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于石不能言》六楼九号

4、四

　　这段时日，易石真如霜打的茄子水泡的洗碗布，彻底没有气焰。就连老六易艮初次准允下山，于西海得了鲛人泪来显摆，他也没有一丝夺之而后快的兴趣。
　　老六见他这付模样反而急了，以为小七下不得山心中苦闷。又终于想起自己一个大人，往常总跟这小子一般见识，很是后悔，便心不甘情不愿把鲛人泪送给他。
　　易石却是幽幽一叹，很是深沉道：“你自己留着玩吧。。。。。。”
　　老六一口气呛在肺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连待的心情也遭了锉。
　　于是乎，内门之中，最近十分太平。
　　易石不明白，当日里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来得罪师兄，怎么师兄就跟冰封了似的，冷得连口人气都不透了？
　　众人都觉稀松平常，偏偏只有自己苦闷难熬。他不得舒解，整日里揣了兔子似的七上八下，一会儿想师兄定是见了他的德行厌弃了他，一会儿又想师兄是不是身体不适修真有恙。
　　这般忑忐不安，一个人躺在树叉上翻来复去，复去翻来。
　　慢慢地，又回想当日他拉着师兄舒解欲望，师兄在他耳边轻声说教，一颗心仿似浸在温润的水中曼妙无边，原来那一刻是那般欢喜的，难怪师兄说欲念难断，如此滋味，又乃本性始然，果然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心里想着，已然性之所至，手便自然而然摸了下去，这次比第一次顺畅得多，虽弄得熟练，却又觉得心底空空，各种焦躁由心而发。反复搓弄，已忍不住唤道：“师兄。。。。。。”
　　这一唤之间，心底便有一粒种子破土而出，易石不明白，只觉明月高山皆自如意，心中所感婉转自然，沉浮荡漾中，师兄便是自己唯一依靠，怎么想怎么倾心达意。转眼间欲望喷涌，气息急喘。
　　好一会儿，易石平静下来，松一口气，爬下树。起了诀把自己打理干净，一抬眼，却看到易坎站在远处，冷冷望着自己。斑剥树影之间，那人亦真亦幻，易石一刹间有一丝恍惚，仿佛那只是他心中一道影子。
　　但他知道不是，已忍不住飞奔而去，笑道：“师兄怎么在这儿？”
　　易坎目光清冷，慢慢道：“你刚才急唤我，我以为你有事。。。。。。”
　　易石一阵心虚，打着哈哈道：“师兄，这几日你闭门不出，刚才我有些伤感，就忍不住唤了你几声。。。。。。”说到这里便要伸手去抱他手臂，却被易坎轻轻一让，又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易石手中空空，心底本来失落，但他做了亏心事，那一点失落便生生止住，装模作样轻轻巧巧道：“没做什么。。。。。。”
　　易坎双目似火，盯得他脸颊一阵阵发烧，他这番猫儿偷食已露形迹，终于低头蚊子般喃喃道：“又顺行而为了。。。。。。”
　　话音未落，脸上“啪”地挨了一巴掌。易石愣住，听到易坎仿似不愠不火的声音：“你平日无法无天，却当知修真不易！若为此顾止于道境，便因小失大愚不可及！我青山教派，欲不能止而心身妄念者必逐出师门，你若不想得道升仙，今日便可离教而去，到了尘世，天大地大再也不用人管了！”
　　易石脸上一阵火辣，心中似惊涛骇浪中的一叶翩舟。他从小到大，从没被师兄们打过，就算再怎么调皮，至多罚他清苦修行，他又是个见风使舵灵透聪慧的性子，在易坎面前最懂轻重，更不致招打。
　　他双眼望着易坎，似无助似焦虑似茫然，已下意识急道：“师兄，我再也不敢了。。。。。。”
　　易坎紧握手心忍住不颤，也不看他，冷声道：“后山悬潭瀑水，自去坐练七七之数。”不等易石吭声，拂袖而去。
　　悬潭瀑水，后山丛深之中，水自山体而出，冷冽异常，平日里也有师兄们去往此处修练，但鲜有坐练如此之久的，易坎教导易石十年，还从来没有罚得这般重。
　　众人不敢阻拦，唯青山道人一日三叹可怜他宝贝徒弟招此横祸，易坎面无表情泰然处之，青山道人干脆眼不见心不烦闭关去了。
　　闭关之前他找来老大老二，哀哀期期道：“易乾心善而多忧，易坤心细而易累，易坎心坚易冷，小七虽调皮，却是他一盏灯火啊。。。。。。易离多犹豫考量，不如易震心正守已，说起来，我最不担心便是老五了。倒是易艮整日里不误正业，你们要多教导他些。小七悟性极高，然聪慧之人于修真而言，如双面刃绵里针，他还是个半大小子，前途际会未可知啊。”
　　想一想又叹口气：“命理变数，无穷无尽，你七人往后的法缘造化，为师也看不明白，只望你们能守望相助，当得为师一番心血，少些劫难，早日脱凡化仙。。。。。。”
　　青山道人说完于青山最高上栖峰封山而去，众人眼望石巅山堵，上栖峰封死落雪，白茫茫一遍再无退路，各人心中自有无尽之言。
　　易石四十九日之后从悬潭瀑归来，跑到山外呼天抢地一顿嚎哭，跪在雪中不肯离去，直到昏死过去。
　　易乾将其抱回，极怒之下将易坎拖到易石房中，指着床上那小子道：“便不是你的心肝宝贝，也是你的七师弟，刚刚结丹的孩子，寒瀑下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就算神仙也受不住，你忍心如此？如今眼见师傅闭关，他却不能再见一面，你不是不知道他心里难过，却也不理会。二年前小七站在豁崖口哭了三天，只因你一声不吭游历而去，偏偏他是至情之人，对你一分怨气也没有，你还要他怎样？我真是后悔，当年没求师傅把他交给我，他也不必守你这份真心相待。”说完甩手走人。
　　易坎站在床边，看着易石消瘦发白的脸，伸手去摸，手下肌肤冰冷，寒意似漫过皮肤扎入他的心中。他将真气导入易石体内，慢慢疏导游散，转眼间易石皮下升温，整个人有了一丝活气。易石神识于体内感知到易坎的气息，人虽未清醒，却是自然而然亲切熨贴，易坎抽离，他依依不舍之时已喃喃喊道：“师兄。。。。。。”
　　易坎一番冷心肠刹那间土崩瓦解，头俯下去，轻轻贴在易石脸边，只想紧紧把他抱在怀里。

　　易石醒来，易坎命他为青山道人守山，远远搬到上栖峰居住。
　　易石虽然不舍，却也甘愿。只是易坎这般作为态度，让他的心跌入谷底。上栖峰终年雪化不尽，他打坐炼气之间，只得一腔连绵寒气，心也似裹着一层白雪，微微发冷。
　　实在难受，就对着山中的青山道人唠叨：“师傅，你老人家在里面闭关可是如意？这山体之中，恐怕也没我这里暖和吧，不过你老人家功力高强，不比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我可真想进去看看你。。。。。。“
　　“师傅唉，你说你闭关怎么要换个山头，要还在我青山峰上，我也离师兄们近些不是，你修行累了还可以听听我们在外面说话做事，多好啊！”
　　“师傅。。。。。。我可真是想你。。。。。。我也想师兄，这么久了，老大到老六都来看过我，就他一个人不来。你这养的什么徒弟啊，气性那么大。。。。。。我都知错了，他还在生气，亏得我们修真之人命寿长，经得起他折腾，要换个短命的。。。。。。指不定他气还未消，人都死了。”
　　松针似铁，白云作盼，易石一面守山一面修道，练气打坐本是个耗时的事，日子也并不那么难熬。偶尔他也回门中一趟，却难见易坎一面，他寻不见人，便在豁口崖立上一时半刻，若是见得了，也就老老实实听易坎念两句道论，他也再不能拉住易坎的衣袖撒娇卖乖。
　　易坎虽被点为掌教，并不甘愿，如今师傅未得大道，他便只担半个掌门之职，其余诸事仍由大师兄与二师兄打理。
　　世间君王命危，偶有峰烟战乱，二师兄于外门收留入道之人，大师兄便命门中弟子不得轻易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