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疯魔》琴瑟如寐

87、结局（1）

　　霍清让骤然搭箭上弦，一箭连着一箭，刷刷刷三箭疾射而出。
　　丛苇中十数人暴起，冲将过来。
　　陆白尘抱头鼠窜：“我不走！苏文武——”他一边乱窜一边大声喊着，他已经认出其中一人了，“我不走——”
　　霍清让仍是一箭连着一箭，几乎箭箭都能取人性命。
　　他身侧的死士也提剑攻了上来。
　　“陆白尘，你不要命了么？！”苏文武怒喝。
　　一双铜眼瞪得巨大。
　　陆白尘抱着头，闻言转过头去，大声道：“你们不要命了么，还不快走？！”
　　苏文武劈开飞来的箭矢，仍旧笔直地向陆白尘冲去。
　　霍清让一把扔了弓箭，飞身上前，攥住陆白尘的脖子，冷声道：“你再上前一步，我便直接掐死他了。”
　　陆白尘立刻瘫了似的偎在霍清让怀里，跟死鱼一般。
　　苏文武投鼠忌器，犹豫不前。
　　半晌只得咬牙道：“撤退。”
　　霍清让依旧掐着陆白尘的脖子，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真不走？恩？”
　　“不走不走，马上谢幕了，走了怎么看你们唱戏。”
　　三天之约，转头便到。
　　北疆大军兵临城下。
　　霍清让带着陆白尘，立在冀州城下。
　　那冀州节度使季宣站在城墙下，似乎有点畏畏缩缩地探身，想要看清局势。
　　宣帝骑着骏马，领着一众心腹，缓缓来了。
　　他面无表情，从远处走近，北疆几十万大军却纹丝不动，看着他走到城墙下。
　　站在军队和霍清让之行之间。
　　他们离的并不近，彼此并看得分明。
　　随从搬了一张桌子摆在宣帝面前。
　　陆白尘眯了眯眼，确定自己没看错：“他怎么还随身携带了一张梨花桌？”
　　霍清让低声回道，似乎毫无底气：“不清楚。”
　　侍从又取了张雪白的锦布和笔墨，摆在桌上。
　　陆白尘吸了口气，颇是惊恐：“他这是要写诗么？黑云压城城欲摧？提携玉龙为君死？”
　　“闭嘴。”霍清让没一点好气，“我不知道。”
　　有罡风呼啸而过。
　　陆白尘似乎想到什么，觉得颇是不敢置信。
　　不敢置信。
　　他应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
　　“朕——”宣帝开口。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然后散开在这空旷的苍穹下，显得单薄无力。
　　“今日在此地，写禅位诏书。”
　　他执笔，着墨，稍微思索了下，便落了笔写起来。
　　北疆军的军队动了动，士兵从两侧稍微分开，苏慕淮一身战甲，纵马从中军缓缓步出，站在军队最首处。
　　他似乎早已默认了这个结局。
　　半晌，宣帝终于停了笔。
　　他又将自己写的诏书看了一遍，然后扔了笔。
　　从怀中掏出玉玺。
　　他一早便携带着玉玺出来。
　　这是他早已决定的结局。
　　霍清让长长叹息一声。
　　“你赢了。”他说。
　　说不出是苦涩，还是落寞。
　　玉玺盖落在诏书上。
　　“朕——传位于幼子肇忆。封苏慕淮为监国，霍清让为摄政大臣。”
　　霍清让听了嗤笑一声，低声道：“臣抗旨——”
　　声音太轻了，听不分明。大概只有陆白尘听到了吧。
　　宣帝说着，便将玉玺扔在了桌上。
　　侍从连忙收起玉玺，将诏书小心翼翼捧在手上，并连着二者都一并送到苏慕淮面前。
　　宣帝向着陆白尘走来。
　　万丈墙下，大军之前。
　　宣帝终于走近陆白尘。
　　“明澈。”他说，“我们走吧。”
　　陆白尘浑浑噩噩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道要说什么。
　　等反应过来，已被宣帝执手。
　　等两人走了好几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依稀说了声“好”吧。
　　有大雁飞过头顶，雁鸣声传的很远。
　　天高气清，苍穹无尽，是个好天气。
　　冀州的城墙上的蔷薇花，开得极艳。
　　两人手牵着手，手心沁出了黏溺的汗。
　　“先去南国吧。”肇赐轻声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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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片刻，陆白尘才回道：“好。”
　　季宣在城墙上看着，似乎看到此景很是感慨。他的士兵站在他身后，在城墙上整齐地排列着。
　　有人走了出来，笑了一声，低声道：“季大人。”
　　季宣猛地回过神来，跪在地上：“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他说着，又觉得自己失言，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臣该死，太后娘娘万岁——万万岁。”
　　明溪听了，咯咯笑了，似乎很是开心。
　　大热天的，她依旧穿着大氅，面色笼在帽檐下，看不分明。
　　她举起手。
　　她的手指在阳光下显得既细长，又白皙，几乎透明似的，都是尊贵剔透之色。
　　城墙上站立着的数千士兵分为两列，立刻训练有素地举起手中弓箭——冰冷的箭簇指向城墙下渐行渐远的两个人。
　　萧明溪的手指轻轻一勾，然后落下。
　　万箭齐发。
　　冰冷的箭簇如同漫天遍野的蝗虫，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向着那两人飞扑而去。
　　一列士兵箭尽，立刻跪地取箭上弦。
　　另外一列立刻上前一步，整齐地搭箭疾射而出——再退后——跪地——上弦
　　一波又一波，似乎永无尽头。
　　那两个人并定格在箭雨中，似乎拥抱在一起，又似乎是被钉死在死上——变成了一团烂泥。
　　萧明溪哈哈大笑。
　　什么旧帝新帝，炀帝宣帝。
　　总得都死了，她才能睡得稳当。不然想到那苏慕淮偷偷为她那个傻哥哥做的龙袍，她就永远不得安稳。
　　她半晌终于停下笑，笑着对季宣道：“哀家封尔异姓王。”
　　季宣大喜，疯狂扣首：“太后万岁万万岁。”
　　霍清让看着漫天的箭雨，怔楞了，终于只是转过头，闭上眼睛。
　　他不去看——不去想。
　　这种境地，他觉得，与其有空伤心，还是先可怜一下自己吧。
　　萧明溪望向城墙外。
　　死透了吧？
　　她满意地点点头，定是死透了。
　　她拢了拢大氅，转身离开。
　　季宣在后面恭声道：“臣恭送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