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侯》桥夕

37、谁比黄巢

　　“都尉，王大掌柜的过来了。”陆小梅听了门房的回报，站在书房外三步远处扬声道。

　　柴蕙这才起身出了书房，边往前走边问道：“可是将王大掌柜引去了偏厅？我这就去见他。”

　　王李大掌柜是城西王家已故的老太翁的庶长子，现任当家的庶兄长。王老太翁在世的时候，打理着李家好几铺子，极得老太翁的看重。不过老太翁一过世，就被嫡出的弟弟，王青山给赶出了王家，寒冬腊月的妻儿几个连买炭取暖的钱都没有。柴蕙听说了，就动了心思。自从得了横海郡的消息说是嫂嫂朱氏颇为不满自己后，她就想着要想个细水长流的法子赚钱。现代社会都有国家投资，在这北宋末年，她也可以成立一家商队来赚钱嘛。便让人带了话给李青石，这对王青石而言无疑如雪中送炭，他一口就应下了柴蕙所求，还和柴蕙立下长达十年的用工契书。另外，还可以借由商队将探子撒向各地，即便数量少，但是在将来只要能有一半人能送回有用的消息，就是成功了。

　　这近两年多的时日里，王青石带着商队走了四趟江南，两趟蜀地，替柴蕙赚了近四万两白银，可以说若是商队再大些，时日一久只会赚得更多。

　　王青石正端着小仆奉上的茶碗喝着茶，一见披着柴蕙进来了，忙放下茶杯恭敬地站了起来，行礼道：“都尉大人。”

　　“王掌柜请坐。”柴蕙在主位上坐了，示意王青石坐就问起了此次行商所见。

　　王青石却执意站着回话，“此次走了淮南东道的诸州，我之前本来还想着那里算是鱼米之乡，乃是有名的富庶之地，百姓的日子应该比河北河南诸道百姓的日子好过，不想却全错了。淮南东道大族林立，又因为这几年里因为花石纲和生辰纲以及以及各种课税，许多百姓的日子比北方的还要艰难些，卖儿卖女的不是少数。而且我还听到了消息，说是福建道已经有人已经反了。世道混乱，这生意也不好做，故而这次贩卖南北货物得的银子不过七千多两。只怕以后生意会愈加难做，是青石有负大人所托。”

　　柴蕙摆了摆手，“世道如此，不怪你。这一路之上可遇到了劫道之人？”

　　王青石笑道:“确实遇到了几回劫道的，三回劫道的看见咱们扬起大人给出旗子，便都让我们过去了。另有两回，是被丁护卫带的人给震慑住由着我们过去的。再有两回，则是饿得不行的普通百姓，我们也没有为难他们，还给他们留下了一些粮食，并告诉他们若是实在活不下去，不如来大名府投靠。”

　　王青石想起了一事，微微一顿后继续道：“我等行到无为军时，宿在了府里的浔阳楼里，倒是遇到了一件事情，本来丁护卫还想插一手的，却被我拦住了。我想着当初行商之时，大人交代说行商便是行商，其他的事情不多做理会。只是后来听说了那人的名声，便觉得这人阴鸷狠辣非一般人所有。”

　　柴蕙心中一动，无为军？好似是宋太宗赵光义在位的时候设的，在安徽巢县一带，正好也是属于淮南东道呢。王青石碰上的这件事情莫非和宋江有关？
　　“何事？你细细说来。”

　　王青石道：“那日我等将货物联系好了当地的几大商家，谈妥了价钱就请几个掌柜的到浔阳楼前头吃酒。不料那日却有刺配到无为军的脸黑小个子的男子在隔壁桌子上吃闷酒，那人大约是吃醉酒了，竟然在墙上题了两首诗词，一首《西江月》——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另有一诗，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此人题完诗后就离去了。几位掌柜的看了都是大骂这人不厚道，害他刺配无为军的并非当地人，却想血染浔阳江口，实在是心胸狭窄狠辣。我劝走了几位掌柜的，便看见一位读书人带着小厮在看那诗，后来听酒楼的掌柜说，那人乃是无为军乡间有名的富户黄文炳。”

　　柴蕙点了点头，这她少年时代初读水浒的时候，觉得宋江是个好人。那个时候，爷爷还在世，听罢了只是让她大了后再多水浒。如今想来，却是这些曾被载入轶闻以及水浒中的人，让她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其实是来自于后世的一缕幽魂。

　　“此人可是郓城宋江？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还真是口气大。后来呢？可是那个黄文炳将宋江给揭发了？”

　　“大人料事如神，那黄文炳去州府蔡大人处告发了，便是我等也被衙役们寻去问了话。不过待我们离开无为军时，听说那宋江还是没有被官府捉住，反是带着几个人去梁山落草了。”

　　柴蕙点头笑了下方道：“这位号称及时雨的宋江宋公明，可不是甘心情愿做无名之辈的人，梁山当家的惨了。好了，这件事情并无要紧之处，大掌柜地不必放在心上。这次行商辛苦王掌柜了，你先归家歇息两日。再过三日，我还需你再带着商队走一趟东京城。”

　　“是，青石告退。”王青石忙行礼告退。

　　柴蕙却因为宋江之事而细思起来，历史之上的宋江并非如水浒传中所记载的那样在梁山谋反的，史书记载宋江于宣和元年在河北大名府举起反旗，史载宋江初初起事时只有三十六人，口号是替天行道惩戒贪官污吏。而宣和元年，应该就是明年了。赵佶现在是该年号上瘾了，可是如今这世道岂是改个年号就能变好的？大名府下属五县三十八镇，如今自己的势力渗入其中的三县，在另外的两个县也是名声赫赫。如此一来，宋江应该不会再选择在大名府起事了。不然，自己操练出来的兵还没有和辽国人和女真人打起来，反倒要去平定宋江起事了。

　　夜间，柴蕙陪着仲郎读了半个时辰的书，又在打了半个时辰的拳后，陆草儿来报说祝青松来了。

　　“大人，祝队正的神色不对。”陆草儿作了柴蕙的护卫后，这擅长察言观眼的本领更加突出了。

　　柴蕙点了点头，让周嫂带了仲郎去睡后，她才换了皮甲去了书房见了祝青松。

　　“大人，那李顺去了王家见了王青山，两人将所有的小厮和丫头赶得远远的，关着窗户密谋如何告发大人和杜县令，而那个牛五姐被他们当成了证人。”祝青松说时脸上还带着怒色，“若非属下强忍着，只怕一刀就结果了这两人。”

　　柴蕙冷笑了一声，对祝青松道：“你以为只这两人对我不满么？这三年来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却有一些人的日子不好过了，他们脸上对我笑得恭敬，心里却是各有打算，如今不过是李顺先跳出来而已。看来是我最近的手段太过温和了，而且我这九品上的仁勇校尉做得也算够久了，该升一升了。”

　　柴蕙看向陆草儿：“取来我的甲衣，去校场。”

　　片刻后，“咚咚咚——”的鼓声在夜色中想起，柴蕙自六百军卒中点了一百人，她背着双手，缓缓地行走在众兵卒的列队间，“你们可知我今夜带你们去做什么？有人想要本校尉的命，也想要你们的命，想要让你们的妻儿老小无衣可穿，无饭可吃；想要你们的姐妹与妻子儿女沦为他们的货物和牲口。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众人的眼都红了，霎时杀声震天。陆遇更是额角清筋鼓起，跪下请命道：“校尉，是谁？我等定杀了他！”

　　柴蕙沉着脸扫过众人在火光中愤怒的脸庞，扬声道：“今日要杀之人并非祸害百姓的山贼，并非是酷吏贪官，也并非是祸害我汉人的胡人，也许你们还认识他们的一些人。但是陌刀既已出鞘就无血不归，城中的李王两家，一人都不能放过。因为他们也没有想过放过我们，若非虞侯探查到消息，他日迎接我们的将是谋反的大罪，将是人头落地的下场。谁若犹豫，现在就站出来。”

　　火把的火焰被夜风吹得跳跃不定，扭曲舞动着，而火光之上的柴蕙，在众人的眼中不再是往日那个比一般男子还厉害，却温和善良的校尉，那一刻众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柴蕙身上的威严，再一次被震慑到了。

　　重和元年五月末，晖县王李两户暗地勾结匪人，意图起事谋反，晖县厢军仁勇校尉点百兵卒连夜围住王李两家，谁知均都不停规劝反倒攻击官兵，遂遭厢军灭门。至此之后，柴蕙之名在整个河间府无人不知，便是在河北东道都有闻其名。而一个月后，朝廷来了嘉奖之令，因为平叛有功，柴蕙连升两级，成为八品下的宣节校尉。

　　“这个柴蕙，坐大至此，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杜川自从王李两家被灭门后，就对柴蕙生了不满，待得朝廷升柴蕙品级的公文到了晖县，这不满更是升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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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史书上宋江起义并非是在梁山，本文中更多是尊历史的说法，演义中的说法则是参照。
然后，今天是大年初一，阿桥祝每位看文的亲新的一年里有爱有希望有笑容相伴，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