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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情路 ...

  •   那厢,宣帝安抚好自己的小玩意儿,从内殿走出来。
      此时正是夜色最浓稠的时候,连殿侧熊熊燃烧的宫烛,都仿佛被牢牢束缚住,烛光只能勉强撕裂三步之内的夜色。
      宫烛零次而立,晕黄的光芒交织在一起,笼得一切迷蒙不清。有人影在殿中,沐着夜色与灯光,黯淡站着。背脊却挺得笔直,像是一柄肃杀锋利的剑,只染血尘,不沾泥垢。
      宣帝心中一跳,沉下表情,低声问:“怎么还在这里?”
      霍清让沉默片刻,然后向着对方一步步走来。
      光与影中,他的容颜慢慢现在宣帝眼中,模糊不清。
      霍清让止步,隔着三步之遥,看着对方,缓声说:“不忍离去。”
      宣帝忽而大笑,一时之间,简直难以自抑:“凤戈,你不忍什么?你又能忍什么?哈哈哈……”他笑着便弯下腰去,话语简直难以为继了,“你真可笑……”
      凤戈是霍清让的表字,霍大将军少年成名,声震寰宇,却也十多年无人唤过他的表字,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霍清让垂下眼皮,默然上前,拥住他,轻声回答:“我不能忍受自己离去……”
      宣帝在他怀中慢慢止住笑,喘得厉害,面颊绯红,眼神也笼了绯色般迷蒙一片,当真是艳色无匹。
      看在霍清让眼中,却是又心酸又爱怜。
      他低头吻了吻他,神色中稀罕地带了些踌躇不定的怯懦,几乎有些小心翼翼地说:“我……我爱你。”
      怀里的身体骤然僵硬。
      宣帝眼中的迷蒙之色迅速褪去,眼中沉沉,暗不见光,简直是又冷又硬,冷酷无情。
      霍清让的手按在他的肩背上,此刻痉挛般收拢,将他牢牢箍住。他咽了咽唾沫,只觉口中干涩无比,那颗心却咚咚跳得厉害,激烈得仿佛下一刻钟就会厥过去:“忘了……他吧。我们……”
      宣帝冷笑一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霍将军,你太放肆了。”
      这个结局倒是意料之中。霍清让也不觉得失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已经死了。”
      宣帝眼中戾色重重,恼羞成怒:“霍清让,给我闭嘴!”
      霍清让的声音依旧低低传来:“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肇赐,他已经死了,我们好好在一起……”
      霍清让向来是一个寡言不善表达的人,何时说过这么多恶心人的肉麻话?
      宣帝满面狰狞,同时又手足无措起来,他咬牙切齿地一个巴掌扇过去,恶狠狠地喝道:“闭嘴!”
      他脑中嗡嗡响成一片,几乎有些神志不清起来,只能一遍又一遍神经质地重复:“闭嘴!”倏然想起什么,大声道:“他没有死!我刚才分明看到了他,他没有死!我锁着他的魂魄,他还能妄想去哪里!”
      是的,自己用鲛人泪浸着他的头颅,锁住了他的魂魄。他能去哪里?不过是生生死死、生生世世地陪着自己罢了。
      他能死么?!
      宣帝想到这里,不由放声大笑,得意得不行。
      霍清让沉默不语。
      宣帝半晌止住笑,抬眼森森地看着对方:“爱卿,你身为大将军,私自离军,可是大罪。还不趁着尚无人发现,赶快回去。”
      霍清让默然看着他,容颜在光影中模模糊糊,闪烁不定。
      宣帝又执住对方的手,慢慢敛住原先神色,像任何一个君明臣贤的君主那样,诚恳道:“且等三日后,朕率百官亲自迎你,再设宴相贺。到了夜里,也可抵足而谈。爱卿可以跟朕讲讲那北方风土,疆场趣事……”
      霍清让微微倾身,吻住对方的唇,止住对方的话。
      宣帝一滞,倒也没有挣脱,由着他吻住。
      两人唇齿相交,缠绵悱恻,好一会儿才分开。
      霍清让退后一步,行了个礼:“陛下,臣先告退。”
      说罢便躬身后退,然后再转身离去。
      宣帝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晦暗难明。
      殿外分外的冷。
      冷风残月,砭人肌骨。
      霍清让脑中的混沌微微散了些去,回头望了望匍匐在黑夜中的行宫大殿,勾起嘴角,像是要自嘲地笑一笑,然而终是没能笑起来,一张脸依旧冷肃寡情。
      他向外走去,然而武人的耳朵终究是分外灵敏,他听到了一些动静。
      于是顺着声响走过去,却见行宫后苑一个角落,一群人撅着屁股热火朝天地在干些什么。
      有一面幡布还插在他们身侧。
      霍清让眯起眼,眼中有杀气一闪而过。
      眼前一群人并不是禁卫军,而是守卫行宫原先的侍卫。
      行宫地处偏僻,那些侍卫简直像打进冷宫一样,疏于纪律,也可理解。
      但现在皇帝毕竟是驾临此处,况且……主殿侍卫早已被疏散。这群猪猡不兢兢业业在周围巡逻,竟然聚众偷懒,甚至是……霍清让看着人群中心的几个铜板,心中杀意更甚,甚至是赌博。
      霍清让走过去,一脚踹翻了一人的屁股,冷声问道:“在干什么?”
      地上还撒着及个铜板,七零八落地躺着。
      几人见他穿着衣锦持剑,只当是禁卫军的大官,立马磕头求饶:“小的见到熟人,不禁鬼迷了心窍,求签问卦一下。”
      霍清让眼神扫过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一人身上,一皱眉头:“什么?”
      那为首一人指着身穿奴仆衣服的一人:“他是……他是神仙道长的嫡传弟子……那道长洞悉天命,小的们向来钦佩,今晚巧遇他的弟子,不由动心,让他算上几卦。”
      那被指的一人缩在地上,看起来好一大团,此刻还微微发抖,闻言抬起头来,呵呵傻笑,指着那幡旗干笑道:“我确实是城东道士的嫡传子弟……你看,我师父将摆摊赚钱的家伙都传给我了。”
      霍清让只觉对方有些眼熟,但只是个神棍,想必是错觉吧。他又将目光落在了地上的铜钱上。
      大白赶紧道:“这是周易的紫薇算法,原先最好的龟甲的,没有龟甲,用铜板也是一样。”
      霍清让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便也为我算上一卦吧。”
      大白一怔,立马整顿精神,如临大敌:“你要测何事?”
      “你能测何事?”
      大白肃容着一张大白脸:“想测什么便能算什么。不过一事一签。”然后再心中默默地想,反正全是瞎掰,管你何事,我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霍清让微微眯起眼睛,神色莫名,片刻后,才缓声道:“便测……情吧。”
      大白心中一喜。
      情是最好测的,翻来覆去,瞎掰的都只是那么几个字。况且看一个人的精神气,就知道是情路通顺还是坎坷。
      大白想到这里,偷眼一觑对方的神色。
      啧啧,印堂发黑,一脸鳏夫相。
      大白清咳一声,将地上铜钱拢在手心,压低嗓子吆喝:“开始了诶,您看好了!”
      说罢将铜钱往地上一抛。
      铜板在夜色中孤零零地滚落,稀稀拉拉地躺在地上。
      大白用手拨了拨铜板,摇头发出啧啧的叹息声:“重坎八纯卦,就一个字,险,险呐。”
      他说着,瞅瞅对方青白的脸色,心中不免得意一笑。鬼知道这些铜钱什么意思,接着滔滔不绝地瞎掰道:“阳陷阴中,险陷之意,险上加险,重重险难。天险,地险,险阳失道,渊深不测。”
      说着,大白心中叹息一声,若是真正的神棍,此刻该说,客官想要化险为夷,当要怎样怎样,第一便要摆阵做法化险为夷,价钱嘛,自然好商量。
      不过,大白自己也身陷险境,所以只能风骨凌冽地说:“好啦,算一卦,五文钱,童嫂无欺。”
      霍清让直接从袖中取出一瓣金叶子,扔到地上:“说得明白些,该如何化险。”
      金叶子即使在黯淡的夜色中也闪闪着发光,只把大白的心魄魂给夺去。
      他咽了咽口水,装作不经意不在乎的样子将金叶子拢在掌心:“天险、地险,说明既无天时,也无地利,那还有人和嘛。努力争取人心嘛。”
      这话说跟没说实在没啥两样。
      霍清让皱起眉。
      大白赶紧咧嘴一笑,紧接着说:“难是难了点,虽然对方像千丈高峰,难以攻克,但你就要像春风化雨一样,努力攀登嘛。对吧,比如多笑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见笑容多有力量,对不?”
      霍清让大概是想冷笑,结果嘴角只是一抽,显得更加凌然,简直是溢出杀意了。
      大白吓得腿肚子一抖,赶紧又说好话:“这是险,又不是死,富贵还险中求,何况人心了,是不是呐?啊哈哈哈。”
      霍清让勾起嘴角,亦是无声地笑。
      然后霍然转身离去。
      风姿凌冽,比夜色还冷上三分。
      大白看呆了眼,忽然一拍脑壳。
      不会掰错了吧,他默默地想,这样的美人,谁会忍心辜负他?
      但是像他那般风骨,想必在床上很放不开的,情路坎坷也非常有可能。嘿嘿嘿。
      大白手里捏着金叶子,忍不住淫邪地笑了起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情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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