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侯》桥夕

38、男人劣性

　　杜川自觉他作为一县之尊的权威收到了无视，种夫人却很能理解柴蕙的做法，她劝道：“夫君，柴校尉此次虽鲁莽了一些，但这种事情若是慢了，遭殃的可不是柴蕙和陆家庄的人，还有夫君您可也是李王两家想害的人呢。夫君若还是对柴校尉心存疑窦，不如我给她送张帖子，您当面敲打一番也行的。”

　　种夫人出身武将世家，但是嫁给读书人出身的丈夫快二十年了，自然明白枕边人的心思，和所有大宋的文人一样其实是瞧不起武人的，而现在柴蕙身为下属，却私自行动将他这个上官抛在一边，他的那些不舒服就都冒出来了。其实种夫人还有一点没有猜对，那就是杜川已经开始忌惮柴蕙的力量，对她手下的近一千的兵卒更是生出了觊觎之心。只是这种思虑他无法诉说，而且他心中对于结发妻子亲近柴蕙并非没有意见的，只是从前不想与妻子起争执，故而一直隐忍不发，如今随着他的官位上升，他内心里文人的一面抬起，对于出身种家的妻子的鄙薄一日深似一日。却因为早年受过种家的大恩，只得处处谦让容忍，他如今已极不耐烦和妻子相处，内心深处的想法更是不会和她露一个字。

　　然而，这种队妻子的鄙薄与不满，队柴蕙的忌惮之心，随着柴蕙力量的壮大，也变得更加深了。故而在杜川在梁中书突然去世后升为大名府知州后，这位从前同妻子恩爱的杜大人归家越来越晚了，还时不时宿在外面。公事上，更是隐隐开始成为了绊脚石，暗地里坑了柴蕙不止一两次了。

　　“大人，杜川已经不是第一次突然拖咱们后腿了，他也不想一想，若非大人您，他那里有如今的声望？又如何能够执掌大名府？这次摆明了是替林骁搭台子和咱们对着来呢。”卢俊义一向直白，如今都不肯尊称杜川一声杜大人了。

　　“……”燕青偷偷地踩了卢俊义一脚，抱拳对着柴蕙道：“大人，虽则自大人到下头的一般兵卒，都做好了准备远赴登州抗击辽军，但是若照着杜川的说法，咱们得出一千人，那就包括了预备少年甲乙两队。本来杜川若是站在我们这边，我们的人马全离开了也不打紧，如今却得留下些人手以防万一，晖县是咱们的根基所在，是绝对不容有失的。”

　　柴蕙点了点头，她看向公孙胜，“公孙道长，以你之见，杜川之事该如何解决？”

　　公孙胜摸着胡须沉吟片刻方道：“最简单的方法，是弄清楚杜川为何会开始针对我们，然后对症下药安抚住他。不过这个办法并非万无一失，因为人心善变，万一我们在时他好好的，待我们的人马一离开，他就让林骁带着人来陆家庄那就难办了。第二个法子，则是联系种夫人，种夫人出身西北种家，和杜大人并非是完全一致的立场。若是种夫人站在我们这边，控制住了杜川，我们这边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不过还是同第一个办法一样，人心难测。种夫人嫁给杜川近二十年，夫妻一体说得并非假话。第三个法子，也是最干脆最果断的法子，那就是想法子送给人到杜川身边，稍有不对就除掉他。只是也是后患颇多。”

　　柴蕙笑了，“若是东京城中，连皇帝都迷恋不已的李师师在，这三个法子倒是可以一用。正所谓温柔乡是冢嘛。”

　　众人听了都大笑起来。待众人笑声止住了，柴蕙才道：“众位的说法我会仔细思量一番，杜川那边我会处理好的。至于出兵登州之事，我确实打算带足一千人过去，不过这个一千人里头，真正上战场杀敌的兵卒只有六百五十人，还有一百虞侯两百五十人的伙夫。而庄上则会剩下能战之士三百多人，另外我会请我的哥哥柴大官人来坐镇，应该会安然无事的。”她看向卢俊义，“这甄选伙夫之事我就交给卢大哥了，还请卢大哥务必在十日内挑好人。这些人必须是身家清白的晖县人士，身体强壮灵活，可以优先征用兵卒的家属亲人，不过依旧要看其品行。另外，我给出一月二两银子的月例，若是有家人在我名下或者陆家庄下的田庄里做活的，今年的各项佃租赋税我替他们担了。”

　　卢俊义点头应下了。

　　柴蕙又和众人说了士兵操练之事、虞侯训练结果等，这才让众人都散了。起身出了议事的书房，就看见廊芜另一端张望的仲郎。她忙快步走了过去。

　　“阿娘，周嬷嬷说您要出门去打仗了，我能跟着一道去吗？”仲郎已经六岁了，因为营养比一般的孩子足，还跟着燕青等人打拳习武，故而个头也不矮，此时已经及柴蕙的腰部了，一双大大的眼睛，瞧着就很聪明。

　　柴蕙牵着他的手，缓缓走向后宅。
　　“仲郎，你还记得三个月前你偷着耍你甲叔的大刀却将你的脚给伤到了事儿吗？”
　　“记得，流了好多血，我都痛哭了。”仲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你看你只一点小伤流了一点血就痛得哭了。打仗可是很多人会受伤，还不是小伤，有的没有了胳膊，有的没有了腿，还有的再也回不来了。仲郎，你要记住，打仗，绝对不是你看过的杂耍一样，它关系重大，绝对要慎重至极。”柴蕙牵着儿子走到了门前，“仲郎，明日里就让先生开始给你讲解《战国策》吧，等仲郎读完了《战国策》，又学会你燕叔父一半的本事，阿娘就带着你一道上战场。”

　　仲郎立刻欢喜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阿娘，我会很快就做到你说的要求的。”

　　柴蕙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母子俩又一起用了晚膳，她才换了一身夜行衣，带着柴甲、柴乙、祝青松以及四个虞侯骑马出门往府城而去了。

　　“大人，知州府衙到了。”祝青松指着夜色中红色灯笼摇晃着的州府大门说。

　　柴蕙打了一个手势，众人各自散开分别掠了出去。柴蕙却是径直去了种夫人所居的主院里，屋里只种夫人和一个婆子以及一个小丫头。

　　“夫人，您还是先歇下吧，前头的小哥说是大人带着林校尉陪着转运使大人吃酒去了。”

　　种夫人摇了摇头，柴蕙没有看见她的表情，却听见她的叹气声，“你们也不必劝着我，替我卸了钗花，你们自去歇息去吧。”

　　待婆子和丫头下去了，柴蕙才敲了下门闪身进了屋，只一下就制住了种夫人，她提着神色惊愕的种夫人出了屋，丢给了柴甲后，一路飞奔，直到城西一条僻静的宅子里才停下。

　　“官人，你就是嫌弃了我，也该为我肚子的孩子想一想，他可是您的亲生骨肉呀。种夫人善妒之名大名府里谁不知晓？大人不敢替亲生孩儿出头，莫非是怕了夫人？听说夫人和那女校尉交好，手下的人马成千上百的，杀人都不带眨眼的。大人惧怕也是常情，只可惜我肚中的孩儿，还不能见这世间一日就要去了，真是苦命呀……”

　　少女嘤嘤的哭泣声哀绝凄婉，若非柴蕙知道这少女的真实身份，只怕也会起恻隐之心的。而屋中的杜川只差没将少女唤做心肝来哄了。

　　柴蕙看向脸色煞白双眼发直的种夫人，心中只替她不值，暗中却骂起了千百年男人都没什么改变的死德性。

　　“莹莹你快别哭了，哭得本官的心都疼了。夫人那里我亲自去说，她若不接纳你与孩子，我自有法子收拾她。还有那个柴氏，一个女子行男人之事，如此不安于室，自不会有好结果的。夫人从前尚算通情达理，如今全都是被这柴氏给带坏的。”

　　“官人快小声些。奴家可是听说了，这女校尉在大名府可是名声赫赫，许多百姓不知拜赵官家，却会拜她。让人听去了，岂不惹来麻烦？不过官人说得真是在理，奴家也认为女子该在家中相夫教子伺候夫君，不然世间岂不是乱了套？”少女靠在杜川怀中娇滴滴地说，“至于夫人，单元如官人所言，接纳我与孩子，我自会守着婢妾的本分服侍她的。”

　　“莹莹你的祖父和父亲都是进士出身，若非被童贯那阉人所害，如今也是尊贵的大家闺秀，且知诗书晓礼仪。而夫人不过是种家偏枝的女儿，祖上不过低贱武夫。若是我们能早些年相遇，我如何会娶夫人？现在自然也舍不得你去伺候夫人。你放心，夫人之事我会妥当处置的。”杜川揽着少女的影子在窗纸上微微晃动，好似一副画。但却是杀死种夫人对夫君期待的一幅画。

　　柴蕙没有多留种夫人听墙角，小半个时辰后便送了她回去。以柴蕙对种夫人的了解，她一定不会忍气吞声，杜川会很倒霉，而她只需再烧一把火，杜川就无路可退，而只要平安度过了重和元年，那么她和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力量才能够保全，才能够继续壮大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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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三，阿桥还是给大家拜个年，恭喜发财，喜气洋洋！嗯，明天希望可以也更新一章，阿桥会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