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二乔

4、再卖

　　许氏安心指望着把雀儿卖出个好价钱，原以为跟赵牙婆打一声招呼，领着人上门就成。没成想，那赵牙婆架子忒大，想要相看还得赶准了时间，人家那是一批一批过眼的，哪像瘸脚婆单为点儿价钱还能磨上半天。

　　因这回离家有些距离，朱四贵正巧不忙，便索性告假陪着许氏二人走一趟。到了地头，许氏见门口立着个婆子，上来便招呼道：“我把闺女带来了，你要不相看相看？”

　　谁知那婆子哂笑道：“赵牙婆在里边。”

　　许氏当即闹了个大红脸，她哪能想到一个牙婆还能用个守门的。此时她倒开始庆幸了，多亏朱四贵陪她一起来，否则真就心里犯怵。结果朱四贵却好死不死地悄悄对她说道：“听说大户人家挑丫鬟很有讲究，这丫头恐怕轮不上。”此言一出，许氏立刻信了一半，等转身走进院子里，她就基本全信了。

　　院子里站了一排人，一水儿都是女孩。朱四贵夫妇比量着，品貌皆是水准以上的，就算家里最宝贝的凤儿也不过如此。赵牙婆就端坐在靠墙中间的椅子上，眯着眼睛打量众人。见朱家夫妇来了，赵牙婆便笑着命雀儿入列一同站着。

　　她旁边还站了一个婆子，此时两人正小声讨论着。
　　“最左边的那个不错，模样齐整说话也伶俐，小动作多了些也无妨。”那婆子评价道。

　　赵牙婆点头道：“倘若此次不成，这个先留着也使得。”不过一般来说，这样的小丫鬟都紧俏得很，一转手就卖出去了。她又指了另一个道，“左起第三个，风吹吹就站不住，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退也不好退的，穷人养不起这等女儿家，上回有几家放出风声要采买姬妾的，带她去看看，就当积德了。”那婆子点头记下。

　　终于轮到雀儿，这次检查得要仔细得多，牙口、眼耳不用说，就连手掌上的茧子，走路的体态都瞧了个齐全。赵牙婆和善地笑笑，开口问道：“叫什么名儿，会做哪些活计？”

　　许氏怕雀儿说错话，连忙抢答道：“这是家里的大闺女儿……”话还未完，却被赵牙婆二人笑眯眯地盯得说不下去了，朱四贵赶紧地将她扯回来。这会儿她已经明白，大概自己又闹了笑话。

　　雀儿终于得到机会答道：“家里姐妹我排行老大，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平常做的活计多，家事都能帮上一把。”别看她答得挺顺溜，却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伶俐，而是许氏的功劳。

　　天大地大，银钱最大。许氏方才在门口认错人遭婆子嘲笑，她恼归恼，却不会跟钱过不去。因此她不但忍了下来，还跟那婆子套起了近乎。
　　“待会儿别人问起，你只讲会做家事，说个囫囵话儿就行。不用提什么针线女红，大户人家看不上丫鬟的那点子手艺。”那婆子在风里站了许久，又听许氏陪了一车好话，起了谈兴指点道。

　　许氏谢过了人家，回头便嘱咐了雀儿一篇话。不用她威胁，雀儿自然明白后果，因此用心地记了。

　　赵牙婆在先前检查时便猜了个差不离，此时知她并无虚言，且不是那等见了生人话也说不全的，便隐晦地点了点头。身边婆子得了她授意，拉着朱氏夫妇过去谈价钱，反正这边买人有定例，用不着赵牙婆亲自出马。

　　朱四贵二人得了四两银子，签完身契心满意足地回去了。那婆子回来问道：“等会儿去梅家时，把刚才的丫头带上？”

　　赵牙婆应了，接着点拨道：“梅家新迁过来，正是用人的时候，这回要是做得好，往后又多了一个主顾。”她的本事不在于如一般人牙子般坑蒙拐骗，而是着眼于如何将合适的人送给合适的买家。这可是一门大学问，需对各家各府的后院有个了解，管事娘子等的人脉更是不可缺少，这都是多年来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所以她卖人，爱好结个善缘儿，若这些女孩子将来混得好，成了姨娘是半个主子，就算当不成呢，嫁给管事做媳妇也是有能耐的。

　　那婆子又建议道：“先前那几个好的索性全都一并带去？”

　　赵牙婆摇头道：“梅家这次多半只选些干粗活的。一来，这等官宦人家都有些讲究，不会刚来一处便大张旗鼓地往家里买许多奴婢。二来，也怕不熟悉买到淘气的。这门生意得往后看。”

　　那婆子这才恍然大悟道：“难怪你刚才一看那小丫头就买下来，原来是为的这个。”她也不是没想过另起炉灶的心思，但此时对赵牙婆的眼光却唯有佩服二字。因梅家刚来，尚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她难免有些好奇，议论道：“他家当家的夫人倒挺讲究规矩的，而且家里人口不多，管起来也轻省。”

　　赵牙婆笑道：“梅家女眷是跟着梅老爷赴任过来的，自然不比我们本地那几家。只是听风声，他家里也未必轻省。”

　　婆子听得起兴，连忙问着其中的缘故。赵牙婆便两手对峙比划了一下，笑道：“东风西风在打架呢。”

　　“嘿哟，往后可有得热闹了。”婆子幸灾乐祸道，又问说，“那跟他家管事娘子打交道可有什么忌讳？”

　　赵牙婆明白她所指何事，回答道：“先过了这回再说吧，也得等人先使唤舒坦了。”她话锋一转，回归正事道，“从车套好了没？你去看着那起丫头，让她们安静点儿，别跟几百只鸭子似的吵嚷，叫人看了以为我们没规矩。”

　　那婆子得了令，回头便跳到车上喝骂：“一群没轻重的小蹄子，真当是出门串亲戚呐，回头遂了心愿做娼妇才好！”婆子啐了一口痰道。她倒是想打骂，可赶在新主子前头教训留下痕迹，却是犯忌讳的事。此时她也只能干扯着嗓子过过嘴瘾。

　　原本这起姑娘还没坐过车厢里能放下几排长凳的大车，骤然开动，众人都在颠簸中惊呼起来。结果叫人当头骂醒，那“娼妇”二字比任何棍棒都管用，车厢里立刻一片死寂。

　　就这样到了地头，车夫下来朝赵牙婆道：“管事的就在里面，进去自有人交接。”

作者有话说

　　终于改完鸟，= =大家有什么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