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十九）悔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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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2018年10月大修）
诊室大门阖上，月色透过窗纸洒进来，为漆黑的屋内蒙上一层光影。
沈鸣躬下身起了盏灯，一手托着油灯一手伸指按了按少女左肋形状有些凸起的部位，询问道：“这儿，疼吗？”
小酌摇头。
沈鸣偏眸似有似无地盯了眼投在窗纸上的熟悉剪影，思考了片刻，低声诺诺：“如果只有三成力……按照他的出掌方法应该是这样……这样……然后……”末了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换了个完全看不出异样的部位按下去，还没开口问，便听小酌嘤咛了声，“疼疼，就是这里疼。”
“果然如此。”沈鸣放下油灯，捏着下巴深思道：“骨头虽然被庸医接得不成章法，但却不是最大的问题。庸医治标不治本，你的那团经脉肿得乱七八糟的他居然也能放着不管，还把骨头接上去企图盖住？”
小酌似懂非懂地顺着她的话眨了眨眼，“会……很难治好吗？”
“已经不是治不治伤的问题了。”沈鸣拧眉，“还好萧……咳，小白带你来得早，再晚几个月，怕你左半个身子都动弹不得了。”
她话音刚落，窗外接连传来两声抽息。
倒是当事人很镇定地听完，如释重负一笑：“还好小白早早带我来了。”
窗外的白衣男子听到她这话，目光微沉--这种时候，听到这样的话，还能如此乐观惜命的，恐怕也就只有她了吧？
胆小怕死，所以尽一切努力抓住生机时，才会不去计较之前的得失，欢欣鼓舞这来之不易的希望么？
“如果那一晚，你不曾下那样的重手，”听到对方的抽息后，让愣了片刻，回过神后压低了嗓音指责道，“她何至于此？”
萧挽澜并没有接他的话，“你既然在暗处指挥一切，就应该知道当时的情形，就应该清楚--此事，错不在我，亦不在她。错的，是将她送到我面前的你，或者说，你们。”
“我只想救她，那是唯一的方法。”让凛着声陈述。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救她，这个时候就不该出现在她身边。”萧挽澜冷声反驳，“我不管你是不舍还是怎样，但无意中把我带到她身边的是你却是事实。同理，你也可能会把其他人的目光带到她这里。如此一来，她算是白遭罪了。”这一路他们遭遇的刺杀，就是最好的例子。
“……”让死沉着脸抿唇不语，眼底一片氤氲。
“不过你既然来了，想必她的行踪也已经暴露了。”萧挽澜叹气，“那就留下来抗衡到底吧。你想保护她，那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并不是上策。她不能永远活在黑暗的小角落里，你只有反抗，才能真正地永绝后患。”
让猛地一颤，瞬间察觉到他的意图，煞气一烈：“你想煽动我？”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心头虽惊讶对方的精明，萧挽澜面上依旧只是云淡风轻笑了笑：“小酌是无辜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害我，所以我如今才会安心地留她在我身边。别让鲜血染了她的眼。”他顿了顿，抬目望向那轮明月，目光恍惚道：“左手持刀的小酌，很可怕。”
“她损你近半的功力，你当真……不恨她？”让盯着他的眼，想要从那双沉如深潭的眸子里窥出这个男人的真正意图。
“起初很恨的……”萧挽澜无奈地按住右胸，“毕竟我可是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动弹不得。但后来听她说起她养伤时的苦难，倒也释怀了。一命抵一命，一伤换一伤，就如我方才所说，她没错，我也没错。”
“听萧庄主一席话，方觉萧庄主胸怀宽广。”花洛梭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两人双双回头，见花洛梭笑盈盈朝两人礼了礼：“原以为会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没想到你二人非但没有打起来，反而心平气和在这儿听墙角，果真是江湖之大，儿女情长。让在下长见识了。”
让皱眉一怔，心下惊讶此人竟能安无声息出现在他们身后。
就在这时，门忽地一开，沈鸣拧着愁云满布的秀眉走出来，郑重道：“有件事，需要提前知会一下。”
“嗯。”屋外的两人双双点头，认真倾听她的下文。
小酌也穿好衣服凑上来，好奇地望着她。
只见沈鸣偏头看着小酌，指着她的左肋道：“我打算将骨头打断重接，经脉重整。但如此一来必定会在左肋上留下一条难看的疤痕……你介意么？”她说完这话，抬眸望向萧挽澜。仿佛这话是对着他问的。
小酌摇摇头：“我不介意。反正亦不少这条疤。”她身上的伤痕，还会少么？
让一震，自责地别过头。
沈鸣一言不发地盯着萧挽澜，仿佛在询问他的意见。
萧挽澜心知她认定了自己对小酌有别样的心思，才有此一问，于是偏生不正面回答，而是避重就轻道：“既然小酌自己都这么说了，那便赶紧治疗吧。经脉之类的伤拖久了于身体大损……”
“我介意。”一个斩钉截铁的否决声音冒了出来。
三人纷纷看向反对的源头--只见让低沉着一双死鱼眼，脸绷得紧紧的，仿佛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让继续道：“疤痕是小，骨头打断重接，经脉重整，痛苦非常人所能承受。”
“我不怕。”小酌坚定道。
沈鸣错愕地瞧向她。
她医人无数，多少铁血硬汉听过此类治法后也会迟疑胆怯。一向知道她胆小柔弱，这句“我不怕”倒真是难能可贵。
“总之你今晚回去考虑一下吧，这两日我会先忙乙选的事。先声明一句，这是个缓慢的过程，骨头会慢慢愈合，经脉却需要缓缓疏通，之中我可能会不停地挪动你的骨头，你要做好觉悟。”
让倒吸了口凉气，不忍地看向别处。
小酌也露出一丝怯意，咬唇拼命点了点头：“好。”
“可得快些考虑好啊，”目送小酌领着黑衣男子上了沈鸣安排的客房，花洛梭上前来意味深长道：“毕竟小姑娘得给萧庄主当护卫呢。方才听说，皇帝的御驾已经到了太原城了。”
“太原城固若金汤，北汉定都于此必有它的道理。圣上一时半会儿吃不下这座城的。”萧挽澜气定神闲地下结论。
花洛梭竖着食指摆了摆，“不不，你没看透事情的本质啊萧庄主。皇帝若是以正规军队攻不下太原，还不得使些旁门左道的招数？届时还不得想起你们这些江湖中人？无色庄为太祖亲封的‘护国山庄’，萧庄主这个鱼头怕是跑不了咯。”
萧挽澜笑了笑，看向一旁的黑衣男子，话却是在答花洛梭：“扩展版图和自己的性命安危比起来，我想圣上还是更重视后者一些。”
沈鸣挑眉，“你那些个手下成天没事走房顶一封一封地递信，我只当他们是来催你回去的呢。”
“抱歉，吵到你了？”萧挽澜歉意地摸了摸鼻子，“我的暗卫们应该不会发出声音才对……”
“半夜三更的从房顶飘来一阵阵男人的汗臭味，”沈鸣嫌恶地在秀鼻前挥了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有时候嗅觉太灵敏也不见得是好事啊……”萧挽澜感慨。
“呸！别赖在我头上！总之你给我消停点，别说我没提醒你，坊主因为这事儿意见很大，只差没口头赶你出去了。”
“我之后会去跟坊主请罪的。”萧挽澜抱了抱拳，垂下手，“和另一件事一起。”
沈鸣目光一抬，难以置信望着他。“你、你怎么忽然大彻大悟了？”话音刚落转过身子，开始自言自语：“一定是逆血冲脑给弄傻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末了又不确定地追问：“你还悟了什么？”
“我其实一直都不愿意娶你，想必你亦是同样的想法。之所以一直拖着，也仅仅因为不知该如何向江湖交代罢了。但昨晚我忽然明白，即便不娶你，我也得为了娶别人与你解除婚约。我已经耽误你不少年了，不如我扯下脸担下这个骂名，尽早解除了婚约，你也可自由。”
沈鸣斜眼，“怕不是怕耽误我，而是怕耽误别人吧？”说着，她幽幽望向楼上，“我果然没看错，小丫头是个活宝。”
“婚事是贵坊主与家父订下的。现如今家父已经过世，拂他心愿固然不孝，但也比不忠不义来得好。”
“不忠不义？”沈鸣扯了扯嘴角，“萧大侠考虑事情果然从大局入手，屁大点事也能被你扯出忠义来。”
“对婚姻不忠，对你不义。粉饰太平的相敬如宾是做给武林人士看的，但平淡如水的日子却是自己在过。”萧挽澜悠悠道，“小酌昨天告诉我，她很羡慕你，也羡慕你我彼此了解。她说两个人彼此了解，相辅相成，不用掩饰自己的真性情，然后成亲白头偕老。可我着实无法想象，也不曾去想，若你我当真成亲，是否能够白头偕老。”
“嗯，这理由中听，继续。”沈鸣背着手，转身踱着步子慢慢朝房间的方向走去，心情大好。
“而且你也不喜欢无色庄。”萧挽澜继续阐述理由。
沈鸣步子一顿，拉下丽颜：“纠正一下，我并非不喜欢无色庄，而是单纯地厌恶你无色庄的某人而已。她在，我死都不会在！”末了又狠狠道：“我知道你又会指责我的偏见。但我就是厌恶她！不管你怎么说这一点我不会改的。我甚至有点担心她会跟小酌丫头不盯对。”
“……”萧挽澜叹了口气，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总之待我伤好之后，我会带着赔罪之物登门向坊主解约。希望她老人家能够理解。也希望你在之前给她提前说一声，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不要。”沈鸣义正言辞拒绝，“师父一直以这门婚事为荣，否则依着我的性子又怎可能跟你拖这么多年。总之我是不敢跟她老人家提解除婚约的事儿，对着你这个外人，她顶多撕破脸，但若让我去提，还不得被她打断腿关起来？”
“哎，既然都不愿意提，便让在下来提吧。”一直跟着两人沉默不语听墙角的花洛梭打好了小算盘，笑眯眯道，“风信楼从不白白打听消息。你们既然让在下听了，在下便来当一回‘道听途说’的路人吧。”
“义薄云天的萧庄主怎会背信弃义？兰心蕙质的沈医女如何名誉不损？风信楼，一定会给天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十九）悔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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