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侯》桥夕

36、他人之怨

　　“杜大人，种夫人。”柴蕙迎上前，请杜川和种夫人上座后，笑道：“有杜大人主持今年的祭河神，想来今年我晖县定会风调雨顺的。”

　　“柴校尉也来了？”种夫人笑了下，就牵着柴蕙去了女眷的地方。

　　“说起来我都有意让犬子来陆家庄被校尉调教一番，只是我夫君拦住了。说是若没有通过贵庄的考校，实在是丢了他这知县的脸。我想想也就算了，免得还要校尉打破规矩了。”种夫人略带遗憾地说道。

　　“杜大人进士出身，杜郎君定是遗了杜大人的聪慧，想来他日定会金榜题名的。只在家中跟着家丁护卫学些简单的拳脚，只当是强身健体便是了。实在不用来和那些个出身贫苦之人一道受累的。”柴蕙也没有当真，哪怕是种夫人的儿子，在读书和学武之间，也定时支持儿子读书的。除非这儿子真是榆木疙瘩怎么都不开窍。

　　“唉，希望能如校尉所言了。对了，我娘家今年来我家的管事说，伯祖父如今可是时常念着你的相助呢，那些个兵士们才安然地度过了严冬呢。今春才有实力抵御党项人的劫掠。”种夫人眼带感激。若不是给两位伯祖父联系上了柴蕙这样一个大方的主，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在种家也不会说得上话了。

　　“就说种相公乃是抗击外族的英雄，我等身为大宋子民，自当出一份力的。再则，种相公也不是让我白白相帮的。”柴蕙笑道。

　　两人互相捧着，惹来其他富户家的娘子们的艳羡目光。却没有人没有眼色硬凑上来，唯独李家娘子的眼神暗了两分。

　　祭神仪式本该在围观百姓的喝彩声中结束，谁知四方涌来观看祭神的百姓们最后却对着杜川和柴蕙跪拜起来，态度诚恳，让杜川和柴蕙都非常动容。

　　原来这几年里，因为杜川这个知县算是清廉为民办事儿，又有陆家庄柴蕙带头周济贫苦的乡民，收纳自他县他乡来的流民，如今的晖县的百姓们的日子基本上都不太难过了，很多人家甚至过上了从来没有想到过的生活。对他们来说，是知县大人和女校尉带来的这一切，他们只有跪拜才能表达心里的感激之情。只是这一幕，落在心中本就存了不忿的李娘子眼里，却是杜川和柴蕙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的铁证了。

　　三年前，城西李和城东王的财富在晖县位居翘楚。但是如今，李家则成为了晖县一般的富户。虽然丝绸成衣铺子和绣坊、木炭铺子还开着，但是当年占的三百顷土地如今却只剩下不足三成。若非杜川和柴蕙的诡计，李家怎么会如此？

　　李娘子从前只要想穿金戴银了，就随便戴，还天天不重样，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如今却担心落入他人眼中被人惦记上了。这让她如何不恨？

　　今日抓住了杜川和柴蕙“意图谋反”的“铁证”，再加上那个自陆家庄逃出来的牛五姐作为人证，她就不信还扳不倒杜川和柴蕙！

　　想到能够一解心头之恨，李娘子不待人群散去，也拒绝去县衙参加宴请，借口身子不舒服就坐着轿子回家了。

　　李家当家李顺正和小妾红姑一道喝酒说着逗趣的话儿，瞧见妻子进来了只抬了抬眼，笑对红姑道：“你家娘子回来了，还不快给娘子倒杯酒水？”

　　李娘子狠狠瞪了红姑一眼，“你下去，我和郎君有要事说。”
　　红姑丢给李顺一个妩媚不舍的眼神，就对着李娘子福了下扭着腰避了出去。

　　“你这个时候回来是没有在县衙里吃宴席？还真是难得呢。”李顺丢了颗花生米在嘴巴里，嚼着咯吱咯吱响，边含糊不清地说。

　　“夫君，咱们家如今的光景不好，再这样下去，等我们孙子大了，只怕连嫁娶都成了难题了。您难道就甘心咱们李家就此败落下去吗？”李娘子痛心疾首地道。

　　李顺唉声叹气地道：“李家到现在这般，我又有什么办法？我比我阿爹做生意还强一分的，可就这就是命啊！”

　　“现在改变咱们家命运的时刻来了，夫君，您可知道今日我去看祭拜河神时看出了什么？我看见那些卑贱的泥腿子们个个跪拜河神不说，还跪拜杜知县和柴蕙那贱妇。”

　　李顺翻了个白眼，“这不是说他们在咱们晖县人的心里地位高吗？还有什么？”

　　“夫君！”李娘子气极，只得明言道：“他们比起东京城里头那些个大官，比起官家天子来说，不过是微末小官罢了，却如此得民心，岂不是意图不轨？还有前些日子从柴蕙的庄子上逃来的那个牛五姐，她做人证，那杜川和柴蕙还能翻得了身？夫君，只要将这件事儿上表到州府大人或者东京去，他们俩人就死定了，而我们李家必定能够恢复昔日的荣光的。”

　　李顺的神色顿时一变，背起双手在屋中来回度着步子，好半晌才开口道：“这是件大事儿，稍有不慎只怕惹来这两人的报复，我李家的情景只会更坏。所以必须一击即中。州府那儿是别想了，我可是听说了，州府的梁中书可是和柴蕙的关系不错，梁中书的夫人更是夸过柴蕙的。所以只能报去东京！”

　　李娘子点头道：“夫君所言正是我想的，事不宜迟，夫君最好是带着人亲自走一趟吧。”

　　“等等，我先去探探王家的口风。他们家和咱们家一样，只怕和我们一样深恨杜川和柴蕙，若是有王家人一起行事，这事儿会更多几分把握的。”李顺说完，就连声吩咐妻子伺候他换衣裳。

　　李娘子却心存疑惑，只是见李顺打定了主意，便没有拦着。

　　却说柴蕙自县衙的宴席上归来，便看见院子里由门房老家人陪同候着的牛四柱夫妻俩，他们一脸羞愧难堪之色，见了柴蕙后就跪在地上连声认错。

　　柴蕙其实很有些乡土情节，对牛四柱夫妻这样老老实实的农人有着天然的同情心，虽然虽然不满夫妻俩回报得有些迟了，却还是让两人起来说话。待问清了事情的原委，知道他们是来替他们妹妹牛五姐请罪的后，便安慰道：“牛五姐是牛五姐，你们是你们。她做了错事，是她心性不好，与你们无关。好了，你们若是还自责，那么就就在庄子里好生干活儿，争取成为养殖能手立功，就功过相抵了。”

　　古代讲究连坐，柴蕙这样说了，牛四柱夫妻俩才真正放下心来了，都暗自下定决心替柴都尉养出最肥的猪来。

　　“你们回庄子里去后，若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就报给庄子里的管事知道。若是牛五姐来联系你们，你们也不要作理会。我的意思是，你们必须和她断绝关系，不然我只能请你们离开庄子了。”柴蕙正色嘱咐道。

　　“大人放心，我妹子将大人的恩德抛在脑后，还骗了庄子上的二虎子，我牛四柱没有这样的妹子！”牛四柱忍痛道。

　　“好。你们趁着天色还早，回庄子上去吧。”柴蕙也没有留这夫妻俩个，等他们走了，忙唤来了祝青松，问是否有虞侯留意到牛五姐的行踪来。

　　“回都尉，这个牛五姐私自离了庄子后，被李家一仆从给骗回去了，如今已经身在李家。”祝青松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

　　“城西李顺家？”柴蕙脸色微微一凝，有时候坏事的往往就是这些不曾在意的小人物。

　　“你现在就亲自去李家打探一番，若是没有动静就罢了，若是有动静，就绑了那牛五姐卖去登州吧。登州中年被辽人肆虐，青壮男子多没有娶老婆的，正好让牛五姐去抚慰一下登州的儿郎。”柴蕙缓缓地说着，丝毫不觉得该对一个女人就宽容。
　　祝青松心头一震，低声应是，转身就飞快地闪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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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写了这么多~~我其实很想写长点的~~
PS，北宋前期，对已婚女子的称谓遵唐朝习俗，有诰命在身，方能称为夫人，而一般就称为什么娘子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