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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   这大概是完满充实且进展顺利的一天,至少苏博蒂奇是如此认为的。
      天气晴好,山坡上残留了些薄浅积雪。他们沿着缓坡向上爬升,一路上聊着些无甚意义的话题——客人们的抵达时间、圣诞假期的公众活动等等,似乎句句眼关当下,但却不约而同地回避了最无可回避的现实与背景。战争仍在进行,不因节庆暂停,罗马教皇对短暂休战的呼吁也未被世俗权力接纳,即便这是它正式爆发后的第一个共识假期,除去东线以外。
      而这同样也将是苏博蒂奇和胡梅尔斯共度的第一个假期。他们也许会有或共同或分别被送至战场的一天,但并非现在。因此他们不谈它。
      山坡不高,不多时便已登顶。他们并肩坐于顶峰,眺望远方。因是冬日,绿意甚少,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枯黄与淡白,零星建筑散落其间,平添几分萧瑟寂寥。河面已上冻,冰层下的暗涌隐而未现,偶有的水流撞击声沉闷而低哑,难以上浮,只在他们身旁留下一圈杂音稀疏的平和安宁。
      四周空旷,并无人影。如此场景下,苏博蒂奇感到自己应当主动打破沉默,不论是感谢还是甜言蜜语,他应当同胡梅尔斯对话。
      但就在他将将转头之际,胡梅尔斯却先开了口。
      “这里会不会有些无聊?”他问苏博蒂奇,语气中似是带着些犹疑与不确定,“不知你是否喜欢……”
      苏博蒂奇赶忙摇头:“不无聊,我很喜欢。”停顿片刻后,他又道,“有你在这里,我怎么会感觉无聊。”
      胡梅尔斯一向自信洋溢,这着实不像他会问出口的问题。苏博蒂奇内心暗忖。
      他也知自己的回答太过程式化,虽中途空拍,假作思考,却仍是遮掩不佳,只盼对方未曾过分留意。
      于是他吻上胡梅尔斯,藉此稳固所有摇摇欲坠的表面美好。

      他们在山顶待到了正午,复又转回室内。午餐后,胡梅尔斯自藏书室取了些精装典籍,又从门口邮箱搬来巨大包裹,并拒绝了苏博蒂奇帮他一道处理的提议,只让他在会客厅自行翻阅书籍,言称自己私务在身,顷刻便好。
      苏博蒂奇瞬时明了,对方大约意图预备些意外惊喜,便不坚持,随手拾起一本历史著作,并未用心记忆其中内容,心下计算着大致时间,约估时长已够,便越发留心起了门外的些微动静,直至胡梅尔斯的脚步声最终传来。
      胡梅尔斯果然直接推门而入——或许说是踢门而入更为妥当。他双手捧着个硕大礼盒,其外表显是经精心缀饰过,甚至用丝带打了一个复杂的装饰结,即便它的唯一用途只是被解开。
      而苏博蒂奇第一眼发觉的是,胡梅尔斯换了身新的、他从未见过的正装,由内至外。
      他想自己知道马茨预备的生日礼物是什么了。

      在胡梅尔斯的提议与热切期盼下,苏博蒂奇也换上了同他相似的服饰。后半日,他们便在仅有微小细节差异的包裹之下度过,并默契地在第二日一早换回了原有装扮,以免被即将到来的客人们发现太多破绽。
      众人均知二人关系亲密,这点无需隐瞒,但更多更深入的情节则不宜令他人听闻。
      他们从未计划过将之公之于众的一天,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而苏博蒂奇更加深刻明白,这一天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
      他现下不过将满二十一岁,胡梅尔斯则要数日之后方才到达同样的年龄数字,一些对于未来的长久计议对他们而言太过遥远,更何况苏博蒂奇知道,他们没有未来。
      即便一切矛盾立场与隐秘身份均不存在,他们面前仍横亘着这一无可改变的事实——二人均为男性,这是一种被法条明令禁止的关系,纵然现实是它暗地里颇为盛行。想来胡梅尔斯的家族长辈定不允许此等丑闻在马茨身上发生,私下里的小打小闹未必便受管束,但倘若他们意图构筑一段认真严肃的公开感情,怕是阻止者出手将快速至美方都不及知晓。
      如此思索着,苏博蒂奇惊觉自己竟可以为自己并无公开的想法而感到庆幸。毕竟,它唯一的作用便是徒增困扰。
      一切无法厘清,更无法期待。他们所有的不过是眼前的当下,伴随着无数欺瞒与暂未浮现的隔阂。

      同学好友们零零散散地陆续抵达,偶有结伴。空房颇多,他们自行挑选居住。苏博蒂奇明面上也占据了最靠胡梅尔斯的那一间,并在其中放置了些杂什衣物,假作它正被使用。
      白日众人以集体活动为多,后院草地自然而然地得以利用。虽说球门只由石块搭成,正规缺乏,但却不影响每一脚触球的欢快与热爱。上山下河的频率相对较低些,野物与鱼虾均季节不合,因而收获甚少,他们从事此类活动的意愿便也随之降低。
      而在又一次的颗粒无收后,不知何人提议,将河面冰洞扩充延展,亲身下水,既可为将来可能前往的东线战场锻炼,又可以速度或时间为标进行竞赛。
      冬日河水极寒,如此想法听来着实不靠谱。但二十岁上下的男孩子们总有这些莫名固执的好胜心,当即便开始动手,拿着枪托鱼竿或敲或撬,不多时便令大片水面暴露于空气之中。
      胡梅尔斯率先脱了外衣,跳入河中,苏博蒂奇紧随他后。格罗斯克罗伊茨犹犹豫豫地伸了半条腿,立时缩回,言称寒冷过甚,超越耐受限度,要求即刻返回室内烤火取暖,未遭拦阻,便即离开。
      水温的确过低,其他人也因此接连上岸,并不停驻观看。最终仅剩胡梅尔斯和苏博蒂奇两人。
      其实苏博蒂奇也已感四肢麻木,但胡梅尔斯既无休止之意,他自不可抛下他独自离去。而当胡梅尔斯又一次游过他身侧时,眼见着四周无人,他蓦地生了个主意。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伸手搂住了胡梅尔斯后颈,带他下潜,整个人都没入水中。
      初时胡梅尔斯似是愣神,但迅速便有所反应,他同样伸手搭住了苏博蒂奇,在四周寒意的环绕之下,二人紧密相拥,将他们之间原有的冰冷河水挤压外溢。
      他们交换着彼此口腔中仅余的空气,感知着来自于对方的为数不多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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