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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疯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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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脸一白,铿锵有力地拒绝:“不要!”
陆白尘一笑,也不继续说了。
第二天,陆白尘被召到了宫中。
说实话,在他尚浑浑噩噩时,他巴不得天天赖在家里。但是现在,让他在宫中,却无疑是一种煎熬。
禁宫还是那个禁宫,一景一物,依旧是那个模样,仿佛时间在它们身上凝固,一切都不曾改变。
内侍将陆白尘一路引向了未央宫。
玉阶旁有夹竹桃开得正艳,娇滴滴地掩在绿叶中,沉甸甸地垂下枝头。
有花瓣落下,凌乱地在阶下堆积飞舞。
内侍走到殿门口就不再走,转而立在门口,躬身请他进入。
陆白尘心中既觉煎熬,颇为忐忑,又似乎有隐秘的期待,一颗心简直像是煎在油锅上似得。
宫殿大而宏伟,殿口如同大张的黑洞洞的兽口,蛰伏着打算随时择人而噬。
陆白尘一敛衣袂,踏步走进去。
光线猛地一暗,长长的帏布垂落下来,偶尔飘飘摇摇,像是一尾在空中的大鱼。
陆白尘走进宫殿深处,看到宣帝独自坐着,手中执着只琉璃杯。
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对着陆白尘抿唇一笑。
笑容极艳,映着琉璃光彩,带着勾引人的意味。
“陆卿。”宣帝开口,轻声道,“西域葡萄酒,一起共饮一杯吧。”
陆白尘僵着脸看着他,半晌才说:“谢陛下好意,臣不胜酒力。”
宣帝坐直身体,命令道:“过来。”
陆白尘依旧僵着脸,走上前去。
“坐下。”
陆白尘在旁边的席位上坐下,却连身体也一齐僵住了。
宣帝将自己手中的琉璃杯摆到他的面前,然后倾身为他倒了一杯酒。
酒是艳红色。
帝王的唇也是艳红色。
一色的蠢蠢欲动。
陆白尘僵住的嘴唇抖了抖,酒还未入口,就已经有点不胜酒力了。
“西域贡品。“宣帝说道,”你知道白衣大食么?“
陆白尘点头。
白衣大食,传说中的西域国度,强盛奢华。
只是原来隔着契骨,交往实在不多。
“这酒是白衣大食朝贡的。“宣帝说着,眉宇间笼上一层骄傲神色,”朕在想,继续能把契骨灭了,为何大食不能灭呢。”
陆白尘低垂着头,没有说话。一只手放在案几上,虚执着酒杯。
“但是……”宣帝那手指蹭了蹭陆白尘的手背,力道轻而柔,就像羽毛扫过一般,“攘外必须安内,对不对。”
陆白尘终于笑了笑,点头赞同:“陛下说的极是。”
宣帝看着他:“怎么不喝?”
酒是极好的酒,葡萄酒香四溢,像是只无形的手。
“喝。“宣帝命令道。
陆白尘执起杯子,一饮而尽。
宣帝忽然笑了起来,眼睛弯弯,十分开心的模样:“葡萄酒不是牛饮的,是细品的。你这样子,没几杯就醉了。”
陆白尘抬起头来,终于直视对方了:“我以前喝烧刀子,就是这样,一口闷。”
“那是北疆烈酒,你怎么会喝它?”
陆白尘透出点迷惘的神色来,似乎在回忆什么。半晌才摇摇头:“好酒到处都有,又何止北疆。”
宣帝继续道:“说到北疆,朕想建个西域都护府。都护都护,顾名思义,替朕守护西域北疆。这都护府,像是一个行省,又超越行省。”
烨朝曾经也建立过都护府。
不过这已是数百前的事情。
那时候烨朝极为强盛,王朝势力便像藤蔓,一直向四处延伸。后来契骨崛起,诸王的势力盘根错节,中央反而衰落起来,这藤蔓,便一下子被截断了。
陆白尘恍惚了一阵。
在他年少时,曾经幻想过中兴烨朝,再建都护府,不过终究没有实现。
“好想法。“陆白尘点头,由衷说道。
“不过……这节度使的人选,却是难上加难。“宣帝低声道,顺手又为对方斟满一杯酒。
陆白尘看着酒杯:“也不是没有。”
“苏慕淮倒是一个好人选。“宣帝边说边看着他,”可惜,他对朕并不忠心。”
陆白尘拿起酒杯,又是灌了一大口:“他忠于国家。”
宣帝笑起来,抚掌道:“好,好。”
陆白尘抬头问他:“好什么?”
宣帝眉眼带笑:“好人选。”
陆白尘亦笑,笑得百无聊赖的敷衍样子。
酒精开始燃烧起来。
他觉得有些亢奋,又有些燥热。
他想起了年少时候的自己。
若是喝了酒,再吹吹牛皮,抒发下宏伟大志,或者奔驰狩猎,走马南山,真真是恣意极了。
那时弓极快,剑极利,鲜衣怒马,心中只有壮怀,哪里有悲怆?
宣帝忽然握住他的手腕,眉眼深刻,带着浓烈的艳色,像是一如既往的勾引:“陆卿,不如看看剑舞,如何?”
还不等陆白尘回答,宣帝已然拍了拍手,一众男女应声而出。
有乐师坐于一侧,开始琴瑟起奏。
这些男女皆有着修长的身形,眉眼之间极为英气,都是一色的美人。
美人们在乐声下,开始翩翩起舞。
有一人越众而出,持剑而舞。
那人容貌极为熟悉,眉眼之间,纯粹是故人的模样。
是了,这里所有男女,可不都像那一个“故人”。
那个剑舞者,陆白尘也有印象,当初禁宫戏台上见过一面,猎场行宫又见过一面,是宣帝一度极为宠爱的妾佞。
一个个、一人人,都是同一副模子,同一个神态。
陆白尘只觉鸡皮疙瘩哗得竖起来,忍无可忍,猛地站起来。
宣帝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竟有期待,就像等待夸奖的孩子似得。
变态。陆白尘心里想,真是个变态。
这些活生生的人,却像一个个玩偶,被宣帝炫耀似得摆将出来,却不知道他到底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宣帝依旧仰着头看他,神色期待恬静,倒带了几分天真:“你要是愿意跟我一起,别人我都不要了。”
这个神经病。
陆白尘心想。
葡萄美酒在胃里燃烧起来,烧得头脑也不清楚。
他绕开那些人偶,自顾自地往外走。
帝王赶忙追在他身后,讨好地道:“你别生气,朕喝多了酒,脑子糊涂了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陆白尘十分稀罕地看着他,觉得他现在这种低声下气得样子,才是真的脑子糊涂了。
“今日天气正好,不如陪朕一起去打猎,如何?”
陆白尘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应允,或许只是酒精的原因。
□□的马飞奔得极快,宣帝大笑着,执起弓箭,瞄准着飞禽走兽。
两人林野间飞驰,一众御林军远远缀在身后。不知何时,宣帝与他甩脱了一众旁人,而天也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朕知道有一避雨处,陆卿跟着朕来。“宣帝执鞭对着陆白尘说道。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陆白尘却并不觉得冷。
葡萄酒在他的胃里燃烧。
他跟着宣帝纵马走着,走着走着,却觉得不对劲起来。
他们来到了那所破庙。
孤零零地立在老林深处,依旧是那副败坯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