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穿无归》嫁膺

94、第九十四章

　　世界在烈焰中融化。
　　巴尔避开刀光，死死盯着赤发男人，神情间是不可置信：“这是……暮光刻印？”他踉跄后退两步，嘴唇微微颤抖，“为什么不告诉我？”
　　西迪提刀斜指巴尔，语气淡漠：“战还是降。”
　　巴尔面色灰败，发狠似的笑起来：“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着这个么？好，如你所愿。”他手中骨色镰刀微微发亮，竟在火海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方冰雪领域，披霜裹雪席卷而去，宛如一道银色箭矢。
　　西迪炎刀一展发出低沉嗡鸣，烈焰跃动而出环绕着他流转旋舞。他手中缚着红龙。
　　一白一红两把武器撞击在一起发出尖锐轰鸣。霜色渐渐蔓延至炎刀之上将它冻结，巴尔勾起冰冷笑容，银灰眼瞳直直看进西迪眼中：“我也……不会输。”
　　下一刻长刀微震，密密麻麻的裂纹撕裂冰霜，缝隙中涌现金红色泽，只听“咔嚓”一声碎冰炸裂四散，赤焰怒卷，将巴尔从半空撞向精灵树。
　　“轰——”精灵树颤动着，无数枝叶抖落枝头，好似下了一场金绿色的雨。阿加雷斯等人躲在远处，艰难地保持平衡。
　　“好强。”阿加雷斯的目光一直落在西迪身上。
　　“不，还不够。”狐女艾妮道，“他们的实力还没有恢复巅峰，再加上精灵树的禁魔效果，如今不过使出两三分力罢了。”
　　“可怕……”艾莉欧格看了看自家英雄，“巴莱纳斯你也和他们一个等级的吗？”
　　巴莱纳斯不语，忽然伸手摘下头盔，金色长发流泻而下，面容俊美宛如神造：“是的，我乃圣堂首席大元帅。”
　　阿加雷斯一阵恍惚，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这，不就是当初与西迪战斗的银翼天使么？
　　“西迪重伤濒死，就是你做的？”阿加雷斯忽然道。
　　巴莱纳斯一愣，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获得深渊之门的时候经历过时光回溯。”阿加雷斯看不出喜怒，“我看到你与他战斗了几天几夜不分胜负，最终天地间一片白光，我就被踢出来了。”
　　巴莱纳斯沉默片刻：“我怎么可能那样对他。”
　　“那是谁？”阿加雷斯迫近一步，“是谁？”
　　“是圣堂次席大元帅，克罗塞尔。”巴莱纳斯神情间露出一抹冷意，“趁我与西迪力竭之后偷袭了他。”
　　阿加雷斯点点头，不再追问。艾莉欧格眼角一抽，自家高富帅其实是深渊的卧底吧？

　　巴尔自烟尘中站起身，随手拭去唇边血迹，仿佛没有看见架在脖颈间的刀刃。
　　风吹起西迪的斗篷与长发向后飘舞，光影之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他有着最艳烈的眼睛，却也有着最冷冽的眼神：“战，或降。”
　　巴尔上前一步，脖子上便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痕：“为什么停手，继续啊。”他伸手扼住西迪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杀掉我，你就赢了。这不就是你要的么？”
　　“为了帮你的契约者赢下决斗，连暮光刻印都解放了，送我去永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他低下头，呼吸与之纠缠，“是不是？”
　　西迪睫毛一颤，蓦然抬眼望向他，“认输吧。”
　　“我说不呢？”巴尔惨淡一笑，“我偏不。”
　　“你明知我下不了手。”西迪垂下刀，声音轻的仿佛呢喃，“……别闹了，巴尔。”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他目光流转，迤逦如半城夕晖。
　　巴尔脸色一变，似是不甘，似是无奈，又似是咬牙切齿。他盯着西迪绯红的眼睛看了许久，终于狠狠地“啧”了一声，猛地把镰刀插在身侧，缓缓半跪于地。
　　他仰望着他，就像最谦卑的骑士。
　　火焰渐渐熄灭，天穹之下翩飞着赤羽与苍雪。
　　“你赢了。”他哑声道，牵起西迪的斗篷落下一吻，“你总是有办法赢的，我的……哥哥。”

　　“我就知道他会认输。”艾妮叹气。
　　“为什么？”艾莉欧格有些不解。
　　狐族少女冷静道：“没看到他就差在脸上写上加粗加黑的兄控两个字吗？”
　　艾莉欧格：“……那你还非要让他俩决斗。”
　　“其实我就是来投奔阿加雷斯大人的。”她极其自然地换了称呼，“要是当初我召唤出来的是西迪大君情况就反过来了……人品真是一种神秘的东西。不过现在也差不多，有两位大君在深渊方面已经没有敌手了。”
　　“那我岂不是要抱好阿加雷斯这根金大腿？”艾莉欧格又看了眼巴莱纳斯，心想没关系我这个也不差，盘靓条顺会来事儿，虽然存在着会倒戈深渊的问题，不过我们都结盟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阿加雷斯漫不经心地听着她们谈笑，忽然目光一凝，只见西迪身躯微晃，慢慢倒了下去，恰好被巴尔接住。
　　巴尔一把抱起他向阿加雷斯走来，脸色阴沉得吓人：“暮光刻印解开后就再也不能重新封印，它会一点点消散，最终……”巴尔咬咬牙，“我也不知道刻印什么时候就会消失殆尽，所以恳求你……”
　　“取得圣堂的至宝【破晓晨星】救他。”巴尔看着沉睡的赤发男人，“圣堂与深渊在千年前的一战都元气大伤，但是我感应到本应永眠的圣堂帝王复活了……”
　　“什么？”巴莱纳斯震惊地打断他，“永眠之人怎会复活？”
　　巴尔皱起眉：“我也不清楚，但我曾清楚地感受到了那股元素波动，那种无可匹敌的感觉我只在陛下身上感受过……”他称呼自己的父亲时并不亲昵。
　　“陛下已经永眠，凭现在的深渊根本没法抗衡。”他定定看着阿加雷斯，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你们神眷之人有着打破规则的力量，所以恳求你救救他，无论是尊你为深渊之王，还是付出我的一切，我都可以做到。”
　　阿加雷斯低下头看向西迪，神情平静令人捉摸不透。巴尔焦灼地等着他的回答，却越等越绝望：“你不能答应的话就解开契约，让我们去找愿意救他的神眷者。哥哥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误会了。”阿加雷斯轻声道，“我救他，只出于自己的意志，无需你的恳求。”因为从第一次看到这个人的背影时，便在渴求他，便想得到他。
　　无论他是谁。

　　西迪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不朽之城的城堡，身上的铠甲【红龙守护者灵魂壁垒】幻化为一套便装穿在身上，竟让他有些不习惯。
　　他坐到露台上看着朝阳升起，暮草花絮絮飞舞。花瓣的颜色发黄泛旧，这是秋天快要来临的讯息。
　　身后传来不徐不疾的脚步声，他微微侧过头，几缕发丝缓缓从肩头滑落。同样穿着便装的阿加雷斯微微笑着站在不远处：“总算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西迪摇头：“我很好。”
　　“艾莉欧格和巴莱纳斯回他们的领地了，冬天一家也还回去了。”，阿加雷斯在西迪手边坐下，与他一同欣赏晨辉中的不朽之城。就这么静默片刻，他再次开口：“你饿吗。”
　　西迪还是摇头。
　　“我都忘了你不需要吃东西的。”阿加雷斯单手托腮，“你知道暮光刻印什么时候会完全消失吗？”
　　西迪看了他一眼，表情毫无变化：“足够我做完想做的事情了。”
　　“不够。”阿加雷斯转身看着他，目光晦涩，“我……”
　　“哥！”巴尔疾步而来，看到西迪时目光一亮，然后轻轻咳了一声，板着脸道：“身体不好别乱跑，跟我回房间去。”
　　西迪点点头，极其自然地撇下阿加雷斯走了。
　　阿加雷斯：“……”当初拜蒙他们让他召唤巴尔果然不怀好意。
　　西迪回头看他一眼，道：“跟我来，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巴尔：“……”这个制杖领主果然是心腹大患。

　　一回房间西迪便开口道：“我想去止戈战场寻找另外半截断刃和达哈栖。”
　　“达哈栖是谁？”阿加雷斯刚问完就反应过来，“九头恶蛇……达哈栖？”
　　“嗯。”西迪抚上腰间断刃，“补齐【尘埃】我的力量能有所恢复，达哈栖也能为你征战。”
　　“那么止戈战场在哪里？”阿加雷斯展开地图找了找，没有发现类似的地名。
　　西迪伸出手指在地图西面一指：“这里。”
　　那是一个非常出名的地方，与丰富的遗迹密境齐名的还有它的死亡率和超高难度任务。
　　那个地方叫【哀嚎荒漠】。千年前曾是一片草原。
　　“你想去那里我不阻止，但是凭你现在的状况根本撑不过那里的时空风暴。”巴尔皱起眉，“至少再修养一段时间。”
　　“我等不了。”西迪下意识道，说完自觉失言，便抿了抿唇。
　　阿加雷斯垂下眼睫：“我和你一起去。”
　　“要你多事，我不是人吗。”巴尔怒视阿加雷斯，“你们都在领地等着，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西迪淡淡瞥了巴尔一眼：“断刃跟普通废铁没有区别，你分辨不了的。”
　　巴尔：“……这不一定，怎么说我跟【尘埃】也算熟悉。”
　　“你们明明经常撕比。”一个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阿加雷斯一怔：“谁？”
　　没人理他。
　　“那是【雪怒】的器魂。”西迪道，“【雪怒】就是巴尔的镰刀。”
　　“好久不见了西迪，之前的打伤你的事我很抱歉。都是巴尔这个笨蛋强迫我的。”雪怒一本正经地道。
　　“闭嘴。”巴尔气急败坏。
　　西迪“嗯”了一声：“我知道。”
　　巴尔更气：“就算我分辨不出尘埃，雪怒总可以吧？”
　　“谁告诉你我可以的，因为同为器魂你就这么想当然吗？”雪怒嘲讽道，“西迪之前还不是感应不到你。”
　　“对了西迪，我一定要跟你八卦一下，这个二货本来在深渊里沉睡的，结果看到召唤他的小萝莉头发颜色跟你有点像就眼巴巴跑过去了……真是个谜一样的男子。”
　　西迪：“……”
　　“他本来想撺掇小萝莉召唤你的，可惜迟了一步。感应到你的气息后看你竟然没去找他他就不开心了，玻璃心了，有小情绪了，然后用仅剩的智商偷偷摸摸跟安度西亚他们联系上逼他们，哦不，是狼狈为奸把你引去绝冬城……”
　　巴尔在虚空中飞快画了一串铭文，世界安静了。他干巴巴道：“他瞎说。”
　　趴门外偷听的安度西亚和拜蒙差点笑出了声。
　　西迪揉了揉额角，不太想理他。“物似主人型。”阿加雷斯微笑道。
　　然后他们打了起来。

　　深渊真的是个欢乐的地方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