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花开》果贝

59、第 59 章

　　莫思樊约梁西娅见面，没想到她会把地点定在他们从三亚回来那天吃午餐的酒店。
　　乍听秦海峰一说，莫思樊愣怔片刻，跟着笑了笑，赞叹一句，“她的消息确实很灵通。”
　　“按理应该没有泄露的渠道。”秦海峰多少还是有些纳闷。
　　莫思樊摇摇头，示意不用追查下去，“她定那儿的目的无非就是让我们胡乱怀疑，自乱阵脚。”
　　“另外……”秦海峰略微停顿，事关汪芷静，他不知道莫思樊接不接受得了。
　　莫思樊看着他。
　　“莫太太，并没有象我们想象的那样到处搜寻铮铮，甚至，戚敏告诉我，这段时间她连别墅都没回去过一次。”
　　莫思樊的目光投向了脚下流动的车群。
　　“海宁说，她和汪芷静从派出所出来后，在茶楼里坐了接近一个小时。”
　　秦海峰没再继续往下说。
　　是人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静了两分钟，莫思樊开口问：“你怀疑她们俩达成了某种交换协议？”
　　秦海峰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你也不信任她。”莫思樊的语气里充满着嘲讽。
　　一个“也”字小锤般敲在秦海峰心上，他不知道是该承认还是否认，脑海里浮现出汪芷静那张藏得下万种心事的小脸，无声地叹了口气。
　　莫思樊转回办公桌前，取出一包烟，点着，狠狠地抽了两口，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交待秦海峰般，说：“加快速度，我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快下班时汪芷静接到方仪电话：“莫总有请。”
　　“现在吗？”尽管方仪的语气俏皮轻松，还是不能让汪芷静产生共鸣，她看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犹犹豫豫地问。
　　方仪重重地“嗯”了一声，似乎是在强调大BOSS的权威。
　　就算她不强调，汪芷静也不敢不去，即便心里万般不情愿。
　　踩着这个点叫她，汪芷静直觉相信不会有什么好事，她上去时故意拿上了手袋。
　　“下班后你等我一起走。”莫思樊对着电脑扫了她一眼，头都没偏地说。
　　汪芷静应了声“哦”，等了半响，没等着下文，她诧异问：“就这事？”
　　莫思樊没说话，是人都读得出他心情不好。
　　好吧，他是大BOSS，铮铮还在他手里。汪芷静说服自己屈服，垂下头，默然出房。
　　莫思樊的目光从电脑上掠过，扫着她的背影，令到汪芷静后脊骨莫名一凉。

　　下班后，汪芷静又等了有近两个小时，直到昏暗的暮色为夜色代替，这才等到莫思樊淡着神色走过来。
　　她看着他一只手抄在西裤兜里，一只手前后摇摆出上位者与众不同的威严气度。
　　说来说去，汪芷静还是把莫思樊想得太简单、善良了。她原以为莫思樊不会把她和梁西娅一起喝茶的事看得有多严重，顶多也就是两个女人围着他打打醋的机锋，不足一提。现在看起来，她真是大错，特错。莫思樊岂止洞悉了她们的协议，甚至连这么一个普通的召唤，都显露出他的狠厉：没人看见方仪帮他打电话，方仪也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同事们只知道快下班了，她汪芷静上楼找了他，跟着，她硬生生等了他两个小时，等得他“不得不”和她一起走……
　　之后的情节，他们自然可以脑补出来，无非就是汪小保姆有多痴缠，从公司到家，从办公桌到床……
　　高尚是他，卑-贱是她。
　　仅仅也就一个下班后怎么回的小动作，却象一个巴掌扇在汪芷静脸上。
　　印象里，这还是他第一次出手教训她的恣意。

　　“想什么这么出神？”已经走到面前的莫思樊淡声问。
　　汪芷静回魂，也不答话，不动声色一笑，关了电脑，起身站到他身边。
　　“走吧。”
　　汪芷静听话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暧昧程度里的距离，走得不快不慢，
　　经过大办公室，不少加班的同事埋头专心工作佯装没有注意到他俩的神情都很刻意。
　　“你饿不饿？要不我们随便吃点什么再回去。”快到电梯口时，汪芷静仿似老夫老妻般随意一问。
　　隐隐有抽气声掠过耳畔。
　　鲜-廉-寡-耻至此，不齿于人至此，他应该解气了吧？

　　莫思樊却显然没有领情。
　　一路上他都没睬她，更没有如她建议找位置吃晚饭，而是直接把车开回了公寓。
　　进门他就拎着电脑冲进被临时当成书房的次卧。
　　汪芷静站门口在睡觉与吃晚饭间战斗了几秒，咕咕叫的肚子帮她选择了后者。
　　二十分钟后，她端了两碗番茄蛋面出厨房。番茄和鸡蛋都是分别炒过了的，煎蛋与茄汁混合在一起，普普通通的挂面漫出浓香，还没等汪芷静敲门，莫思樊就主动走了出来。
　　汪芷静也不说话，放了双筷子在他面前，端起自己那碗埋头吃开。
　　莫思樊气得鼻子都快歪到耳朵那头去了。做错事的明明是她，不解释不道歉的也是她，怎么就能摆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佯装无视他的愤怒，最过分的是，居然还不打算藉着叫他吃饭的由头主动趁机求和。
　　当然，这件事其实是他冤枉了汪芷静，她本来是要去敲门叫他的，只不过莫思樊自己急不过，先跑出来了而已。
　　“明天周末，我能不能去看看铮铮？”不知什么时候汪芷静已经吃完面，放下筷子，目光炯炯看着他问。
　　莫思樊不说话，他不相信汪芷静真没注意到他面前的那碗面分毫未动，她只是装作没注意到而已。
　　这个女人就是这样，只在意自己在乎的人和事，只追求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除此之外，任何人、任何看法和评论，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还横然一副从不惧千夫指的模样。
　　恨得莫思樊咬牙。
　　于是他也装没听见，埋头开始吃面。
　　汪芷静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没再缠着要个回答。
　　莫思樊吃完面后，直接推碗又进了次卧。汪芷静洗碗，洗澡，吹干头发之后上床睡觉。心里惦着铮铮，侧头枕酸了左手转个身枕右手，枕酸了右手又转个身枕左手，再翻身时，眼前突然现出张放大了的脸庞，吓得她差点尖声叫起来。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汪芷静坐直身，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问莫思樊。
　　后者默然不语看她，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如星辰。
　　汪芷静暗叹口气，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这样的情形在将来的日子里继续不定时出现，只要铮铮还没完全完整地属于她，她就必须接受某些人恣意的侵入，并配合。
　　“几点钟了？”汪芷静打个呵欠，尽量自然地把之前的惊惧抹平，见莫思樊仍是不搭话，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摁亮屏幕看了看时间，这才一点多钟。
　　本来就难以入眠，加上莫思樊一吓，汪芷静心知下半夜算是废了。她拢拢睡得有些散乱的头发，慢吞吞下床想倒杯水喝。
　　“怎么着，除了铮铮什么都不谈？”莫思樊冷声问。
　　汪芷静一怔，看莫思樊骤然挺得僵直，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动作让他以为她想避开他，嘴角勾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我敢吗？只是去喝点水而已。”
　　可能是被莫思樊不经意踢开了的缘故，汪芷静没有在原位置趿到自己的拖鞋，她不想为了找双鞋子和莫思樊多处，索性赤着脚走去客厅。杯里的水早已经凉了，她也懒得再倒热水，就这么从喉咙里灌下去，合着大理石地板贴脚漫上来的冰凉，在心脏交汇，激得她打了个激灵，脑子反倒清醒不少。
　　再回到卧室时，她软了身子和声音，故意蹭蹭仍旧保持着她离开时姿态的莫思樊，“睡进去一点。”
　　莫思樊没动。
　　汪芷静小女人似地撇撇嘴，她相信即便是在黑暗里，他的眼角余光仍然能扫到她的这个表情。
　　当然，目的不是真的和他赌气。
　　汪芷静乖觉地绕过莫思樊，爬进大床另一侧躺下。
　　正当她觉得她可以不管还睡不睡得着都坚持不动直到天亮时，莫思樊突然对着天花板开口问：“铮铮……是在那样一种原因下怀上的，而且，一生下来就离开了你，三年，说短也不短，这么长的时间里，你就试着没说服自己忘记，重新开始另一种也许更看得见前景的生活？”
　　汪芷静咬唇看着面前的漆黑，她也知道自己的目光不可能点亮出哪怕一丁点的光明，可除了这样，她还能做什么呢？
　　莫思樊问她可不可以放弃铮铮？
　　可不可以？
　　汪芷静倏忽一笑，转过身，直视着他，声音轻缓地说：“我记得你问过这个问题，重新开始……”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嘲笑般的神情，即使是在黑暗里，莫思樊也看得很清楚，“你认为，我可以吗？”
　　没有单纯的身世，没有过硬的文凭，甚至，连女子最基本的清-白都没有，她拿什么重新开始？
　　“我肯定是没有这样的指望了。”汪芷静垂下眼帘，语气淡漠的宣判自己的命运，“不过，你可以呀。”她的表情和声音里转而是一种竭力打动人的诚挚和恳切，“你和你太太若是复合，她自然会为你生儿育女，若是离婚，还是会有大把的女孩子排了队等着为你生，不管有没有名份。莫思樊，铮铮虽然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你看呵，他的身世这么复杂，而且……性格也……不象你那么完整、健全……”
　　还没说完，汪芷静的嘴唇就被莫思樊的牙齿咬住了，他似乎很想用劲，坚硬的齿头一次次在她唇畔碾过，有种恨不得撕下肉、噬出血的仇恨。
　　她不得不停住话。
　　隔了很久，莫思樊才渐渐恢复了理智，他用是他自己打开话头的理由劝走内心的小恶魔，冷冷地推开汪芷静，余怒未消地说：“这问题你也曾经问过。”
　　好吧，看起来都是绝不放弃、绝不低头的主。
　　汪芷静发誓以后再不会弱智地和他沟通交流了。
　　莫思樊心里也暗自懊恼被她之前的求和态度迷了脑子，果然还是应该拿出公司里说一不二的做派处理原则性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