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十四）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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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2018年9月大修）
日暮西斜，懒懒散散地在木门上投下一道红灿灿的光影，然后越来越斜，越来越暗，几近消失。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从内打开了。
最先出来的，是芍药坊的坊主。
无色庄庄主在芍药坊出事，她脱不了干系，此时那张风韵犹存的脸绷得紧紧的，氤氲着风雨欲来的阴沉。
随后跟出的，则是沈鸣。
只听坊主冷冷道：“赶在我芍药坊作乱，长青门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是。”一向乖张的沈鸣在师父面前显得十分乖巧顺从。
“还有，那个姑娘是什么人？”
“是……挽澜哥哥带来求我医病的姑娘。”提起那个称呼，沈鸣也是一身鸡皮疙瘩。
坊主皱眉，“这姑娘脉象相冲，曾受过狂澜掌的伤。你是他未婚妻，最好问清楚此女究竟是怎么回事，别到时候被人挖了墙角。”
“是。”沈鸣低着头，抽了抽嘴角。
“你留下来照顾他吧，”坊主软下语调，拍着她的手规劝，“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次该把婚事提一提了。”
“是。”
“那为师就先走了。”
“师父……”沈鸣忽然抬头叫住她，“徒儿有一事请教。”
“？”
她踌躇再三，终于决定将心中的疑问托出：“一个人，有没有可能作为两个人存在？”
“什么意思？”坊主被她问得一头雾水。
“我听风信楼的楼主……也就是我如今的药童说，从前有个江湖人士，江湖上小有名气，皆知他有个孪生兄弟，兄弟二人武功路子完全不同。但据风信楼所查，弟弟从头到尾不知道哥哥的存在，而哥哥却处处维护弟弟。再一查，压根就没有什么哥哥弟弟，至始至终就他一个人。”
“风信楼楼主？”坊主挑眉，依稀想起她这次参赛，身边的确有个长相普通过目即忘的药童，“你怎么让风信楼的楼主给你当药童？”
“师父便说，医书上有无此类记载？”
“……的确是有的，”坊主正色，“一个人因为受了巨大的刺激或者压力，身体里会有多个意识，每个意识都是一个独立的人，互相或知或不知。”
“徒儿从前从未遇到过这类病症。”
“这原本不属于□□上的病痛，所以就算是咱们芍药坊的大夫，也不曾在这上面有所研究，”坊主指了指头，“这儿的病，最难医了。疯与不疯，也就一瞬间而已。”
“徒儿多谢师父解惑。”得到解答，转身开溜。
“好了解完你的惑，来说说风信楼的楼主是怎么回……诶，你给我站住！”
***
沈鸣看过萧挽澜，推门而出，便撞见小酌扶着墙细碎地朝她挪过来，虚弱地问道：“小……他还好吗？”
沈鸣双眸微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心有余悸地打量着她。
少女目光纯白，不染杂质，丝毫不复肃杀之气。
“一年前旧伤没治好就乱蹦跶，现在发作而已。”沈鸣道。
小酌身子一震，缩着头往后踉跄了一步，“他让我别动手……他说他可以对付。”
“死要面子。”沈鸣嗤之以鼻，心下却细细品着她的话--她只说萧挽澜让她别动手，丝毫不提自己在之后出手的事。
“他是为了救我……”小酌低头捂着左肋，“他说我不能乱动。”
沈鸣鄙视地斜了一眼屋内躺得不省人事的某人，“他以为他就可以么？”末了，忽然一个激灵，意识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一旦萧挽澜在小酌面前出招，她没理由看不出那些招数乃是当年重创她的狂澜掌。
同时，她也注意到，从刚刚起，小酌便没有再用过“小白”这个称呼，而是以“他”代替。一念及此，她不禁试探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我很感激他。”小酌目光流转，仿佛透过沈鸣看向屋内的萧挽澜，“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挥剑，我从不知道原来他这么厉害。”
“……”仅仅只是觉得厉害？
难道说萧挽澜并没有在她面前使那套掌法？
若是如此，倒可以解释为何他真气乱窜。放弃自己最擅长的武功，选择用剑相搏，还想着逞英雄保护小丫头，缠斗之下分/身乏术，以至于不得不动了十成的真气。
这么一解释，沈鸣得出了两个字--作死。
不过好在他想保护的人保护住了，而且也很好地隐瞒了身份。
然而，就在她如此认为时，小酌一声低喃犹如晴天霹雳打破了她的猜测：“他们叫他‘萧挽澜’……”
“……！”沈鸣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气氛瞬间一绷，空气仿佛凝固住。
小酌见她眼神挣扎着，心中的确认更是深了一分，下意识地捂上左肋，歪着头恍惚道：“小白……怎么会是萧挽澜呢？”
见她一遍遍无意义地问着，沈鸣倒生了疑惑：“他哪里不像了？”
“萧挽澜是一把胡子的大叔啊。”小酌纠结地描述，“形容枯槁，魄力十足……怎么会是小白呢？”
沈鸣挑眉，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他遇袭时已闭关三个月，重伤那会儿的确是胡子拉碴容色憔悴，与此时判若两人。刮完胡子养养精神就能年轻十岁，不得不说，童颜真是这世间让人咬牙切齿的祸害。
“那你觉得萧挽澜该是个怎样的人？”沈鸣反问。
“大恶人！登徒子！”小酌捂着胸恶狠狠道。
沈鸣抽了抽嘴角，“……那小白呢？”
“小白……一直温柔地保护我。”小酌望天，“他们，根本就不像一个人。”
“那你呢？”你不也一样，不是一个人。
“我？”小酌愕然。
“在知道他们是一人之后，你会怎么样呢？”
“……”小酌纠结地远目，半晌才摇摇头，“我很害怕他。”
“害怕啊……”比起“我不喜欢他”“我讨厌他”“我恨他”之类的答案，“我害怕他”却是最难转变感情的。“可他不会伤害你，危机时刻还冒着自己走火入魔的危险，保护了你不是吗？”沈鸣不明白，私心里还是想替拼命去付出的萧挽澜争取一把。
“我知道。”小酌用力地点点头，“我知道他现在不会伤害我了。”这一路，他不知有多少机会能够毙了她。就算她没有察觉出来，但凡他有杀心，她也活不到现在。但是……“如今只要看到他，想到他，一年前那一幕就会浮现。无论是他震碎五脏的那一掌，还是之后无色庄赶尽杀绝追杀之下的惊慌绝望，都让人不想再回忆第二遍。”
“怕的不是他，是回忆吗？”沈鸣揪住了重点。
小酌一怔，点了点头，勉强笑道：“我是胆小鬼吧。”
“倒也没做错什么。”换做任何一人，都不会想面对一个曾经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人吧？“既然知道了他是谁，你接下来是留下来照顾他，还是离开这里？”
“唔……”小酌苦着脸搅了搅衣角，好一会儿才抬头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坚定道：“我想保护小白。”就当是还情。
沈鸣挑眉，保护小白，而非萧挽澜。
身后的屋内传来轻微低沉的一声叹息。
“好了，我不打扰了。你进去瞧瞧他吧。”沈鸣估摸着里头的人听墙角听得差不多了，识趣地将房间留给她。
“不用了。”小酌摇摇头，“医女说他没事就好。太晚了我去打扰他不太好。”从前毫无察觉，如今既然知道他二人有婚约，便要避嫌了。
“去吧他醒着呢。”沈鸣捉着她的左肩往前一推，进一步试探。
“那医女呢？”小酌心有戚戚地回头望着门外的沈鸣，“医女不一起吗？”
“不了，我得去准备明日丙选的东西。”沈鸣识趣地婉拒。
沈鸣走后，屋内一静。
摇曳的烛光下，依稀可见床头之人闭着眼，一动不动。
她深吸了口气，后退一步，转身欲走。
“小酌。”装睡的人见她要走，没能绷住，出声叫住她。
小酌一愣，抬步走近，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
烛光下，萧挽澜微睁着眼，面容十分憔悴。躺了几日，胡渣未刮，加上眼下的青黛和苍白的容色，整个人瞬间沧桑了十岁。
直到此刻，她才切实地感受到，面前这个在她认知中与她同岁之人，真的已经三十了。
就在这时，蜡烛“扑哧--”炸了一下，光影一闪。
小酌惊得一跳，一瞬间，床头那人的脸与一年前的无色庄萧挽澜重叠在了一起。
同样的满脸憔悴胡子拉碴，同样的暗影惊魂，同样的只有她与他独处一室……
她倒抽了口凉气，往后踉跄了大步，手一挥想扶住身后的桌子，却一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蜡烛。
蜡烛盛着满满的烛油泼在她的手背上，痛觉刹那间覆过了那晚的回忆，剥夺了她全部的感官。
烛火伴着她的痛呼熄灭，房间一暗！
“怎、怎么！？”萧挽澜不明所以，按着胸口撑起身来急问。
“……”小酌捂着左手手背蜷缩在桌角边，疼得眼泪直掉，说不出话来。
萧挽澜凭着耳力听到她一声重过一声的抽息，心道不好，顾不得其他翻身下床，刚一塌地便觉胸口一阵绞痛，然后沿着各经各脉痛彻全身，不由得身子一软，跪在地上。
小酌只听到“扑通”一声闷响，眨巴眨巴泪水，抬起头--一个白乎乎的影子似乎半跪半趴在她不远处，姿势极其狼狈。
萧挽澜按着胸口平复了阵，勉强抬起头望向她，见她仍旧缩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由得一咬牙支起身子爬了两步，凑近了些询问道：“你伤哪儿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四）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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