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疯魔》琴瑟如寐

21、密谋

　　众人的几人却没有了心思再继续算卦，纷纷起身，劝大白也尽快离开。
　　大白想了想，终是又从狗洞爬将出去。
　　此时天已拂晓，大白心中牵挂自家少爷，在行宫周围兜兜转转，不肯离去。
　　忽然有人在低声唤他，声音幽怨：“大白。”
　　大白唬了一大跳，转身看去，只见自家主子脸色寮白，犹如游魂。
　　“哎呦，少爷！”
　　陆白尘有气无力地说：“走吧。”
　　大白问：“我们这是回翰林院吗？”
　　陆白尘点头：“恩，回去补觉。”
　　大白跟在他身后，惴惴行了半晌，忽然大叫一声：“欸，那人是霍清让！”
　　陆白尘被吓了一跳，立马弓起背左右张望，十分紧张：“在哪里？在哪里？！”
　　“不是，少爷你误会了……是我在等你的时候，碰到了霍清让。那时候天黑，我只想那人是谁，长得颇是好看，瞅起来也挺脸熟……现在忽然想起，不就是在城门口碰到的那人。”
　　陆白尘扭头，稀罕地看着他：“他没把你宰了？”
　　大白摇手：“因为我扛着天师的旗帜，他们以为我是天师的嫡传弟子，都哄我帮他们算命。我就勉强瞎掰了一些。嘿，说来也奇怪，他们竟然都信了。”
　　陆白尘不屑地切一声：“这世上傻瓜真多。”
　　大白忍不住摸了摸怀里的金叶子，可不是呐。
　　两人默默走了片刻，陆白尘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你还会算命？”
　　带着点不屑怀疑的口气。
　　这下大白有些不高兴：“怎么不会呢？那天师确实教过我两手，还夸过我骨骼清奇，十分有潜力。”
　　陆白尘哼哼唧唧地嗤笑起来，笑了半晌，又说：“那你说说你家少爷情路如何？”
　　大白在怀中掏着铜钱：“诺，那我算算看。”
　　掏着掏着，一不小心将金叶子也掏了出来。
　　陆白尘眼尖，立刻问：“这是什么？”
　　大白嘿嘿傻笑：“霍大将军赏我的。”
　　“哦？他算了什么？”
　　大白挠挠头：“情呐。”
　　陆白尘眼中一凌，十分感兴趣：“结果怎么样。”
　　大白试图将叶子小心翼翼地藏回去：“糟糕透了，是个死签。”
　　陆白尘毫不留情地抢过，捏着金叶子对着朝阳眯起眼睛细看。
　　此刻曦阳美极，从东方喷薄而来。
　　金红色的流光镀在金叶上，只觉得那物脉络清晰，宛如透明，实在是巧夺天工，目眩神迷。
　　“啧啧，漂亮，少爷我替你收着了。回头让管家赏你银子。”
　　“少爷！”大白脸都绿了，“您不要我算命了么？”
　　陆白尘回头咧嘴笑，一口白牙反射着晨光：“你真当少爷我，傻的啊？”
　　三日后，旌旗蔽天，万人空巷。
　　帝王亲率百官，出城十里迎接凯旋大军。
　　陆白尘在临街的酒楼中正襟危坐，手中一杯白酒，被他捏着转来转去，活似个陀螺。
　　百姓聚集于道路两旁，人头攒簇，密密麻麻，以至于这酒楼显得颇是空荡荡。
　　大白趴在窗头，恨不得拎着头发把自己的脑袋提溜出去，口中喃喃自语：“怎么还不来呢，怎么还不来呢？”
　　陆白尘低头盯着酒杯，忽然间长长出了一口气：“来了。”
　　此时人群中轰然响起恭贺声，万岁之声雷霆般，轰隆隆翻来覆去地滚来炒去。
　　恰时，楼梯下缓步走上一人，着道袍，擎神幡，三缕山羊胡无风自动。
　　那人笑眯眯地看着陆白尘，抬手指了指窗外：“帝辇来了。”
　　陆白尘并不看窗外，只笑着点了点头：“先生请坐。”
　　道士坐下，笑眯眯地，仿佛吃了蜜似的：“陆大白陆先生，别再把身子探出去了，小心掉出去。”
　　大白手抓着窗柩，保持着一个鲤鱼跃龙门的姿态，口水都要留下来了：“那帝辇好生威风！那将士好生威风！对面的楼上，还有一群姑娘在使劲撒花，风骚得紧！”
　　春风得意，马蹄声疾。
　　人群的喧嚣声与马蹄嘚嘚声连成一片。
　　花瓣被风携带着，甚至飘进了窗户，落在了桌前。
　　陆白尘伸手，轻轻擒住一片花瓣：“这么想看，就下去看吧。”
　　大白欢呼一声，飞速转身，向楼下奔去。
　　陆白尘将指尖的花瓣碾了一碾，直化作红泥粘在指腹：“太平盛世，总是喜人的。”
　　道士抬眉，一双眼睛精光奕奕：“决定了？”
　　陆白尘一笑：“不然请你来替我算命么？”
　　道士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陛下那里，有个价值连城的宝贝疙瘩。说是价值连城，其实什么都不值。但是若是哪怕拿出十座城池来换，陛下也肯定不愿意。”
　　陆白尘听着，忍不住冷笑一声：“什么东西？”
　　道士握住他的手腕，压低声音道：“一颗人头。”

　　陆白尘哈哈大笑：“我道是什么，原来是一个烂肉疙瘩。”
　　道士有些尴尬，搓了搓手，呵呵笑了两声：“你应该不怕死人头吧？半月后，我要做一场法事，你懂的，天狗食月之时，移魂换影之际……反正你就捧着那人头装一下，哄得那皇帝高兴。”
　　陆白尘垂下眼帘：“自然。”顿了顿，又接着道，“我想了想，做这件事情，本公子不要银子。”
　　道理高兴得脸泛红光：“这样不好吧，不好吧！毕竟你要出大力的。哎呀，弄得我怪不好意思。但大人您如此是金钱如粪土，贫道也不好坏了您高尚的品格。”
　　陆白尘抬起眼皮，轻飘飘地说：“我虽然不要钱，但需大师帮个忙。”
　　“什么忙？”
　　“这种鬼神之事，向来是被世人敬而远之的。若是一国之主，不问苍生问鬼神，那可是十分的荒谬荒唐，要被御史的奏折啪啪啪打肿脸的。”
　　那道士连忙拍胸脯说：“放心放心，贫道是低调的人，此时做得机密，绝不会让那群朝中八婆知道！”
　　陆白尘一笑，摆手道：“非也非也。别人知不知道无所谓，那霍大将军，是必然要知道的。”说着，他微微向前倾身，“我现在跟大师您通一下气，免得到时候您骤然间见了霍清让，手足无措，乱了阵脚。”
　　道士一哂：“贫道云淡风轻，宠辱不惊，不会这么慌乱无措。陆大人尽管放心。”
　　陆白尘咧嘴笑，一口大白牙闪闪发光：“您要是能在言语上再刺激他一下，更是上佳。然后再创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陆白尘眯起眼睛，跟千年老狐狸似的：“让姓霍的和那烂肉疙瘩独处的机会。”
　　道士连忙摆手：“不成不成。陛下把那玩意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万一那东西出了什么差错，贫道弹指之间去见祖师爷了。”
　　陆白尘摇头叹息：“那真是可惜……”
　　“可惜啥呐，你不是喜欢陛下么？借着这次机会——”道士说着，满脸眉毛乱飞，猥琐得紧，“可着劲地亲热呐，说不定还能生米煮成熟饭。”
　　陆白尘笑而不语，片刻后问：“大师，你我相熟许久，还不曾问大师您的姓名。”
　　道士摇摇手：“诶，熟话说，宁拆十座坟，不毁一桩婚，可见撮合婚姻功德无量。如今虽然撮合了你俩，但是贫道品德高尚，做好事不留名。”
　　陆白尘嗤笑，刚要嘲讽一句，大白已经从楼梯上蹬蹬跑了上来，满脸红光几乎□□出来：“哎，我可见到霍大将军了！骑马随驾帝辇旁，果真是那人！好看得紧，威风得紧！”
　　说着径自走到桌前，拿起陆白尘的酒杯一口饮下，呷呷嘴：“那群姑娘，叫得嗓子都哑了，疯癫得不行！”说完又想起什么，“诶，少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可不信几天前霍将军竟已到了，还入了城。您说，他偷偷摸摸地，到底是来做什么？”
　　陆白尘睥他一眼：“那天晚上，不是已经与你说了么。”
　　大白回想起那晚自家少爷的捉奸言论，乐得禁不住，笑得偌大身躯花枝乱颤：“哎呦，少爷，您开什么玩笑？虽然我笨，可您别再随便诳我了，那晚您又说自己去捉奸，又说老爷受了伤，我都被您搞晕了。”
　　陆白尘不屑道：“你瞧瞧自己这副模样，我提不起精气神搞您。”说罢微微一笑，端的春光焕发，“我自有想搞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