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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一百一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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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桑和安娜特回到浪潮馆内,安娜特扯了两句有的没的就让他们散了,下节课再进行讲解。
羽桑和沙空流便结伴回宿舍。狮心学院里种了许多白绒树,此时漫天飘的都是毛絮,好似一场晴空大雪,好看是好看,就是呼吸困难。
“你下午没课了?”沙空流一手扶着剑柄,一手掩着口鼻道。羽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还在考虑安娜特的事。
“正好我今天调课,不如一起进首都逛逛?”沙空流似乎笑了一下,眼角微弯。
羽桑随口问了一句:“不喊羽衣吗?”
沙空流烟灰眼瞳一斜,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静静看向前方:“他有课。”想了想又接了一句,“风行烈也有课。”
“好吧。”羽桑心想自己确实没什么事做,而且沙空流这人心思难测,说不定有别的目的,随他去看看也好。
沙空流又笑起来,眼睛熠熠生辉:“走,我请你吃饭。”
“食堂?”羽桑问。
“不,是首都一家天空餐厅,我以前常去,味道比帝国餐厅还好。”沙空流稍稍靠近他,用一种诱拐的口气道,“你会喜欢的。”
羽桑眉峰微动。
花了半小时来到首都的中心地带,皇室人员居住的“眠狮宫”也在附近。如今皇室衰微,沙空流走在街上倒也不担心被别人认出来。
天空餐厅高而广,像是一个巨大的鱼缸,里面沉沉浮浮着许多“气泡”——那就是餐厅的包间,从里往外看能看将大半首都收入眼底,从外往里看却看不清楚,所以想做点私密的事情也不用担心曝光。
沙空流轻车熟路地带着羽桑进了一个气泡,那气泡越升越高,很快来到最顶端。壮观的科技世界在羽桑眼底展开:造型各异的金属建筑,如蛛丝连接向各处的光路,川流不息的悬浮车……
羽桑站在玻璃前细细观望,一时忘了时间。
“你看那里。”青年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海洋的气息悄无声息地侵蚀了整个房间,“那里就是眠狮宫。”
羽桑回头看了他一眼,又顺着他的指尖往前看,只见一座古典而宏伟的白色城堡座落在那儿,如同盘踞小憩着的雄狮。光路隐隐以它为中心向外伸展,方圆百里没有比它更高的建筑。
“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吧。”沙空流柔声道,“里面很好玩。”从沙空流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羽桑青莲色眼眸半掩在漆黑眼睫下,筛出细碎的光。那明明是深冷而隐秘的颜色,又偏偏觉出一丝婉转。
青年轻轻呼吸着,极淡极淡的属于Alpha的信息素缭绕于他鼻端。一个A对另一个A的信息素该有什么反映?是受到挑衅的烦躁,愤怒与战意,是敌对,是反感,是抵抗……
然而沙空流此时仿佛被驯服的大狗,控制着自己的信息素温顺地伏于羽桑脚边。在羽桑面前他一直是宁静的海洋,是碧透的海水,连波澜都是那么恰到好处的脉脉温情。
没有人会对温柔设防。沙空流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然而羽桑拒绝了:“……不了。”沙空流一怔,这话有些出乎他预料。青年唇角微微压抑,便有了隐约的威严,当然羽桑是看不到的。
“为什么?”沙空流微微低下头凑得更近了,声音带着委屈。羽桑不自在地往旁边让了让,道:“不太好。”
“带朋友回家玩有什么好不好的呢?”沙空流忍着没蹭过去,“我们不是朋友吗?”
羽桑心想以后你收拾孔雀领的时候可没想过这个……见他神色愈淡一言不发,沙空流知道他不太高兴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转而道:“先吃饭吧。”
他们刚在桌前坐下,一个屏幕便降了下来,那是通讯请求。沙空流眉尖微挑,看了看附近的“气泡”。果然有一个气泡离得特别近,隐约看见里面一团阴影。
沙空流看了看羽桑:“接不接?”
羽桑安静地吃东西,头都没抬:“你的事。”
沙空流无奈一笑,同意了通讯。只见屏幕微闪,一张苍白的,属于成熟男人的面容显现出来。
和沙空流如玉般的肌肤不同,那人的面孔呈现一种病态的惨白,甚至能看见他皮肤下青灰色的细弱血管。他的头发是温吞的烟栗色,随意地梳向脑后。唯一与沙空流相似的,大概是那双雾色的眼睛。
但是他的眼神非常温柔。触手可及的温柔。
“好久不见了,空流。”他的声音也是温柔的,像是在仲夏夜里奏响的低低迷迷的大提琴。和他相比,沙空流终究年轻了些。
“大哥。”沙空流似乎很开心,“你也来这里吃饭?”
“这里风景不错。”男人温声应道,目光转向羽桑,微微一动,“这位是?”
羽桑礼貌地冲他点点头。
“我舍友。”沙空流随意回了一句,“大哥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休息?”
男人唇边笑意深了两分:“最近状态不错……我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下回再聊。”
“好的。”沙空流笑道。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沙空流也蹙起眉头。他看了看羽桑,欲言又止。
“怎么了?”羽桑看了他一眼。
“我刚才……做了一件错事。”沙空流捏了捏眉心,淡灰眼眸微凝。
羽桑不懂他在打什么哑谜,也懒得去猜测:“很严重?”
沙空流默默看着他,忽然展颜一笑:“没关系,就算很严重,我也能把他改正过来。”
不远处的包间里,栗色头发的男人轻轻切下一块牛肉送入口中,无比认真地咀嚼着。
“你看上去心情不错。”有人这么说着。
男人将食物咽下去,拿过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刚才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他深深地微笑着,“提到那位舍友的时候,我亲爱的弟弟非常有失水准地转移了话题呢。”
“真是太有趣了。”男人单手撑着下颌,温柔的眼睛里倒映出另一个人单薄的身影,“你说是不是?”
那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墙角,良久才淡淡说了句:“沙空愁,你笑得真让我恶心。”
“你是在激怒我么?”沙空愁似乎有些困惑。他对那人招了招手,像召唤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那人浑身一僵,却还是慢慢走到他面前。
面色惨白的男人温和而纵容地笑了笑,与此同时属于Alpha的,苦腻的铁锈味暴动起来:“跪下。”
那人攥紧拳头,缓缓跪了下去。
“乖。”沙空愁轻轻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只听“啪”地一声,那人猛地偏过头去,白皙的面颊上浮现出殷红掌印。
“我打你,不是因为我很愤怒。”沙空愁捏起他的下颌强迫他看着自己,“而是因为,你忘记了我的教导。”
“不要去挑衅你招惹不起的人,不要去做你承担不了后果的事情。”男人轻柔的抚摸着他红肿的脸蛋,“你让我很失望。”
那人浑身颤抖起来,一把抓住沙空愁的衣角,努力扬起一个羞怯的笑容:“……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只此一次。”沙空愁温柔地笑了,“最后一次。”他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吻了吻那人的嘴唇。
他们的嘴唇都是冰凉的。
吃完中饭,沙空流又带着羽桑逛了逛帝都几个著名景点,其中最有名的是帝国广场上的沙曼亲王自裁像。在几十年前的一场战役中他镇守的巨蛇星环被虫族攻破,导致恒沙帝国损失惨重。等艰难驱逐虫族之后,他便在帝国广场上自裁谢罪了。
有人说那种情况下没人能守得住,沙曼亲王性子过于刚烈,死得可惜。还有人说若是沙曼亲王多活十年,皇室断断不是现在的模样。
“斯人已逝,说什么都没用了。”沙空流和羽桑坐在离雕像不远处长椅上,手里抓着微凉的纸杯。杯壁上凝结出一颗颗水珠,沾湿了他们的手指。
羽桑静静喝着果汁,眼睛看着广场上起起落落的鸽子。这些鸽子被游人喂得肥硕懒散,或是蹲在喷泉边梳理羽毛,或者敷衍地扇扇翅膀飞上一小段,傻萌傻萌的。
羽桑淡淡道,“斯人已逝,但会有更多的人继往开来。”鸽群不知何故忽然惊起,如同一团云朵扑棱棱地飞过他们头顶,将阳光分割成一块块不规则的图形。大片羽毛飘落下来落在游人身上。
羽桑抬头望了望天空,等鸽群飞过去了下意识侧过头看向沙空流,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蓝发青年伸手捻起他膝头一根羽毛在手心:“走吧,带你去别的地方。”他率先站起身,顺手把羽毛塞进口袋。
“好。”羽桑将杯子里的果汁喝干净,捏扁后扔进垃圾桶。
“前段时间在一颗荒芜的星球上发掘出了一个遗迹,遗迹里的东西正在帝都展览,要不要去看看?”
羽桑与他并肩而行,问道:“哪个朝代的遗迹?”
“星辰联邦早期。”沙空流思索片刻,“据说是很难得的东西,不仅有那时的文字留下,似乎还跟那个能与人类结合的神秘种族有点联系。”
羽桑心头一动:“展览在哪?”
“近在眼前。”沙空流指了指露出一个石质尖顶的首都博物馆。他们走到门口时已经有许多人围在那儿了。他们顺着人流往里走了走,一个阔大的展厅在眼前展现。
在展台的最高处,是一本画册那么大的石板,石板上雕刻着花纹和文字,但是隔得太远看不清楚。
“我们走近些。”羽桑直直盯着那石板,不知为何非常想看清上面的文字。沙空流看了看他,不着痕迹地为他挡开人群,“好。”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石板也越来越清晰。在昏黄的灯光下,有种古老而静谧的忧愁。
“那时的文字跟现在有很大差别,而且石板上的文字被侵蚀得十分模糊,大部分都难以辨别。”二人在展柜前站定,沙空流沉沉的声音传入耳膜,“不过很快就会被解读出来的。”
“……奥格斯汀,献给你一朵永不凋零的烈焰花。”羽桑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下意识抓紧了沙空流的手臂。
古旧的石板上,一株栩栩如生的花朵正孤独地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