残破，人迹罕至，连香客都不怎么愿意前去，怕是秦公子住不惯。”
　　秦老爷笑道;“青灯古佛，吃斋念经，让我这孽子沾点灵气，修身养性，好好把这病根治,这可是好事。”秦老爷若有所指道。
　　闻此言，赵天佑哭笑不得。秦昭三番四次寻他觅他，他都是避而不见，怕的就是闲言碎语，如今秦老爷竟将秦昭托付于他，还如此郑重，难以推脱了。秦府之大，大的是家业，真正秦府一脉，怕只有秦昭、秦业及秦业的几房妻妾罢了。能有何事？秦老爷所指的，莫非是秦昭病因？
　　赵天佑心头思绪百回，终于一咬牙，道：“秦公子去天龙禅寺静养之事，赵某可答应下来，但还请秦老爷高抬贵手。”
　　“赵公子的茶肆之事，元凶并非是老朽，乃是陆家旁系与秦家旁支所为。”秦老爷见事成，喜笑颜开，道：“老朽日后一定出面干涉，再等我儿病愈，必当重谢。”
　　赵天佑苦笑道：“秦老爷对赵某之事应当熟悉，这洛城之中，赵某不求其他，只求有我的容身之处。”
　　此时，夜幕深沉，月已西落。赵天佑眉宇间疲态渐浓，他拱手道：“秦老爷，在下先回府，明天一早请秦老爷差人送赵公子去天龙禅寺，”
　　秦老爷道：“甚好！赵天佑拱手道：“秦老爷，告辞了！”
　　秦老爷回礼道：“未免夜长梦多，我这就吩咐人去办。就不远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