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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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百年。
是夜。月明，风起。
锁镜海大放毫光，将立在一旁的九砚映照得纤毫毕现，湛然若神。他专注地看着仿佛光芒沉淀成的湖水，明亮的色彩倒映成他眼底两团辉光。
光芒闪动。
锁镜海竟起了波澜。尽管很微弱，却毋庸置疑。细小水波在湖心荡起，湖水流动着，攀升着，凝聚着，最后化一尊人形。
透明的躯体勉强看出人类颀硕的轮廓，随后神秘的力量赋予了他质感与色彩。鸦黑长发高高束于脑后，在冷冽寒风中飘飞曼舞。黛紫华袍鼓荡着抛于身后，月色为它镀上流丽霜色。
那人睁开眼睛，静静看着九砚。接着缓缓向岸边的男人伸出手，指节清瘦苍白。
九砚看着他，无动于衷。
“封印将破。”那人没有收回手，“你还有力量再封印一次么。”
“再也没有人能阻挡我们。谁都不行。”那人笑起来，笑声在山巅回荡不休。
笑声戛然而止，他定定看着九砚：“还剩两次。”那人垂下手臂，“我只对你伸三次手，若是到最后你还拒绝我的话……”
“如何？”九砚解下腰间酒壶，仰首而饮。
“那就是与我为敌，不死不休。”
九砚也笑起来：“凭你？”他向来端严淡漠，似乎从来不存在张狂自傲这种东西。但此时虽未做种种姿态，却是傲色俱现，狂态毕露，“不过手下败将尔，若真敢破印而出，便让你折戟仙途，血溅五步。”
“下辈子，记得投个人胎。”
不归从来便是个狂傲的人。只是经历的种种世界磨圆了他的棱角，磨去了他的浮躁，以至于看起来冷漠自持，但他收起来的不过是最肤浅的轻狂傲慢，最深处傲骨狂心，是永远不会褪色的。
尊重生命，和光同尘，却也傲骨铮铮。
那人怔怔看着九砚，半晌回过神来，长长叹息：“阿九，自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是同类。”
“你是最适合我的，我也是最适合你的。”锁镜海再次翻涌起来，却是那人渐渐褪去色彩，重归流水，“好好想想……”
湖面重归死寂。
九砚淡淡扫了一眼远处被黑暗遮蔽的地方：“还不出来。”
白雪被踩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那人分毫修为不用，像寻常人那般走来：“师尊。”
九砚神情莫测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重刀手中还搭着一件厚实的鹤氅，似乎是给九砚送来的：“夜深露重，虽然师尊早已寒暑不侵，但弟子还是放心不下。”
九砚看了一眼那银白鹤氅，乃昧火蚕吐出的丝织就。昧火蚕寻常只能养在地心或丹田真火中，极其难伺候，但此物万寒不侵，百火辟易，便是修行界也断断寻不出一尺来。
这东西……不是给那个什么第一美人做羽衣了么……九砚眼角一跳，感觉有点糟心。
“你……”留着吧。九砚刚想这样说，就见重刀略显强硬地将之披在他肩头，并仔细整了整领口。他的指关节偶尔不经意擦过九砚下颌，带来淡淡暖意。
重刀打理好之后，将男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几遍才装似满意地垂手立于一侧：“师尊可喜欢？”
你要是送给别人我会更喜欢的……九砚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淡淡点头。
“没想到锁镜海里竟然有人。”重刀忽然转移话题，“弟子真是大吃一惊。”
九砚双眉轩起：“锁镜海……本来就是海，有些小鱼小虾不足为奇。”
“师尊曾说过锁镜海就是海……那时弟子法力低微不甚理解，如今却有些懂了。”重刀若有所思，“传说很多年前修行界与魔界爆发了一场大战，双方势均力敌，鏖战不休。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三千魔族不知所踪……”
“那人莫非便是……魔尊商魁？”
九砚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不是你该管的。走吧。”
重刀垂下眼帘，淡淡应了声是，御剑下山。九砚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回府。
在他们走后不久，风雪里又走出一人来。
那人素白的靴子和着积雪分不清明。
“又是一届虚巢宴，这次却是在大悲天举办了。”九舟拉过九砚商量道，“说起来重刀云涯他们早就成就法相，不能参加。所幸新一代弟子也算出色，想来也不会丢我们的脸。”
“让他们带队就是，我不能走出不周天。”九砚看着神人峰上郁郁苍苍的松柏，不甚在意道。
“呃，我们不周天好歹也要出几个老资格的人，上回鸠摩罗什，海棠夫人什么的可都来了……”
“身为掌门你自当以身作则，责无旁贷。”九砚看都没看他，“怎么，你想我分出一道神念同去？”
“没错。”九舟神情一肃，“我想偷懒。”
九砚沉默片刻：“要么和我一起，要么自己去。”
“你好无情。”九舟撇撇嘴，“同去就同去……嘿嘿。”他不知想到什么了贼兮兮笑起来，“有了你我们不周天那才叫力压群雄，艳冠群芳。”
“……”
“喂，老东西，那不周天怎么还没来啊。”昙七盘膝坐在地上很是不耐。他还等着跟嵇无愁喝酒呢。
鸠摩罗什笑眯眯看着他：“一会你负责带他们四处看看，不许不去。”
“你这是公报私仇啊！我不就喊了一句老东西嘛……”昙七撑着下巴哼道，“老东西，老不死，老妖精……”
他们脚下是滚滚黄沙，除了二人别无他物。
滚滚热浪抚过面庞，昙七忍不住打个喷嚏。他瞧了眼头顶炽白太阳，雪亮光芒将天空映得一片刺目，连云团都被刺破了。
鸠摩罗什道：“起来吧，他们到了。”
“哪儿？”昙七跳将起来，东张西望，但是什么都没看到，“无论是海棠宫的万花楼船，星宿海的披挂银河还是我们大悲天的掌中佛国，用起来都有点异象，怎么不周天的就看不到呢？这也低调过头了吧……”
正说着，天际露出一条黑线，像是有什么东西撕破天幕要冲出来似的。昙七咧嘴一笑：“啊呦，舍得出来了。”
“轰——”昙七本以为是黑线对面有东西要出来，谁知道是自己头上的天坠下来。所幸他禅心稳固，毫无慌乱之色，“真是打个措手不及，吓死老子了。”
那天穹坠到一半猛然停住，再次一分为二后才坠了下来，就这么层层剥离层层下坠，直到离地十来尺才堪堪停住。
“鸠摩罗什，别来无恙啊。”天梯化为青烟回归天上，不周天众人已来到眼前。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鸠摩罗什手一挥，一扇通天彻地的金色大门缓缓打开，门里瑶池千顷，宝荷铺陈，梵音响彻。
“请。”
随着金门再次关闭，那些美景有如海市蜃楼般消失不见。唯余莽莽平沙，无云碧空，和一缕轻风罢了。
“这些年来这里的无根莲台，清静碧藕长势越发喜人了。”他们乘一叶莲州渡过广袤苦海，九舟盯着湖上金莲水中莲藕蠢蠢欲动。
“一看就是同道中人啊。”昙七大喜，“这莲花可炒可蒸，可腌渍可醋溜都鲜美异常。莲子生吃最佳，那藕嘛……嘿嘿，不说了不说了，师父你瞪我作甚……”
鸠摩罗什心道我就说这金莲怎么总是少了几株原来是监守自盗，家贼难防……
倒是重刀眉头一动，传音给九砚道：“师尊可想尝尝那藕荷吗？这佛门清净之地的东西做起来想必味道更佳。”
九砚幽幽思考起自己什么时候暴露了未断口腹之欲的毛病，良久才回道：“……不用。”
重刀唇角微弯，不再说多言。云涯看了看他们，笑容带上几分冷意。
这苦海中心有一尊如来金身，右手智拳印，左手托一七宝玲珑塔。他们不过佛陀脚趾大小，站在金身之前更是显得渺小无比。
“七宝塔里众人早已落座，我们走吧。”说着，那佛陀金身微微一笑，似有大欢喜，大光明。他将宝塔托至众人跟前，他们放佛只消轻轻一迈就能登上西天极乐净土。
“好极好极，懒人必备。”九舟当先迈步上了宝塔，众人随之而上。只见眼前一亮，塔内宽敞异常，两排青蒲团上坐满了人。宫装美人，白衣剑客，星冠道人，灰袍佛子齐聚一堂。兼之周围宝花竟放，龙凤乱舞，虚虚实实假假真真，神妙异常。
“就等你了！”罗映星一把扯住九砚的袖子，“来来来，随我来看看那天下第一美人！”
重刀往前一步剑气一发将罗映星推开，回头看向九砚：“师尊……”
“无事。”九砚瞥了罗映星一眼，“这般急躁作甚。”
罗映星搓搓手：“这不是，这不是有福同享嘛。”
“……走吧。”九砚看看重刀，又看看一脸神往的云涯，淡淡道。
“就在那儿。那少女是三生渡的下一任舟子，修的大道轮回诀已有三分火候，兼之姿容绝色，不少人拜倒在石榴裙下，起都起不来。”
“希望没有你。”九砚道。
“已有珠玉在前，其他人已皆为木椟矣。”罗映星冲九砚微笑，十分欠揍。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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