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深藏不露》雀猫

15、满天风雨下西楼

　　蝶零坐在河边阁楼上，手里捏着一只雪白的蝴蝶。

　　纸蝶好像被赋予了生命力，展翅欲飞，奈何主人死死攥住了它的纤足。蝶零的白伞放在窗台上，她望出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碧瞳回到这里。

　　碧瞳一进门便看到蝶零若有所思的模样，她那双碧绿的眼眸闪闪烁烁，窥探到了白衣女子一些心思。“你终于开始考虑招收门徒了，是遇到中意的孩子了吗？”
　　这门驭蝶术传到蝶零这里已经只有她一人会了，如果蝶零再不传授给别人，恐怕会走向失传的地步。只是这些年来蝶零寻寻觅觅，一直没找到适合的，到后来也心灰意冷了，不再强求。

　　蝶零点点头，说道，“我看到一个孩子，她是我见过最适合驭蝶的孩子。只是我现在一时找不到她，小镇被主上控制之后，寻常人都走光了，这个孩子估计也跟着长辈去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安家落户了。”
　　“那么当初你为何不挽留下她？”碧瞳想了一下，恍然道，“原来你心疼她要照料家中，若是你将她带走，她家中孤老便无人照顾了。”
　　“正是。她心中尚有牵挂，即使许诺她会照料好她祖母与幼妹，她恐怕也不会安心在我此处修炼。”蝶零叹了一口气，“我原想等她幼妹长大，再去说服她。不想主上已经心急，准备做事了。”

　　碧瞳心里有所同感，“正是世事难料。”

　　她们二人在阁楼上相谈，一时竟忘了时间，不知晨昏，只是感伤人世多变。

　　柳措看着绝月转身离去，背影依旧孤傲冷淡。她手心早已起了势，幸好她忍耐住了。现在以她一人之力，她肯定无法打败绝月。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绝月离去。
　　不战，即是胜利。

　　她望了望山顶，依稀可见那道落寞的身影，此时此刻，站在山顶的萧落木又是怎么想的？他是否还在犹豫要不要背叛他的师父？柳措不敢细想，但是她一定会说服他的，说服他跟自己站在一边！
　　她带着这个坚定的想法下了山，准备找个时机与萧落木会面。

　　到了山脚，柳措忽然听到有细细的哭泣声。她循着哭声走过去，看到一个衣衫破烂的女孩正跪在地上哭泣。柳措视线望旁边移去，看到一座小小的坟墓。
　　这座坟墓极小，以致于人们一看就知道是婴孩的坟墓。
　　那一刻，柳措好像看到了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如此无助地跪在地上哭泣，因为所有的亲人都离去了。她忍不住走过去，蹲在小女孩身边。

　　这个小女孩比她惨多了，看样子她只有十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她却已经遭受了生离死别之痛，在寒冷与饥饿里苦苦挣扎。

　　但是当小女孩抬起头看她的时候，柳措知道自己想错了。女孩的眼眶里还含着泪水，但她的眼眸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血淋淋的样子，仿佛流下的不是眼泪，而是鲜血。这个女孩身上有着强大的巫咒。

　　柳措惊疑不定地站在原地不动，原本伸出想扶女孩一把的手停滞在半空。自从凌歌将他毕生所学传授给她之后，她看到了许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她重新回到这座小镇，才发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寻常。
　　事后回想起来，柳措觉得自己能够活下来，没有被这些古里古怪的东西弄死，实在是万幸。

　　小女孩没有出手，她直直地看着柳措，确定这个陌生姐姐不会下手害自己后，她低下头继续默默哭泣。柳措见她这副模样，反而更加心疼了。她俯下身，靠近她。却在女孩身上闻到了一股血液腐烂的味道。这种感觉让柳措毛骨悚然。

　　小女孩突然起身，朝着密林深处狂奔而去。柳措这才发现她没有穿鞋子，就这样光着脚奔跑在枯叶满地的森林里，仿佛一只被放逐的小鹿。血迹留在枯黄的叶子上。
　　柳措愣了一秒，然后起身朝着小女孩追去。她忽然明白了，这个小女孩不想伤害任何人，所以她只能躲在深山里，靠着自虐来压抑体内汹涌的杀戮。
　　柳措追上女孩的时候，她正靠在大树边上用手撕裂被她一把捉住的野兔。撕兔的小女孩看上去面目狰狞，一双原本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此刻泛着血红色，嫣红的嘴唇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再加上越发阴沉的天空，凄厉的风声，小女孩更像是来自地狱的恶灵，恐怖血腥。

　　野兔的皮毛被丢弃在地，鲜血淋漓的血肉里露出尖利的骨头。小女孩沾满血迹的手伸进去，掏出野兔的内脏，一只原本活蹦乱跳的兔子霎时便被撕得丝丝缕缕，分寸不留。最后留在女孩手心的是野兔的心脏。
　　她盯着它，血红的眼眸终于淌下无能为力的泪水。

　　“你……”质疑的话到了嘴边，又被柳措咽下去了。她不能责怪这个女孩，

　　小女孩丢下手心的内脏，她好像又恢复正常模样了。她盯着柳措，目光从容，“这只兔子是我杀的？”
　　柳措点点头，小女孩了然地点点头，然后说道，“我叫淮涟，萧淮涟。”

　　柳措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强调自己的姓氏，但是姓萧的好像不多。淮涟又继续说下去，“萧落木是我的哥哥。”
　　这回柳措是真的吓了一跳，她从来不知道萧落木还有这么小的妹妹，虽然她看上去少年老成。

　　“他不是我的亲哥哥，但是他比我的亲哥哥还要亲。”淮涟靠在大树上，“是绝月收留了我们。我们都是孤儿。”柳措打断她的话，“额，你今年几岁？”

　　萧淮涟转过头，嘴角翘起，露出一个笑容，“我今年十岁。”

　　十岁的女孩会用这样高深莫测的笑容和语气来回答她的问题吗？柳措不相信。但她没有反驳。因为女孩已经站起来，她又露出开始那种茫然而悲伤的表情，“我得回去看看我的小妹妹了。”

　　“那座新坟是你妹妹的？”柳措跟着她，没有离去的意思。

　　萧淮涟也没有阻挡她的意思，“她才五岁，但是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她了。今天是最后一夜，我守完墓之后就要离开这里去拜师学艺了。”
　　“你要去学什么？”
　　“我是收魂者。”淮涟轻轻地说道。

　　柳措艰难地重复她的话，“收魂者？”对于她来说，这个词显得很突兀，它应该只存在神话故事里，就像鬼神妖魔一样。但是萧淮涟不理解柳措身处的世界，她一出生就可以和鬼族打交道了。
　　“我现在还不是，我还没有拜师学艺。”淮涟向她解释，“你应该见过那个撑着白伞的白衣人，她就是我将来的师父。但是她只能教我驭蝶术，我以后还会有很多师父。”
　　柳措惊讶不已，“你还能看到未来？”
　　“哦，我的第一个师父不是绝月，是碧瞳。”淮涟想了一下，然后说道，“就是那个绿眼睛的女童，她其实已经活了一百岁了。但是她不会老，因为她是先知者。我没有那方面的天赋，只能向她学点皮毛。”

　　萧淮涟给柳措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柳措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真的只有十岁吗？”
　　“我现在确实是十岁，但我一出生还留着前世的记忆。”萧淮涟又嘴角一扯，露出笑容，“前世的我就是个收魂者，我记得清清楚楚。但是我也带着病，一下子清醒，一下子疯癫。就像你刚才看到的那样，我如果不跑开，现在被撕裂的恐怕就是你了。”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柳措忽然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转过身来的女孩。
　　萧淮涟诡异地一笑，“我将我所有秘密都呈现给你，现在你该为我做点事情了。其实我给过你很多机会，但是你不肯离开，偏偏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一个劲地靠近我。”柳措一动不动，“要知道，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柳措问她，“你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我想拜你为师。”小女孩笑得像捡到宝藏的强盗，“凌歌不肯教我驭鬼术，却肯教你。想必你身上必有什么过人之处，把你会的都教给我吧。”

　　柳措没想到这个小女孩想学的是驭鬼术。“你为什么要学这么多东西？”

　　萧淮涟认真地说，“因为我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柳措没有问她想保护的人是谁，但是看到她盈盈闪动的眼眸，柳措忽然心软了。她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淮涟的请求。虽然就算她不答应，淮涟也肯定有办法逼迫她。

　　萧淮涟扬起嘴角又是一笑，她每次学到一门手艺，都好像看到了希望。只要在十八岁之前她变得足够强大，她就可以去找到那个人，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向他证明自己根本没有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