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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七)交手 ...


  •   无色庄,坐落于会稽外的群山之中,古朴中透着高雅大气,门外那方太祖亲笔“镇国山庄”四字的大匾更是令江湖中人望而生敬。

      无色庄大门恭候的弟子们一袭白衣,身背长剑立得笔直,山风吹过,拂起白衣飘飘,俨然是仙门风骨。

      这样好似不染纤尘的白衣,却会在鏖战时染作血衫,成为噩梦。

      小酌忽然停下了步子,抬头望着山顶云雾缭绕的无色庄房顶,那一夜的染血白衣从眼前呼啸而过,不由得捉紧了岁月的刀鞘,指尖下陌生的粗糙让她微怔,这才意识到上山前岁月被小白换了木鞘,如今不过是一柄看着比匕首大一些的防身小刀。

      萧挽澜觉察到她的异样,驻足回过头来朝她伸出了手,“这一路都是上山路,可是累了?”

      小酌握着刀柄摇摇头,心中泛起的害怕让她不敢再往前一步。

      萧挽澜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的防备,心头微微一转便能明白她的却步因何而起,并不戳破,而是转身对沈鸣道:“你二人先进去吧,我等她一会儿。”

      沈鸣白了他一眼:“主人未到,岂有客人先登门之理?”

      “我、我没事……”小酌苍白一笑,使劲往前迈了一步,却觉这短短一步似负了千斤重。

      “在下也觉得累了。”花洛梭拆开扇子扇风,“不如在下陪小姑娘在后头慢慢走,劳萧庄主先同沈医女回去打理着,备着好酒好菜候着我们?”

      沈鸣看出他想支开他二人,一把捞起了萧挽澜的袖摆:“走走走,跟我去把场子找回来。”

      待萧沈二人走远了,花洛梭才收了折扇,缓缓道:“你在,怕什么?”

      小酌握紧刀柄,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怕他吗?”

      小酌微怔,又摇摇头:“不怕。”

      “那便是怕无色庄了。”花洛梭悠悠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庄子,“可无色庄并非活物,不会吞了你。”

      “我心里明白……明白,只是……”

      “只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如今却要羊入虎口?”花洛梭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难得地敛了散漫,正色道:“那既然知道是虎穴龙潭,为何又要跟他来此地呢?”

      小酌垂眸,低喃:“我……我答应过沈医女,在他伤好前要保护他……”

      “到了无色庄的地盘,又岂会需要你来护着他?况且你自己伤都还未好干净。”

      “是了……”小酌喃喃,勉强扯了扯笑容,“是我自己……”自己无处可去,才会跟随他到了无色庄。

      花洛梭猜到她后半句话,便又道:“既然是甘愿随他来,又岂会在乎是什么龙潭虎穴?”说完打了个哈欠,恢复了那副散漫模样,大袖一挥,转身往上走。

      “……”小酌心头猛地清明,深吸了口气望着那云雾身处的庄园,抬了步子。

      “还愣着做什么?沈医女可是去找场子。”花洛梭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来,催促道,“她辛苦医治你一场,你可得去帮她啊。”

      “来了。”她三两步便追上了他,亦步亦趋道:“花楼主待沈医女真好。”

      “这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医女头上的发带,是你同我们在夜市上买的吧?”

      “是有这么回事。”那一日递给沈鸣绑头发之后,她似乎也用顺了手,再没还给他。

      “花楼主喜欢医女吗?”正面出击。

      “我那是想讨她欢心。”花洛梭回答得行云流水不带一丝吞吐。

      “那便是喜欢了。”得出结论。

      “嗯,你说得对。”花洛梭也不隐瞒,非常坦然点头。但花楼主毕竟是花楼主,不会做亏本买卖,随即便道:“萧庄主也想讨你的欢心来着。”

      “……唔。”小酌双颊一粉,闷着头往前走,一时间竟也忘了前方是那“龙潭虎穴”,只听到身后飘来花洛梭悠然的声音:“那便也是……”

      ***

      萧挽澜吩咐完手下人去准备接风,便早早候在了门口。

      “这么巴巴地等着,还怕人跑了不成?”沈鸣歇完气,操着手在一旁说风凉话,“哦,有花楼主在旁煽风点火,是可能跑了的。”

      “他不会的,”萧挽澜气定神闲道,“他还想留着挖更多的消息,怎会轻易将人放走?”

      “你倒是一百个放心,”沈鸣斜眼睨他,“那花洛梭底细也不清,你就敢放进你无色庄来,不怕他将你无色庄探了个干净?”

      “他若有这个本事,只能说明是我无色庄还不够严密。”

      “呵,只怕你赔了夫人又折兵……”沈鸣忽然噤声,敛了笑容。

      铜铃叮咚的声音在山间尤为清澈空灵,伴着主人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

      那是她记忆里最厌恶的声音。

      萧挽澜自然也听到了,但他满眼却是另外一个身影--只见小酌捂着耳,像是躲债一般被身后的花洛梭撵着,不一会儿便到了他跟前。

      “累着了吧,”见她一张小脸通红,却又恢复了往日的朝气,萧挽澜不由得松了口气,“饭菜应该快准备好了。”

      “嗯、嗯……”小酌用手背贴着滚烫的脸颊,一双眸子不敢看他,挪到了别处,一眼便望见了沈鸣身后的女子。

      女子安静如烟地立在院子中央,嘴角噙着笑,明眸如潭水深深,含情脉脉似有千言,却又尽皆沉于幽幽水深之处。一袭莺色的衫裙在风中飘逸,带着腰间的铜铃不时作响,如同春日里刚抽枝的柳条那般清新怡人。

      “哎呀呀,”花洛梭在小酌身后嘀咕了声,“这么快就正面对上了,这场子怕是今晚就要找回来了。”

      小酌微愣,随即便意识到他所指何事,下意识往萧挽澜身后一缩。

      原来这女子,就是沈鸣不盯对的人,也是这无色庄的管家--聆。

      萧挽澜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望去,见聆不动声色望着自己,抵唇轻咳了一声,介绍道:“这三位,都是这一次的贵客。”

      聆屈膝礼了礼,明眸如水一笑,纤指比划了一下。

      “好的。”萧挽澜看完她的手势点点头,“饭菜已经好了,我们直接去偏厅吧。”

      “老娘快饿死了。”沈鸣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径直朝偏厅走去,期间未正眼瞧那莺衫女子一脸。

      小酌缩着头一直躲在萧挽澜的身侧,随着众人一起去往偏厅,路过聆时偷摸摸瞧了她一眼,见她依旧嗪着笑,不作言语望着自己,不知怎的,便觉背脊一凉。

      或许是受沈鸣的影响带了偏见,只觉得这女子,笑着不言语,比不笑更加可怕。

      但沈鸣也没闲着,刚一入座便发动了攻势--

      “这玉米粒怎么炒糊了?”

      “啧啧这辣子鸡有鸡肉吗?”

      “这汤炖了几个时辰啊,连点肉味都没有?”

      ……

      小酌低头扒饭,默默听着沈鸣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

      终于,沈鸣将桌上一众饭菜数落了个遍之后,得了结论:“这管家怕是中饱私囊了吧?”

      偏偏花洛梭还要在一旁摇旗呐喊:“嗯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聆在一旁听她数落完,急红了眼,委屈地望着自家庄主不停地比划着,最后小嘴一撇,捂着眼跑了出去。

      无色庄其他人便也看不下去了,为首的刘管家出面道:“庄主,老朽侍奉这庄子四十余年,聆姑娘是老朽一手栽培起来的管事,老朽看在眼里,自认这个徒儿办事勤勤勉勉,妥帖周全。却不知为何要被一个外人指指点点,无中生有,辱我无色庄人的名声。”

      “外人?”沈鸣重复了这个词,“哦对,我与你们庄主婚约已除,的确算个外人了。”

      小酌见势不好,扯了扯她的衣摆,低声道,“医女,算了……”

      “算了?”沈鸣伸出指头戳了一记她的额头,“你这小没良心的,这么快就倒戈了?”说着作势放下筷子,“不吃了不吃了,老娘怕被人下毒。”

      一桌接风宴席,被沈鸣一搅合,也没了乐趣。幸好萧挽澜早已习惯了她砸场子,神态自若地继续吃着,“我知晓你会作妖,所以给你单独备了包子。放心吧我在山下买的,无毒。”

      沈鸣听着受用,满意地点了点头,“总算享受了回贵客的待遇。”算是默认了自己的确算在“作妖”。

      “我怕你摔碗摔筷子,还令他们备了三双碗筷准备让你摔。”萧挽澜气定神闲吃着饭。

      “……”花洛梭眉头微抽,只觉这二人的默契着实让人羡慕。

      只是这等默契,与其说是佳偶天成,不如说是那一次次磨出来的约定俗成。

      “那感情好,”随即便见沈鸣拾了只碗,“我想着小丫头在场给你留面子,既然如此便无需留情面了。”话音刚落便是“啪--”地一声脆响。

      那摔碗的声音刺耳,引来无色庄众人注目,见是沈鸣,便也都不奇怪了,纷纷散开去做自己的事。

      沈鸣摔了碗,心里投诉稍稍畅快些,懒得去管众人如何议论,挥挥袖子便回了房。

      沈鸣一走,花洛梭便扑哧笑出了声。

      “……”小酌此前为了化解此情此景的不知所措,使劲往自己嘴里塞东西,这会儿听到耳边的笑声,不由得睁着双眼嘴里包着食物望着他。

      “小姑娘,你觉得医女这番作为如何?”

      “唔……”小酌卖力吞下食物,“我觉得……不……不太好。”

      “哈哈,萧庄主,在下不免想给小姑娘指点一下江山,你不介意吧?”

      萧挽澜意会,屏退屋内的闲杂人等,“还请花楼主指点迷津。”

      “咳,”花洛梭果真清了清嗓,“小姑娘说沈鸣这样做不好,是因为觉得医女无理取闹吧?”

      “唔……”小酌点点头,弱弱道,“这饭菜,挺好的……若真要挑剔,就算是酒楼的饭菜也可有挑的。”

      “可这沈医女挑的,哪里是菜啊。”

      “也不能因为对人挑剔,便说菜的不好……”小酌有些替那莺衫女子委屈,“人家也没做错什么……”

      “哈哈所以说医女说的没错啊,你这小没良心的,这么快就叛变了。”

      小酌委屈:“也不能黑白颠倒替沈医女说话……”

      “怎能算黑白颠倒呢?”花洛梭微敛了笑容,音调一沉,“他们独独给沈鸣盛了过夜的米饭,给她用的是有霉点的竹筷,”说着他看向了萧挽澜,“又哪里算冤枉了他们?”

      “是我招待不周。”萧挽澜听他点破丝毫没有意外,“所以医女摔碗摔筷子,也是该的。”

      花洛梭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身旁已目瞪口呆的小酌,眯眼笑道:“所以,医女真正想做的,你明白了吗?”

      小酌赶紧蹲下察看了地上的米饭,又来回翻看了那竹筷上的霉点,一时羞愧,“他们竟然这么对医女。”早先听萧挽澜说起这段,她只以为庄内人只是嘴上不干净对沈鸣指指点点,却不想沈鸣刚刚踏进这大门,便对她使这些个小动作。

      最要紧的是,她竟然也被这表象迷惑,只以为是沈鸣无理取闹,竟也可怜起“无辜”之人。

      “医女非但没有指出他们的手段,反而顺势演了一出。”花洛梭悠悠道,“就是为了让你看清,当被迷惑的时候,是会怎样被眼前的表象带着走。也为了让你明白,她之前经受的都是些什么众叛亲离的境遇。”

      “多谢花楼主悉心指点。”萧挽澜抱拳礼了礼,自然知晓花洛梭的用意。

      当然,也知晓沈鸣的用意。

      无色庄对沈鸣的恶意,因一人而起。

      如今沈鸣打算抽身旋涡之外,临行前以自身境遇提醒着下一个要面对这一切的小酌,也提醒着身为庄主的他。

      但他也明白,小酌与沈鸣是不同的。

      他不会让小酌独自面对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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