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澄光》梦见COCO

7、Episode 7

　　自己的出生是不受祝福的，母亲二字总会提醒自己这个事实，生日的存在更是一种讽刺。即使如此，还是在心里渴盼着幸福。这个卑微的愿望因为你的出现，突然有了微薄的可能性。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六早晨，树叶繁茂的枝头传来清脆的鸟鸣，干燥的空气里不知不觉混入立夏的第一缕灼热。泽田纲吉破天荒地早起，平常他都会赖床到午饭前，此刻却正襟危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饭，看起来似乎格外紧张，泽田奈奈不禁感到奇怪。
　　“阿纲，今天要出去吗？”
　　“诶！！！”明明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询问，他的反应却异常激动，自己也有所察觉，最后小心翼翼地点点头，“嗯。”
　　“是和小幸？”看着他这般模样，泽田奈奈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嗯。”心知不妙，泽田纲吉还是迟疑着承认。要知道，他并不擅长撒谎。
　　“玩得开心点，晚点回来没关系。”
　　看着自家妈妈了然的灿烂笑容，泽田纲吉深知，她一定是误会自己要和幸出去约会。经验告诉他，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因此，他已经明智地选择放弃纠正自家妈妈的想法。
　　阿部幸前一天突然拿着两张游乐场的门票约他一起去玩，直接说出来的话，无疑会令泽田奈奈更坚定两人的关系不单纯。
　　“阿纲，你不会拒绝吧？”少女一用那满怀期待的忐忑眼神望着他，他就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也不想拒绝。所以，他轻轻摇头，答应了。
　　“不，我会去的。”
　　事实上，他对游乐场的记忆还停留在父亲未离家前，一家三口一起去的时候，那也已是两年多前。爸爸妈妈一左一右地牵着小小的自己，清晰如昨的只剩下当时那种快乐的心情。
　　得到满意的答复，阿部幸立刻展颜一笑。
　　他们只是朋友，这并不算是约会，泽田纲吉在心里这般告诉自己，却仍是有种止不住的喜悦暗自冒出来。
　　经历偶遇吉娃娃的惊吓，平地上莫名的摔跤，泽田纲吉一路跌跌撞撞，总算来到游乐场的门口。面前是来来往往的行人，甜蜜的情侣，温馨的三口之家，表情或是幸福或是快乐，每一寸空气里似乎都充斥着满满的热闹。
　　之前经过并盛商业街的大钟时，注意到早已超过约定的时间。他焦急地在周围搜寻熟悉的身影，终于在一棵不起眼的大树下那个淡漠的少女。她站在浓荫的包围圈里，目光越过人群，似乎落在遥远的记忆深处，茫然空洞，周身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落寞气息，就好像孤身一人，让人有点心疼。那一袭纯黑洋装俨然与周围的背景融为一体，身影越显模糊，仿佛眨眼间便再找不到。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没来由的害怕，泽田纲吉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女，同时用尽全力朝她跑去，生怕下一秒少女就会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还好废柴体质没有发作，他顺利地穿越人流，跑到少女面前，驻足。
　　“幸……对、对不起，我、我来晚了。”剧烈运动之后，呼吸自然不畅，断断续续的话语几乎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之中，泽田纲吉却欣喜地发现那双茶眸正一点一点恢复神采，其中逐渐清晰的是自己的身影。
　　“阿纲。”思绪回归现实的瞬间，阿部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柔软的褐发仍旧乱糟糟的，沾湿的刘海软趴趴地搭在额前，鼻翼上布满晶莹的汗珠，清澈温润的褐色双眼流转着耀眼的光晕，脸颊浮起一团浅浅的红晕，双唇因呼吸不匀不时翕动着。
　　“你终于来了。”少女平素淡漠的声音淡淡透出一丝喜悦。
　　“嗯。”他开心地点点头。
　　随后的三个小时里，泽田纲吉深刻地了解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的含义。他才知道，阿部幸居然对所有尖叫系游乐项目有超乎寻常的执着和偏爱。过山车，海盗船和垂直降落通通玩了两次，少女的兴奋指数始终节节攀升，自己的脸色却是愈渐苍白，脆弱的耳膜和心脏一直遭受到极大折磨，最后一次从过山车下来已经是面无血色，干呕不止。
　　“阿纲。”泽田纲吉浑身无力地倚靠在长椅上休息，阿部幸一只手将一罐已经拉开的红茶递到他面前，另一只手里正拿着巧克力雪糕。
　　“谢谢。”他接过来直接喝了一口，清爽的液体瞬间冲淡了口腔里恶心的味道，滋润了干渴的喉咙，感觉舒服许多。
　　少女在他身边坐下，津津有味地吃着美味的雪糕，眼角眉梢间俱是掩不住的满足笑意。
　　“幸，接下来去哪里？”泽田纲吉看见阿部幸突然露出的狡黠笑容开始后悔自己的提问。
　　“鬼屋。”
　　“诶诶诶？！！”云淡风轻的答案在素来胆小的泽田纲吉听来无异于晴天霹雳，震惊之下，他几乎要跳起来。
　　“呵呵~开玩笑的。”恶作剧成功的少女笑得灿烂，“我们先去吃饭吧。”
　　“幸~”郁闷的泽田纲吉蓦然觉得在吃饭之前，自己有必要先买药预防心脏病突发。短短几个小时里，他所受的刺激实在不少，心跳始终维持着紧密急促的节奏。
　　走进餐厅才发现这里居然是游乐场里唯一一家情侣餐厅，落座的清一色全是年轻情侣，在昏暗的灯光下，偶尔响起轻轻的调笑声，空气里萦绕着淡淡的暧昧氛围。泽田纲吉刚想开口，却被阿部幸拉到最近的一张空桌坐下，他不自在地四处张望，收回视线前才发现对面的少女却是泰然自若地看着菜单。倒是心里别扭的自己显得格格不入，不过，并没有受到异样的关注，在外人看来，他们应该也像是一对真正的情侣吧。不知为何，心里并不排斥这种感觉，甚至有一丝可以称之为喜悦的情绪。
　　反应过来时，阿部幸已经兀自点好菜，情侣套餐一份。其实别无选择，因为这家情侣餐厅只提供情侣套餐。
　　用餐的时候，两人习惯性地保持着安静。
　　“阿纲。”下意识地抬头，却看见少女已经站起身，弯着腰凑到自己面前，专注的目光随着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嘴角，感觉到一抹轻柔的微凉，不远处似乎传来轻微的声响，稍纵即逝，随后是一股灼热肆意蔓延，心突然跳得飞快，堪比擂鼓。
　　“沾到了。”淡淡解释一句，她又若无其事地坐回去，拿起餐巾优雅地擦去指尖的一点油渍。
　　呆愣的泽田纲吉久久没有回神，一顿饭下来也没吃多少。离去前才知道，光顾这家餐厅的情侣都会得到一张照相留恋，在不经意间，定格最自然的美好回忆。原来，刚刚那是拍照的“咔嚓”声。阿部幸接过照片，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好。泽田纲吉根本没机会瞟上一眼，又被她不由分说地拉去坐旋转木马。
　　泽田纲吉紧张地抱着木马的脖子，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斜前方的少女侧坐在木马上，单手扶着铁杆，仰头看着上方，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稚气笑容，眼中透出新奇的意味，就像是第一次坐。
　　怎么会呢？他随即否认自己的可笑猜想。她的爸爸一定带她来玩过。他拒绝设想相反的可能性。
　　在黄昏来临之际，他们坐上了摩天轮。正对面的少女专注地望向窗外，随着不断升高，逐渐将整个并盛小镇尽收眼底。泽田纲吉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心中的疑问始终没有勇气问出口：幸，你知道一男一女坐上摩天轮代表什么吗？
　　“阿纲，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在升至最高点时，阿部幸突然开口，最后一丝光线恰好也消失在地平线上，浓浓的暮色席卷了一切，他看不清少女此刻的表情。
　　“诶？！！”泽田纲吉惊讶地大叫一声。
　　直至回去，两人都是一路无话。
　　一个小时后，门铃毫无预兆地响起，回响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打破了空气里弥漫的寂寞。一头雾水的阿部幸走去玄关开门，映入视线的是一块面目全非的小蛋糕，伴随着一句耳熟的“生日快乐，幸”。
　　瞳孔猛然一缩，她看着少年开学那日一样鼻青脸肿，遍体鳞伤，看上去惨不忍睹的猪头脸极力挤出一抹笑容，却失败的扭曲。不禁抬手摸了摸眼眶，努力逼回上涌的泪意，却无法阻止汹涌的感动充斥心间。
　　“对不起，幸。我之前一直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没有时间准备，本来想说至少要让你吃上蛋糕，结果遇到云雀学长，我没能保护好蛋糕，下次一定送你更好的。”误以为阿部幸是为蛋糕伤心的少年急急忙忙地开口解释。
　　“谢谢你，阿纲。”她嫣然一笑，眼中仿佛凝聚了漫天的星光，竟是难以言说的美好。
　　泽田纲吉突然就觉得，之前的辛苦都已无所谓，眼前的这个笑容正如幸这个名字的含义一般，是值得自己用心收藏的珍宝。心里涨得满满的，某种不知名的感情正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