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君臣有别》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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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七年后。
九重深殿。
“你说……平王又去了国师府？”有些阴柔、绮丽的声线，还有些许未退去的青涩，本该动人的很，只可惜透出了九分森冷，平白叫人生寒。
下面跪着的宦臣愈发埋低了头，将身子贴紧了冰冷的地面，“回陛下的话……是，只是探子进不去国师府……不知具体是何事。”他有些不可控制的瑟瑟发抖，高坐在殿堂上方的君王年少而手腕残暴，喜怒无常、不可捉摸，他只怕回错一句话，就把自己送上了黄泉。
上位的人半晌没说话，而下边跪着的人更是伏下了身子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如果这时候他敢抬头，他就会看见遥遥上方的君王那张秀丽却冰冷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绝对不可能也不该出现的表情——那是一种……叫人看了畏惧却又怜惜的矛盾模样。
他确实不该有这样的表情。
他是一国之君，是这王宫、国家的主人，是这百姓苍生的领袖。
只是……是那个人啊。
是那个教会了他一切，却又……从不允许他靠近的人——那个让他心里长出无数可怕的、噬人的怪物的人，也是那个……唯一给他温暖和陪伴的人。
他将自己最乖巧、明理的模样展现在那个人眼前，然后……剩下的，就是现在的模样——疯狂、不堪、残忍、病态。
我的老师，为什么我不能得到的……却有人可以拥有呢？
我是这一国之君不是么？
那时候你问过我，我有什么——我有什么？“我有这王位，我有这天下最大的权力，我拥有所有人的仰视尊敬，我拥有……我拥有那么多。”我这么回答你。
然后你只是不置可否地看着我，那双眼睛那么好看，却无情。
“我……我是王，我拥有这个国家。”
“是这个国家拥有你。”你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唇线优美而漫不经心，“你什么也没有，如果失去这个国家的庇护……你一无所有，罗抚。”
罗抚坐在龙椅上，苍白纤瘦的手握紧了雕刻精美的扶手，紧得骨节突起，然后他忽然低低地
笑起来……是啊，我一无所有。
“退下吧。”他近乎叹息，声音愈发冷，却又那么倦，下方的宦臣听了命赶紧退了下去，只庆幸今天又捡回了一条命。
我一无所有，却只有一样想要的。
我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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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府。
平王季长天跟着前方湘黄衣裙的灵秀侍女走过回廊，又穿过庭院，才绕到被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意围绕的小亭。
亭子没有挂上牌匾，古朴的很，若是细看可以发现那作亭子梁柱的木料竟是透着些许紫色——紫乌神木，天下最尊贵的木材……来自碧延神树，只有国师才能使用的神品。
一人懒散地坐在亭子里，倚着栏杆，看起来是在喂鱼。
墨黑的发只用黑绳松松束在背后，披着宽大的暗纹黑袍，堪堪露出白色的里衣衣襟和一截优美的颈子，他没有回头，只是又撒了一把鱼食出去，“季长天，你当我这儿是茶馆了？”
季长天还没说话，却见身旁引路的侍女抿嘴乐了起来。“阿珏去备茶。”她轻巧地微微一礼，然后离开了这个小院。
季长天缓缓走进亭子，正好迎面吹来一阵微风，带着些微湖水的湿润清香，他呼吸了一下，习惯性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些，然后走到了薛淮身后看他喂鱼。
“怎么？唐家小姐又不搭理你了？”薛淮睨他一眼，清清冷冷的眉目难得的不显得疏离。
季长天咳了一声，不自觉的揉了揉鼻子。他其实生的很俊美，额头略高，眉眼像是剑一样锋利而深邃，鼻梁高挺，唇形饱满，带着军营的硬朗和氏族的尊贵气息，一看就是很能给人让人依靠的男人……只是这样的男人，一定不擅长追姑娘。
“咳，”季长天清了清嗓子，略有些尴尬的模样，“唐姑娘她……快有半个月不肯见我了。”
他们说的唐姑娘，是梨园书斋唐家的女儿唐稚，算是个书香门第，只是若是要配上平王的身份，到底还是不够看的……但赶巧的是这唐家的唐稚姑娘心气高的很，压根不把季长天那吓死人的身份往心里装，好不容易前些日子应了季长天，同去了一趟戏楼听戏，却不晓得这平王大人又哪里让人家不高兴了……
薛淮叹了口气，“我是国师，不是你的狗头军师。”
“其实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这事儿……”季长天顿了一下，然后说：“西境战乱，爹让我来请你占一卦。”
薛淮略略扬了扬眉，然后撒了一把鱼食出去，细碎的红色鱼食散落在水面上，形成一个奇异的形状，而这形状下一刻便随着水面波动一点点往外扩散，不一会儿便被游来窜去的白鲤吃的一干二净。
“西位归宁，八月可定。”薛淮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清冷，漫不经心却就是叫人不得不信服。
季长天也不细问原有，只听薛淮说完这几个字便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模样清朗的很，“吉象？那我爹他这回可以睡个好觉了。”
正说着，便见阿珏端着茶盘往这边走来，她弯了眉眼，笑起来灵秀好看的很，“茶来了。”她将茶盘放到亭内石桌上，然后动作行云流水般沏了两盏清茶，先放在了薛淮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再递给季长天。“在水一方，新配的茶，尝尝怎么样？”
季长天接过来，浅浅呷了一口，然后挑了下眉，“阿珏姑娘……你就不要取笑我了。”这茶……在水一方？追寻佳人，道阻且长……她一定是这个意思。
阿珏笑盈盈的不说话，她很高兴这些日子有季长天闯进他们的生活——她和小舅确实血浓于水亲近的很，只是他总有她不能分担的事……而这个季长天，显然让小舅放松了不少，她感觉得到，小舅已经比先前……要好得多了。
也许朋友，真的是人撑过黑暗的明灯吧。
哪怕他不能了解小舅的过往，但他却能让小舅从过往里浮出来喘上一口气，这就够了。
阿珏这边在笑，那边薛淮将手搭在木栏上，无比干净好看的手指轻轻地、一下下地敲击着栏杆，然后湖中的朵朵莲花一朵、一朵随着他的击打的节奏绽开。
满池莲花瞬间开始一点点绽放，那么缓慢而动人，白色的瓣粉色的尖，清雅又娇嫩的、惊心动魄的，叫人挪不开眼去，幽幽叠叠的香晕开来，沁人心脾。
阿珏略讶异地看过来，季长天也扬了扬他一双剑眉，“你不是从来不改它们的花期？上回我说上一代国师府一年四季百花盛放还被你嘲笑了一顿……”
薛淮垂眸，微微勾了一下唇角笑了一下，然后将手里剩下的鱼食全部撒了出去，他缓缓站起来，却没回答季长天的问题，只是拿过了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然后叹了口气看向季长天，“在水一方……道阻且长啊。”
阿珏噗哧一下笑出来，然后看见季长天恨恨地拿过自己的茶盏，牛饮了一大口。
“你可别告诉我这是我的姻缘卦！”
“啊，不，我猜的。”
薛淮笑起来，那清清冷冷的眼泛上星星点点的笑意，好看的要命。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君臣有别》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