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伴我至乐曲的终章》陌上人

2、Chapter two: 降E大调夜曲

　　四月和十月，Leo在北京和香港的演唱会上，等来了他。
　　他们再一次合奏。而这次，Leo没有再选择合弹，而是选择了小提琴。乐器中，钢琴称王，小提琴为后。而Leo只想到，琴瑟和鸣。
　　他们在能容纳数万人的场馆致谢，友好地拥抱，场下此起彼伏地“在一起”让Leo微微晃了神。而Windy已经礼貌地退开，为他鼓掌。Leo看着他平静如水的眼潭，似有冲动搅它个翻天覆地。可再看一眼，Leo的怒气又刹那消失了干净。贝多芬说过，谁能渗透我音乐的意义，便能超脱寻常人无以自拔的苦难。
　　四月间的演出，本不是这个日子，可因为Windy的档期，Leo不惜一切代价提前了日期。这个代价让经纪人气得跳脚，还挑起了自己的歌迷和另一个原本应第一个在场馆演出的乐团的歌迷的口水战，虽然他们的焦点在“谁应该是第一个在XX首演的明星”这个令Leo啼笑皆非的原因。

　　二月间他们其实有过一次任性。
　　一条微博，恰在情人节那天发上去，只一张照片，当中扑克牌包括“A、 K、Q、J、8、4、4、3”，内容是：“情人节快乐，猜猜这是什么？保密！”而Leo很快看到，五分钟后，Leo在微博上写道：“情人节快乐，我爱你。”没有再多的解释，也没有艾特任何人；因为没有必要。
　　这当然掀起了轩然大波，为这一次疑似“表白”，两边的粉丝又在心潮澎湃或义正言辞。有一名网友试着拆解，指图中的扑克牌缺少“10、5、2、7、6、 9”，以及两张“王”。这几个数字组合起来便是1976，520(我爱你)，to(与two同音) Wang，而Leo出生于1976年。
　　这则拆解很快被疯狂转载，反对的人说，“这么可能会这么巧，肯定是理解错误！两人都是学古典音乐出身，又不是整天只知道幻想的无聊少女！这种游戏肯定不屑一顾。”
　　可惜，大概谁都不会想到，其实那一次，他们确实，都挺无聊的。

　　衔接二月的风波，四月里Windy应邀走访北京几所高校。在某高校的嘉宾问答环节里，终于有人忍不住正面问了他与Leo之间的关系。那个问题大概是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最后被无奈地引到了他喜不喜欢Leo。也不知是没有听清亦是其他，在那个垂眸的瞬间里，他轻笑着说了句：“随缘吧。”
　　现场的尖叫声几乎震碎了玻璃。
　　而当时Leo远在他城，知道这个新闻时，是在寂静的深夜。工作的疲惫还在肆虐，可那个时候，Leo忍不住也笑了，夜色缱绻，四维的一切都迅速宁静，Leo刷着微博，唇角含笑，如何都配得上，情谊深切四个字。

　　十月，在Leo演唱会结束的间隙，Windy却跑到台北办了一场演奏会。
　　Leo斟酌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邀了几个好友，连同他一起请到家中。那晚，Windy把Leo家的钢琴弹得令众人目瞪口呆，在他翻飞的指尖，真的仿佛能开出花来。隔日，他们又闹到朋友的酒吧，举杯邀饮，对影成双。那张不经意的照片，谁都没有去解释，这世上有些事，对方明白，便与外界无关了。

　　十一月，Leo北上，自然也就应邀去了Windy家，同去的当然也有他人。
　　那次依旧聊的是音乐。若你能领悟一个人的音乐，你自然也能领悟他的灵魂；那么，言语都成苍白，开不开口又是否独处又有什么关系？
　　事后也不是没有记者问起，Windy只是微笑，并无隐瞒地答道：“我们就是在讨论音乐啊。我们想把我们三个的长处集合在一起，办一场演出。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Leo知道后也是笑，眼睛弯弯，目光细碎如钻。
　　月底的时候，Leo又因商演耽搁在北边。那时恰逢感恩节，若在西方，那便是全家团圆的节日。Windy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进来，不经意，却妥帖入心，“来我家过节吧。”
　　再次踏入Windy家，来迎接的不单有他和朋友，更有他的母亲。Leo微微一怔，随即礼貌地寒暄。两人擦肩而过，目光深如极渊。
　　感恩节自然要吃火鸡。Windy做主人，便自告奋勇地拿了火鸡去切。可从小极少亲手接触火鸡的他，面对一整只火鸡只能手足无措。
　　Leo看到，笑意便漫到了眼里，在暖色的灯光下，温柔得不可思议。Leo起身去厨房帮忙，很自然地接过刀，“片”起了火鸡。Windy目光一软，便安静地站在一旁，也不离去，也不开口，许多的情绪便压在心底。及至后来，Windy回忆起这个画面，神色依旧柔软，只呐呐道一句，“我在中国，不懂怎么切，他在美国经常过，所以非常懂怎么切，我就感觉他怎么这么细致啊。”
　　可当时他们什么都没说，更什么都没做，不过是站在一起，也已经感觉是上天的善待了吧。只是Leo到底更勇敢了一些。
　　Windy妈妈的厨艺很好，大家都聊得很尽兴。在结束之后，Leo没有立刻离去。而是晃着杯中的醇香液体，慵懒而不失庄重地靠在一侧沙发上，与大家似有似无地搭话。Windy一如既往地微笑，答话不紧不慢。酒色入喉，大概是半醉了。Leo心底极细的一根弦忽地绷紧；终于有人挑起话题道：“这酒怎么一股巧克力味儿。”
　　Leo立刻眼睛一亮，却是缓缓道：“96年的Calon Segur，陈年之后就会有巧克力的味道。96年的酒12年喝是最好的年份。这款酒最特别的是在瓶身上有一个心形图案，一直是最有爱情味道的酒。另外，如果能说出这款酒的名言，那更是加分。”
　　朋友下意识问道：“是什么？”
　　于是Leo微微敛了笑意，看定他，一字一顿：“你选的酒，你来说吧。”
　　Windy在朋友们善意的笑声中蓦地抬眼，目光一瞬不瞬地望来，一霎之后，竟带了不可名状的情绪。
　　Leo刹那也发了狠，闭紧口，就是不帮他解围。一个自小学琴，又师从古典主义钢琴大师的人，自然是按着最老派的贵族进行的教育，走的是正统学院派，言必肖邦。举手投足言谈举止，无论如何都要从琴声中透出贵气来。而为了驾驭这份气度，必然要将内心磨练得无比强大。故而会一直给人谦逊、友善但略显沉闷的感觉。可Leo知道，他这样一板一眼，好似腼腆的形象却有一颗坚韧强大的内心，否则，绝不会做到挥洒自如，不屈于诱惑，回归于音乐。
　　所以，Leo更能明白，他有多能忍，蒲苇一般虽细软却韧性异常，若无人逼迫，仿佛能耗到与天地同寿。
　　Windy到底是开了口，一点一点道：“我身在拉菲和拉图，但我的心却在凯隆。”音落，有那样明显的哀伤划过眼底，Windy起身，去了琴房。
　　良久，Leo抬手，遮了眉眼，将汹涌的情绪压在眼中。
　　Windy在琴房里练琴，第一次不能全心全意，琴声杂乱，他索性合了琴盖。
　　“我要回去了。”忽地，身后传来Leo的声音，如油入水，一下子将Windy惊得站了起来。
　　Leo见状，唯有苦笑，“我只是来和你打个招呼。”
　　Windy静静地立在那里，悠长如亘古不变。可就在Leo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忽而悲伤道：“你这样逼我有什么意思呢？”
　　Leo猛地转身，脸上终于染上怒气，几个深深地呼吸后，蓦然也感到了难过。Leo侧开目光，落在Windy刚才在弹的乐谱上，是《李斯特练习曲》。突然记起那个故事，良久，低声道：“李斯特弥留之际说过：‘我所有的欢乐都得自她。我所有的痛苦也总能在她那儿找到慰藉。无论我做了什么有益的事，都必须归功于我如此热望能用妻子这个甜蜜名字称呼她，卡洛琳维特根斯坦公爵夫人。’”一顿，是真的掩不住悲伤了，“我不想逼你，可是酒是你选的。”
　　音落，竟转头就走。
　　Windy好似被悲伤击中，瞬时僵在那里，可他竟真的开了口：“Leo!明天去看电影好吗？”
　　一句话绊住了Leo的脚步。Leo诧异地转过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感官已有失常。
　　而Windy用笑容，掩去了深及入骨的，哀伤，“等过完这个年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却让Leo沙哑了嗓音，郑重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