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风传奇 临界之翼》语异

10、隔水之界

　　不过人类大概是更加能够从地上的痕迹来追踪猎物的。
　　只希望追捕格斯的人不会有什么经验丰富的猎人吧。阿多尼斯压下心中的不安，挥鞭向前。
　　然后他感觉身后的车子晃动了一下，心中一惊，刚刚想到可能是溪水中的鹅卵石高低不平让车轮打滑了，转头却看到格斯拖着那把剑爬了起来，凑到了他的旁边，黑铁左手按在隔栏上，半个身体探出了车厢，格斯在盯着黑暗，黑暗的丛林里有着奇怪的异动。
　　“什么？怎么了，格斯？”阿多尼斯顺着格斯所看的方向看过去，却一点也没有发现异常，可是他也渐渐感觉到了奇怪的动静。
　　马蹄下水花四溅之中，他们的车辆渡过了溪流。
　　像是重新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周围一下子变得不同了。
　　——‘自然流动的水是可以隔断魔力的，孩子，你要知道，尤其是，在小溪、河流、海洋这样的水所冲刷过的地方，它们会冲刷掉一切外物。’有着苍苍白发的老人拉上了亚麻色的罩衣，站起身来，将手中盛满莹莹绿色液体的玻璃瓶递给面前的少年，午后的阳光光线将瓶中的药液照射得如同玉石融化的翠色玉液，‘它们是温柔的审判者，也是无情的行刑者。’
　　——浅金色短发的少年伸手接过玻璃瓶，充满疑惑，‘魔力？我不明白，但是水能洗干净很多东西我是知道的，但是光靠水一定不能治愈人类的生病的身体吧，否则我们医师就不会去学着制作药剂了。师傅，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呢，您见过的魔女告诉您的吗？’
　　——老人宠爱地看着少年，他笑了，满是褶皱的脸上，浑浊的路考茶色双眼里浮上了一种怀念的神色，‘是啊，只是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在林子里迷路后见到的魔女，那时的我央求着想要学习魔法，却没有什么天赋呢。但是她却为我讲述了许多有趣的事情呢，直到我困倦地睡着，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家里的小床上了，真像是做梦一样。’
　　——说不定真是做梦呢。少年不着痕迹地撇撇嘴，道别了老师，带着药剂回家去了。他还有个生病的母亲需要照料。
　　不知为何，阿多尼斯突然想起了几年前从医生师傅那里听到的话。
　　而现在，刚刚度过了溪水，阴森的丛林间四处响起了恶魔的奸笑似的，灌木下、缠绕树干的枯黄藤蔓间、树枝间，密密麻麻挤满了蚂蟥似的银灰色怨灵，像是嗅到了血的恶鬼，急切地从地底下爬了出来。
　　阿多尼斯急促屏息，大力拉住了缰绳，两匹马儿惊慌失措地踢踏着蹄子，他们停在溪水边，背对着溪水，面向着无尽的黑暗。
　　车辆震颤着停了下来。
　　嗫——……
　　嗫——……
　　嘈杂的鬼鸣在四周接连不断地响起，枯藤和草叶像是活过来的触手，慢慢向马车移动，阿多尼斯感觉自己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他感到环境回到了秋季的夜寒的正常温度，和靠近法尔科尼亚的郁郁葱葱的苍翠茂盛的树林的不同，越过了溪流之后，树木都像是秋季的落木，枯黄腐烂的树叶铺了满地，枝桠上没有留下多少叶子，藤蔓也变得枯黄干瘪。
　　但这才是真正的季节，秋季。
　　“唔！”身边霎时间传来低低的痛哼，他转过头去，看见格斯弯下了腰，右手捂住了右边后颈，阿多尼斯记得，那个位置上，是一个看上去未曾愈合的古怪烙印，透着黑暗而不祥的气息。
　　然而瞬间，格斯就像是被激怒了一样低吼一声，收回右手抓起大剑，双腿屈起，黑铁左手撑起身体，准备往车厢外面跳。“嗷嗷！”
　　阿多尼斯手疾眼快伸出右手一把勾住格斯的脖颈整个人扑了上去，格斯一个踉跄跌回车厢里。
　　男人对他怒目而视。
　　阿多尼斯后知后觉，男人完全可以在被他勾住脖子之前把他砍成两半，男人做得到——如果是阿多尼斯还没和男人建立起较为亲密的关系之前。
　　他的手指摸到了男人的右边后颈上，粘腻湿滑的温热触觉，那个烙印在流血。——明显和这些怪物有关系。
　　“别过去，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好，我们退回——”阿多尼斯住口了，他突然想到，这条小道非常狭窄，正因为如此他才选择了走这条路，但是因此马车已经不能转弯调头回去了。
　　他们没有退路。
　　阿多尼斯哑然失笑，旋即苦笑着低声说，“对不起，我的判断失误了呢，大概会让我们两个都死掉的错误……”他抱着格斯的脖子，没有放开，他感受到手臂下男人的身体正在跃跃欲试要将他甩开然后出去大肆厮杀一番，顺着男人的后颈向下，青黑色的斗篷上渐渐隆起了一个犬型的头盔，手臂上的臂铠不经意间伸长了甲片，像是尖利的黑色狼牙，他更加明白了，之前格斯的铠甲的其他部分落在了哪里。
　　似乎这不祥的铠甲，是随着格斯的杀意和怒气而变化的。
　　“不能后退的话，我们只能前进，对不对？”他转过碧蓝色的眼瞳，以一种孤注一掷的眼神瞧着那些渐渐逼近的肮脏的东西。
　　然后他放开了格斯的脖颈，扬起了鞭子。
　　“啪啪！”两声鞭响炸开，两匹马悲切地嘶鸣着，抬起蹄子就向前冲去。
　　突然前冲的马车的晃动让格斯身不由己地退了一下，跌进了干草堆里，没有立刻让他跳出去，背后渐渐上爬的魔犬头盔因此而一下子溶解在青黑色斗篷里。格斯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经过这次打岔，没有立刻发狂。
　　不过持续疼痛的烙印还在让他的怒气持续地积攒着，什么时候可能就会爆发。
　　阴森又狰狞的枯树藤蔓伸出躯体来缠向马车，两匹马在鞭子给予的疼痛下发狂似的顺着小道向前跑。
　　黑夜下，高大的树木之间，狭窄的道路上，被怨灵环绕的马车亡命地向前奔去。
　　间或纠缠着他们的鬼语切切嘈嘈，纷乱复杂，凉透脊背。
　　嗫——……祭品！
　　嗫——……祭品！
　　这些声音钻进男人的耳朵里，他的怒意更加上涨，重新从干草堆里直起身爬上隔栏，刚要跨出前驾，阿多尼斯还未来得及阻止他的时候，一条不长眼的枯藤被附着的怨灵驱使着从前方树上抽过来。
　　男人抓着大剑就劈了上去。
　　咔嚓一声，枯藤应声而断，随着这声枯藤断裂的吟呻，剑身的中间突然亮起了一个倒转的银紫色五芒星，一闪而逝的熄灭了。
　　因为太过关注格斯而没有移开视线的阿多尼斯没有错过这个瞬间。
　　而枯藤上附着的怨灵突然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叫，被看不见的撕扯力压向了大剑，像落进水中融化了一样，突然就在剑身上消失不见了。
　　阿多尼斯心中一震，感觉那把剑好像是在吞噬着那个怨灵。
　　来不及多想，就看见男人再次举起剑劈向头顶抓过来的触手藤蔓。
　　断枝残叶一路飞溅。
　　马车晃荡得非常厉害，阿多尼斯费力地扯着缰绳，感受到身边的男人并没有跳出车外的打算，心下稍微安定。
　　道路比预料中更加平坦一些，大约是之前走过这里的大队人马将地踩踏得顺畅了很多。
　　五芒星明明灭灭，若是不注意就会忽略过去，但是阿多尼斯没有错过这些瞬间，格斯挥剑的时候，每一次五芒星的亮起都伴随着撞上大剑的怨灵被吸收进剑身。
　　这是魔法吗？格斯和魔女有关系，大概就是魔法的手段吧。阿多尼斯思绪飘散，脑中想法瞬息而逝。
　　大篷车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车子的质量虽然不错，但是似乎支撑不了长久的剧烈战斗。格斯的剑太过巨大，重量也相当可观，当他将剑挥起，产生的风压和剑本身的惯性让马匹也承受不住。
　　阿多尼斯听见前方两匹马的呼吸不稳，它们的嘶鸣声明显的有着痛苦和疲惫的诉求。
　　可是现在的状况，却没有办法停下。一旦停下，这些肮脏的东西会扑上来的。阿多尼斯抿紧淡色嘴唇，捏紧鞭子。
　　能撑多久是多久吧，到时候只能依靠格斯来战斗了。
　　他有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对于明显不是自己可以涉及的东西，他却不自量力地靠近，在到达法尔科尼亚的时候，他就可以丢下格斯不管了，反正已经到达了安全的地方，但是却因为格斯而再次自寻死路地走到了法尔科尼亚的反方向。他是在触犯神的威严，跟随了非人的对立面。
　　不过事到如今，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后悔的感觉？因为如果没有遇见格斯，他早就死在怪物口中了，可以说他的性命也是格斯给予的，再死也不过是之前的延续。
　　他眼角观察着身边挥剑的男人，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马车咣当咣当的车轮行进声音在丛林里冲过，前方出现了两条岔道，阿多尼斯来不及多想，手一拉缰绳，两匹马就冲向了左边的岔道。

作者有话说

　　哎嘿以后会讲到这个阿多尼斯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