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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石氏的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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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氏望着李臣惊愕的目光叹气:“孩子,姨知道你是好心,可是,咱家的情况你不知道,如今这样就很好,虽说清贫,但凭力气和手艺吃饭,这饭吃的踏实。”
李臣不明白石氏的意思:“可是咱扩大了豆腐坊的生意,也还是凭力气和手艺吃饭啊?”
他虽说有把豆腐坊开成豆腐厂的打算,但又不是要去开血汗工厂剥削包身工,李臣实在不明白石氏的担忧从何而来。
石氏却是不想多说的样子,只说:咱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家里就我跟宝珠娘俩,儿子有跟没有一个样,人大心大,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想来就是将来回来也看不上家里这点产业,宝珠呢,这一两年也就嫁出去了,王家豆腐坊也带不到孙家去。家里剩我一个老太太,豆腐坊开着就当是个影事,过得去就行,实在不行关了也没什么,家里还有几亩薄田,怎么着都饿不死我老婆子,还劳心劳力的扩大什么经营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平白遭人惦记。”
惦记?李臣莫名其妙的看着石氏,不知道话题怎么又拐到惦记不惦记上了,难道石氏是怀疑他惦记王家的产业,如果是这样,他就真不好再说了。
宝珠看他脸色不大好,怕他多心,忙解释道:“你别多心,我娘不是说你,她这是怕我二大爷又来闹腾呢。”
王家二大爷?李臣穿来这些天就听石氏提过孙家这一个亲戚,还以为王家在上王庄是单枝,就没想过还有这样亲近的本家。
宝珠叹气:“原来咱们王家在上王庄也算是大户,后来我爹犯了事,我奶奶在病床上没挺过来,我大爷和我二大爷怪我爹气死了我奶奶,就把我们家分出来单过,说是分家其实就是把我们赶出来了,那时候我哥还小,我娘还怀着我,他们就给了一间破屋,就前面豆腐坊那间,当时是家里当磨坊用的,七漏风八漏气,数九隆冬的天待在里头跟冰窖没什么区别,要不是孙叔把我娘和我哥接到他们家去过了一个冬,你现在肯定看不到我了,说不定还没出娘胎就被冻死了。”
宝珠还要再说,石氏却截住他的话头:“这也不怪你大爷他们,你奶奶就是被你爹在病床上活活气死的,论起你爹的不孝来,你大爷他们能给咱娘仨片瓦遮身,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宝珠红了眼眶:“可是我爹是为了救兄弟。。。。”
王老爹当年火烧县衙大牢,勇救结拜弟兄的事迹在青云镇上可谓家喻户晓,李臣也有所耳闻,心里其实也佩服的紧,石氏却漏出嘲讽的笑来:“什么救兄弟,他救的那个兄弟都没出县衙大门,就被乱枪打死了,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乱坟岗子上找回家的路呢,倒是兄弟媳妇被你爹带走了,他惹了滔天祸事,撇下一大家子人为他担惊受怕,连自己老娘都不要了,还不忘带着别人的媳妇走,真是好个忠孝节义的汉子。”
宝珠还是第一次石氏说起他爹当年的事,就没想过还有这样一节,惊愕的望着她娘说不出话来。
石氏回过神来,也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拍了拍女儿的手道:“我说这些就是要告诉你,当年的确是你爹对不起咱这一大家子人,你大爷他们对你爹有气是应该的,父债子偿,你别记恨他们。”
宝珠却是气不平的样子:“当年的事就算是我爹不对,那这两年我二大爷的所做所为又怎么说?”
李臣一头雾水的望着母女俩,小心翼翼的问:“这位二大爷到底怎么了?”
宝珠抢着说:“我大爷跟二大爷也分了家,我大爷怕被我爹连累,卖了家里的房子和地去了济南府,我二大爷本就是个浑人,又失了我大爷的管束,吃喝嫖赌无所不能,一大把家业让他败的差不多,我二大娘一气之下也带着儿女去闯了关东,家里就剩他一个,俞加无法无天,这两年房子和地都卖的差不多了,就打起了我们家豆腐坊的主意。说我们家的豆腐坊是王家的祖产,说什么我哥不在了,我又是个丫头片子,没道理让王家的祖产落到旁姓人手里的道理,让我娘把豆腐坊给他,为此,我娘没少跟他惹闲气。”
每个地主家都少不了这样一个混蛋儿子,李臣不以为意,他只是好奇,怎么自己穿越来这几天,却一直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二大爷,按宝珠的说法,他既盯着王家豆腐坊,应该时常来打秋风才对啊。
宝珠像是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解释道:“冬天天冷,他嫌家里烧不起炉子,去济南我大爷家过冬去了,所以你这一向才没见他,等过两天开了春,他一回来,咱们的清静日子也就过到头了。”
宝珠说到这里还笑了一下,李臣却怎么着都笑不出来,他想象着孤儿寡母的艰难,被至亲这样对待,她们还能保持着善良的心,还能收留非亲非故的自己,李臣只觉得一颗心热滚滚的,他想,只要他在这个时代一天,就不会让这对母女再受委屈。
这更坚定了他要扩大豆腐坊经营的决心。
他清了清嗓子对石氏道:“石姨,您是担心豆腐坊的生意扩大了最后却被这位二大爷夺了去,所以才不同意?”
石氏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你这位二大爷,就是快滚刀肉,软硬不吃,黏上了就甩不脱手,我倒不是怕他,就是懒得跟他惹闲气。”
宝珠口快:“咱既不怕他,那您干嘛还反对我李大哥啊?咱把豆腐坊作兴起来,给我哥攒钱娶媳妇不好吗?”
石氏提起自己儿子来就没好气,对女儿冷哼道:“你哥哥现在都是官了,哪还需要你老娘给他攒钱娶媳妇。”
宝珠只好陪笑:“是是是,那就给我李大哥攒钱娶媳妇,你既认了人家当侄子,总不能眼看着他打光棍吧,咱多挣点钱,李大哥也跟着沾光呀。”
李臣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便宜妹妹,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了自己身上。
石氏却是淡淡的,把目光转向李臣:“孩子,我们家虽然收留了你,但我也看出来了,你心不在这,早晚都是要走的。”
李臣惊愕的望着石氏,他这两天除了做豆腐,卖豆腐,琢磨豆腐坊的事,就是想法设法跟人打听上王庄附近那座山,那座山既叫宝山,那就肯定与宝有关,李臣希望能从中得到与盗洞有关的线索,他自认为做的了无痕迹,不想却还是被石氏看出了端倪。
跟石氏母女这两天相处下来,他心里其实已经当她们是亲人,但跟这里再好却不是他的家,他呐呐的望着石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石氏只是笑了笑:“你石姨我眼毒着呢,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咱们这个山窝窝究竟要干什么,但也知道,咱这山窝窝呀,可留不住你这个金凤凰,就跟我那个混蛋儿子似的,早晚要飞哦。”
李臣不知道老太太竟然连他瞎编的身世都看穿,一时就有点不知所措。
石氏望着他的目光却依然是温和的,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我知道你想报恩,想趁你走之前,安排好我们娘俩的生活,其实大可不必,我开这个豆腐坊啊,早些年的确是生计所迫,我们娘仨要吃要喝,还要供骡子上学,全靠我卖豆腐挣这仨瓜俩枣的,但是现在孩子们都大了,地里的出息满够我们娘俩用,我还开着这个豆腐坊,主要是为了她二大爷。”
“虽说他那个人有点混,但毕竟是宝珠的亲二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当年我们一家被赶出来,他还记得给送点粮食柴火,为了这点恩义,这些年我也总懒得跟他计较,他混吃混喝,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了,有这豆腐坊开着,就不缺他一口饭吃,等将来宝珠嫁了也省的他去孙家打秋风,毕竟他没饭吃,宝珠这个做侄女的脸上也不好看,他又无儿无女的,少不得以后还是宝珠的麻烦,为了这我才一直开着这个豆腐坊。”
“眼下豆腐坊出息少,活又累,他在这打秋风,能傍住身子,不知道少惹多少事,要真依着你们的意思,把豆腐坊做大了,钱挣多了,他眼一热,少不得又要生事,你们多挣那点钱,还不够他赌的,倒不如像眼下这样,左右是个没钱,大家一起穷着,倒也省事。”
宝珠这还是第一次听她娘说起她开豆腐坊的初衷,竟然都是为了她,就红了眼眶,哽咽道:“娘,你就是太惯着我二大爷了,咱们两家早分家了的,凭什么让他在咱们家混吃混喝了,再说了,整个青云镇上谁不知道他什么德行,他老婆孩子都不管他了,我一个当侄女的,就是不管他,别人能说出什么来,你理他呢。”
石氏却正色道:“不准胡说,他是你亲二伯,你能眼睁睁看着他去要饭?”
“他要饭也是他自找的。”宝珠明显不服气,但因为石氏的眼神,只好不甘不愿的住了嘴。
李臣虽然也不明白石氏的这种观念,在他看来亲戚间有难互相帮把手是应该的,但要是连生老病死都要负责就有点过分了,尤其是这个亲戚还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不过他知道这时节许多中国人都有着很强的宗族观念,因此并不跟石氏争这个,而是从另一个角度劝道:“石姨,二大爷不好,咱们应该从一旁劝着他往正道上走,因为他败家,就跟他一起受穷,这也不是解决办法啊。”
石氏苦笑道:“往正道上走?要真那么容易,他老婆孩子也不至于被他气跑了。”
李臣笑道:“我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总觉得那位二大娘带着孩子跑了,实在不太明智。”
“我刚听宝珠的意思,二大娘走的时候,二大爷家里不是过不下去吧?”
石氏叹气:“怎么过不下去,也有房子也有地,她呀,就是太刚强,看不上她男人败家,才不想跟他过了的。”
李臣便露出不赞同的意思来:“我看这位二大娘,不是刚强,是不负责任,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去闯关东,哪儿有他们的活路啊,这也太意气用事了。叫我说,男人败家,就该拿出手段来管的他不败家,就算要走,也应该把男人打出去,自己带着孩子好好在家过,这才是道理。”
石氏看了李臣一眼,笑道:“你这个小子,这是拐着弯再说我呢?”
李臣给石氏倒了杯茶,恭恭敬敬的递过去:“石姨,说到底人都还得靠自己,二大爷这样一直靠您跟大爷接济,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要是真改好了,您可就做了大功德了。”
宝珠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娘,您要真把我二大爷教好了,以后可就不怕到地底下没脸见我奶奶了。”
石氏白了自家闺女一眼,没好气道:“你们就这么想要把豆腐坊做大?”
李臣便跟宝珠一起点头:“想。”
石氏望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两个人,简直没了脾气:“罢罢罢,随你们折腾去吧。”
李臣简直喜出望外,然还没等他高兴完,石氏又砸过来一句话:“二妞她二大爷,我可也教给你了,他没变好前啊,我可不放你小子走,你敢不敢?”
把吃喝嫖赌的二世祖教育成社会主义五好青年?这个本事估计只有解放初我党的政工干部才能做到吧,我们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小公务员犯了难,但还是咬了后槽牙接了军令状:“有什么不敢的。”
怎么着也是体制混了几年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八荣八耻都学过的人,给个二世祖洗脑,还不是小CASE。
宝珠冲他幸灾乐祸的眨了眨眼:“大哥,这么满的话还是等你见了我二大爷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