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穿无归》嫁膺

109、第一百零九章

　　虚拟仓“咔嚓”一声弹开，羽桑揉了揉抽痛的额角，从里面爬出来。刚才的测验非常有趣，他不自觉有些过于投入。
　　天气很热，一群人额头见汗，却依然兴致勃勃地凑在一块儿讨论着。他看了看周围，发现所有同学都已经出来了，此时正或惊异或不屑地看着他。羽桑动作一顿，心头升起一丝不太妙的预感。他走到沙空流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沙空流拍拍他的肩头，淡灰眼瞳泄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没什么，他们可能急着想知道成绩。”
　　羽桑眉头微蹙：“为什么急？不是说这次考试很简单吗？”
　　“究竟简不简单……你不清楚吗？”沙空流唇畔的弧度越发耐人寻味，他凑近羽桑耳畔，温润的海水汽悄无声息地包裹住他，“还是这些……对你来说都太简单了，就像一加一和一加二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羽桑下意识后退一步：“是对我来说都太难了。”
　　“哦。”沙空流随意地点点头，“成绩快统计出来了。”
　　这时安娜特走了过来，不好意思地冲他们笑了笑：“那个……我得跟你们道个歉。”
　　众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手一抖把试题选错了，选成了S034。”她声音小小的。
　　“什么多少？我没听错吧？”哈维假惺惺地嚷起来，“S打头的编码？还是排得那么前的34号？老师你确定吗？”
　　“我的天怪不得。”一个叫哈蒙代尔的学霸长出口气，“怪不得那么恐怖，不愧是终极战役。”
　　“这种战役怎么可能考得过去，这次测验的成绩应该不作数吧？”另一个冷若冰霜的女Alpha推了推眼镜，她叫凯瑟琳格里芬，天鹅领领主的长女。是少有的保皇派。
　　安娜特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是的不作数，但是机会难得，既然大家已经领略过了终极战役，我就带领大家分析一下它。虽然我的实力面对这场战役还不够看，看我会尽我所能提供你们一些启发或者灵感，说不定你们有人能想出破解的方法呢。”
　　学生们面面相觑，然后笑起来。有年轻人的跃跃欲试，也有心知肚明的自嘲。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沙空流想去捉羽桑的手指，却被他避开了。
　　“没事……S级编号究竟是怎么回事？”羽桑若无其事问。
　　沙空流顿了顿，微微一笑：“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但除非特意去了解不然真没几个人知道——因为S级编号的战役从未给学生们当作试题用。”他凝视羽桑，目光有如实质，“这些浩大而惨烈的战役就如同围棋中的珍珑局一般，从古至今无人能给出一个漂亮的解。”
　　“惨败。面对它们，只有惨败。所以又称它们为终极战役”沙空流声音低沉下去，眸色微深，“那是无数指挥官前赴后继想要迈过去，又无法迈过去的坎。”
　　羽桑沉默。
　　“好了开始统计成绩了，按照交卷的顺序打出成绩并自动排名。”安娜特挥手间一个巨大的光幕投影出来，“不用为分数沮丧，因为我也不会做的更好。”说话间第一串字符跳了出来。
　　那是一个平时成绩不错的Beta。但是他的成绩只有46。
　　第二个人的成绩是38。
　　然后是41，47，39，44……这些数字都由高到低自动排序。每次出现更高的分数时众人都会看过去，或温和地笑一笑，或挑衅地扬起眉毛。无论之前这人的成绩如何，这会儿都给予了足够的重视。
　　又过了一会，终于出现了班里顶尖几个人的名字：凯瑟琳格里芬，55。
　　女Alpha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撇开脸。
　　“不错，差一点及格了。”安娜特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看来拖了很久啊。”
　　“运气好。”她冷淡地点点头。
　　“哈蒙代尔的成绩也出来了，53，也很不错了。”安娜特突然激动起来，“莱茵及格了，61，天哪你是不是差一点就能撤退了？”
　　哈维懒懒扯起嘴角，看上去又邪气又傲慢：“我只是运气更好。”他看向沙空流和羽桑，恶意地咧嘴一笑，“想来我们班长能考的更好。”
　　沙空流淡淡一笑。安娜特板着脸：“毕竟是终极战役，看来哈维你的运气真的挺好的。”
　　哈维：“……”他嗤笑一声，正要反击，就听众人惊呼一声，一个名字迅速来到顶层，刚好压他一头：“沙空流，80。”
　　那两个数字像炸药一般引爆了浪潮馆，安娜特两眼放光地冲上来道：“你，你是不是差点就成功突围了？还反歼了一部分虫族？”
　　沙空流想了想，微微点头：“但是最后还是全灭了。”
　　“没人能活下来，你已经做到了大部分人做不到的事情。”安娜特踮起脚吃力地拍拍他的肩，“不错，很不错。我们班长真是难得的指挥天才啊，以后说不定真能破解掉终极战役呢，要不要现在请你给我签个名呢……”她说着说着，忽然发现场馆内鸦雀无声。沙空流也没有看她，而是注视着远处的光幕。
　　“统计完了是吧？”她转过身，“咳，刚才太激动了没注意，我……”她像是突然被人掐住脖子，傻傻看着最终的成绩单说不出话来，云里雾里，如在梦中。
　　只见一排排低得可笑的数据最上方写着——
　　羽桑，180。

　　一阵微凉的风吹进来，带走众人身上的汗意。几缕飞絮在阳光里飘飘忽忽地，就是不落地。
　　“这机器出问题了吧。”死寂里只听得一声冷笑，哈维指着光幕一脸搞什么啊的表情，“你们发什么呆呢，最高分只有一百吧，这一看就是出错了嘛。”
　　学生们这才回过神来，先是松了口气，然后一脸心有余悸地跟好友吐槽：“真是吓死我了，想想也是怎么可能会有一百八。”
　　“还是那个羽桑……真是丑人多作怪啊。”
　　“不过说真的人家可一点都不丑。”
　　“长的再好看有什么用，还能用脸杀死主宰不成。”
　　……
　　然而他们却没发现安娜特和沙空流依然一脸严肃地看着那个分数，良久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安娜特淡淡道：“可能确实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去控制室看看……羽桑，你也跟我来。”
　　羽桑眉头微动，在一干人嘲弄的目光下跟着安娜特走了。沙空流看着他们的背影眸光渐深，脚下一动跟了上去。
　　安娜特带着羽桑来到控制室，盯着他上下打量片刻，忽然发难：“你装得可真像啊。”
　　羽桑面无表情：“装什么？”
　　“还不承认？非要我把你的测试录影调出来是吧？”安娜特恨恨瞪着他，“虽说你有权拒绝公布，但终极战役不一样，一旦被破解了帝国是有权强行征用的。”
　　“前提是我破解了它。”羽桑沉默片刻，“这个分数只是机器出问题罢了。”
　　安娜特气笑了：“狮心主机几百年没出过错，你以为这真是‘错误’？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破解了终极战役后会直接加一百分，那180分一点问题都没有。”
　　“哦，我知道了。”安娜特狡黠一笑，逼近他，“你是不是听了我的话以为今天的测试很简单，然后因为沙空流给你补习就想考得好一些，所以你真正想考出来的是80分吧？”
　　羽桑皱着眉往后退：“……没有。”
　　“怪不得，怪不得啊……之前无论难易一直在60多分徘徊，这看似正常，其实哪儿是那么简单能做到的？”安娜特只觉得那些略感奇怪的地方终于说得通了，激动得难以自已，“要不是这次失误你是想挂着废柴的名号装到毕业？为什么呢？难道有人胁迫你吗？”
　　“你想多了。”羽桑有些无奈地打断她，“也许狮心主机真的需要维修了。”
　　“那就把你的录像调出来看看吧。”安娜特摊开手，“怎么样？”
　　羽桑沉默了：“……请你别告诉别人。”
　　安娜特呼吸一滞，然后长出了口气：“总算交代了。能问问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羽桑犹豫片刻：“没什么原因，只是……怕麻烦。”
　　“麻烦？为帝国出力是麻烦？你知道也许你的一个战术可以挽救多少人吗？也许就可以结束长达千年的战争吗？”安娜特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古怪的答案，心头火起，“如果只是因为这种自私的原因恕我失信于你，我一定要将你破解终极战役这件事上报给军部。”
　　羽桑没有说话。曾经他也会为原住民的生离死别而伤感，会为自己的不作为而羞惭。他会想明明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让他们免于灾厄，为什么不能去做呢？只因那虚无的命运？
　　但他现在已不愿去考虑这些了。既要回家，总得斩断些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的命运悬在剑刃上。
　　“很抱歉。”羽桑望着鞋尖，声音低柔，“但我没有办法了。”他静静抬起头望向安娜特，浅淡眼瞳得如同欲雪的江天，脱俗而洞彻。
　　在那一瞬间安娜特感到胆寒甚至疑惑。有着这样非人的容颜，非人的智慧以及非人的眼神，他真的算是人类吗？
　　羽桑也看到了她眼中的自己，微微一愣，然后摇了摇头。他当然是人，只是太想回家而已。
　　安娜特回过神来，双手抱胸，眉峰微挑：“给你保密可以，但是我有个要求。”
　　“什么？”羽桑心里又有不好的感觉。
　　“半年后的四院争霸，你得当替补。”安娜特这会已经打起精神，心想再怎么样也是我的学生，我就不信拗不过来，总有一天要让他心甘情愿为帝国效力！
　　羽桑挣扎道：“……你可以公布这个解法，只要不以我的名义就行。”
　　“那不一下子怀疑到你身上去了？”安娜特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羽桑发现他给自己挖了个很深坑……
　　“替补会上场比赛吗？”羽桑叹了口气。
　　“除了最后的狩猎战，别的比赛只要正选没死就没你什么事儿，算是半个啦啦队吧。”安娜特立马道。
　　羽桑只能点头了：“只要你能说服院长让我去，我没意见。”
　　安娜特露出胜利的微笑：“既然谈拢了，我们来看看你是怎么破解的吧。”
　　只见控制台的屏幕一闪，阔大的星海显现，镜头迅速拉近，掠过一艘艘战舰，最后投映出羽桑的面容。
　　他坐在指挥舰最高处，漫不经心地看着传送过来的一串串数据。
　　“这场战役是六十年前号称‘帝国之盾’的沙曼亲王指挥的，当时虫族突然集结大部队想要拿下边防关隘——巨蛇星环。”安娜特给他介绍了一下这场战役的来历，“一但巨蛇星环被攻破，后面几光年外就是重要的资源星以及生活星，所以绝对不能失守……可惜盾牌还是碎了，那几颗星球和星球上的住民，全部消失于宇宙中。”
　　“但是沙曼亲王已经尽力了，毕竟双方战力对比是——1：10，而且虫族还有‘红女皇’坐镇指挥。”安娜特说着说着越发觉得站在她身边的小子是个怪物，这种战役，真的能赢吗？
　　就在此时，屏幕里的羽桑发布了一条条看似认真实则莫名其妙的命令，于是上千万的战舰与士兵自杀式地去骚扰拖延虫族的进攻，但是这只不过是螳臂当车。
　　“你下的这些命令有什么用？白白牺牲而已。”安娜特皱起眉，“拖延时间？援军至少要一个月后才能到，那个时候星环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往下看就知道了。”羽桑淡淡道。
　　时间快进，就这么拖了三天之后，虫族终于看出对面的虚张声势，又怕援军到来，选择速战速决。密密麻麻的岛虫震动着翅膀逼近星环，而在此时羽桑又下了一个奇怪的命令：紧急撤退。
　　“撤退？”安娜特无语了，心想难道真是狮心主机出问题了？
　　下一秒只见二十一个组成星环的星球被虫族占领，基地，飞船，来不及撤走的战士，郁郁葱葱的植被全部毁灭于战火。“红女皇”热爱火焰，所过之处怒焰缭绕，寸草不生。
　　安娜特眼圈都红了：“你为什么不带走他们？之前的三天完全有时间带走他们！”
　　羽桑还是淡淡一句：“往后看就知道了。”
　　红女皇兴奋地嚎叫了一声，虫群鼓动翅膀飞向宇宙，追击逃窜的部队。不过虫族已经全部涌过星环，甚至远远能看到羽桑的部队。
　　安娜特终于绝望了，这绝壁是狮心主机出错了啊！
　　突然，一团团雪亮光芒接连亮起，如同宇宙中发生了无数的日出。安娜特震惊的看着画面，终于反应过来：“你在星环与资源星之间设下了炸弹？”一般都是在家门口设陷阱的，哪有在家里这么玩的？
　　怪不得要去拖延，怪不得要做出急急忙忙撤退的样子，这都是为了迷惑红女皇。
　　所有人都觉得为了守为身后众多星球，星环不能失守。但是他们都忘了，若是后面的星球毁灭了，星环又有什么用呢？
　　用这二十一颗星球，与上千万战士的生命换来虫族的毁灭与后方的安全，值得吗？
　　安娜特咬紧牙关，沉默了。而画面里，绚烂烟火照亮羽桑绝白的面孔，几乎透明。他平静地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投降。”
　　屏幕一闪，恢复了死寂。
　　倚在门外的沙空流捏紧腰间剑柄，嘴唇抿成冷硬的直线。

作者有话说

　　战术什么的都是瞎掰的，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