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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私奔还是避风头 ...


  •   初一的晚上,李臣因为白日里拜年的时候听几个老农感慨今年干旱,一冬无雪,地里的麦子已经旱到不行,于是便翻出KINDLE来寻找小麦抗旱之法,正看到有点心得的时候,就听到有人拍打大门的声音。

      李臣看了眼藏在自己背包里的表,已经将近12点,整个村子都应该深陷在睡梦里的时候,谁会跑来敲门?

      李臣还是披了棉袄起来,悉悉索索的开了房门,就看见宝珠也正从屋里出来,她一副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样子,身上只穿着睡觉时贴身穿着的小衣,棉裤也没穿,就随便套了个袄,连扣子都没系,一看那样就是还没睡醒,他就道:“你回去睡吧,我去看看。”

      宝珠就跟个小猫一样乖乖的转身回去了,李臣失笑,自擎着煤油灯去大门,隔着门板问:“谁啊,大半夜的。”

      门板外面的人听上去比他还吃惊:“延让哥,你啥时候回来的,我铁牛啊,快开门。”

      孙家老二?他不是应该呆在济南府,怎么会大半夜的跑到王家来?李臣直觉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也顾不上跟他解释自己不是王延让,就开了门让他进来。

      结果门外站着的却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见了李臣愣了下:“你是?”

      李臣觉得大晚上站在大门外不是说话的地方,只道:“我是宝珠的表哥,你是学武兄弟吧?咱进屋说。”

      他重新栓了门,让了二人去堂屋。

      一路上,借着掌灯的机会,他才细细打量眼前的两个人,刚才说话的那个年轻人大概就是孙学武,额头饱满,鼻梁挺直,眼神坚毅,端的是相貌堂堂,英武不凡,李臣也不免暗赞一声,心想果然是个美男子,怪不得迷得宝珠五迷三道的。

      比较奇怪的是他身边那个瘦削的年轻人,虽然也做男子打扮,穿长袍,戴礼帽,但李臣以自己浸淫影视剧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来看,单凭那娇娇怯怯的姿态就知道眼前这位定是一位姑娘,孙家老二大半夜的带一个姑娘到未婚妻家里来?李臣觉得这整件事情透着一股诡异的玄乎。

      他们一行人进了堂屋,李臣把手中的煤油灯放在四方桌上,口里不动声色道:“学武兄弟,你不是捎信说今年过年不回来过年,咋这个时候回来?”

      然而他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他得到的只是一记手刀,伴随着一个少女惊讶的“啊”声,李臣觉得自己脖子一痛,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宝珠忧心忡忡的守在他床边,见他醒了,就露出一个欣喜的笑来:“你醒啦,头还疼不疼?”

      李臣觉得自己脖子跟断了一样,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是被人打了,他呲牙咧嘴的坐起来,不自觉的就带了脏字:“操,你未婚夫他妈下手够黑的。”

      任谁被莫名其妙的打一闷棍,心情也不会很好,宝珠决定不计较他的脏话,小心翼翼的赔笑:“误会,误会,学武不知道你是谁,以为你是外人呢。”

      李臣看不得宝珠那副一心维护孙学武的样子,自己好歹也被她叫一声表哥,表哥被人打了,她这个当表妹的不说打回去,还一心帮着外人说话,李臣简直气郁伤肝:“他是猪脑子啊,外人能住家里?”

      宝珠自觉理亏,还是一个劲儿赔不是:“哎呀,表哥你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学武一般见识,我替他给你赔礼道歉,对不起,行不行?”

      刚才宝珠维护孙学武李臣看着不爽,眼下她为了孙学武讨好卖乖他看着更生气:“你道的哪门子歉,孙学武人呢,平白打了人连声歉都不道?”

      宝珠便压低嗓子说:“哎呀,他回他自己家了,你就当他从没来过知道吗?”

      宝珠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李臣就知道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而宝珠显然并不打算告诉他。

      李臣平素并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也没有窥探别人心思的爱好,谁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作为一个颇受欢迎的人,李臣待人接物的分寸一直拿捏得很好。

      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不该说的从不多嘴。

      但是他发现他十分不喜欢宝珠对他有所隐瞒,他从来了这个时代起,这个姑娘对他就一直非常信赖,她有什么心事都会跟他讲,她母亲对她父亲的心结,她希望重振家业的决心,她对她哥哥的挂念,甚至她对孙家老二的感情都从来不避讳他,李臣先还对自己这个便宜妹子的话唠属性无可奈何,完全是看在小姑娘收留了自己的份上,才勉为其难当她的心事吐槽对象,但当小姑娘真的对他守口如瓶的时候,他又觉得失落了。

      李臣觉得自己作为宝珠的第二监护人,对她来说,应该是非常值得信赖的人。

      没有什么事是应该瞒着他的。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宝珠。

      宝珠在他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只好跟他说了原委。

      李臣的猜测不错,孙学武带回来的那个人的确是位姑娘,而且不是别人,正是他服务的对象,省长家的三小姐杜柔贞。

      原来北伐军一路北上,势如破竹,攻破台儿庄、鱼台、郓城、巨野等地,兵临济南。

      战局吃紧,济南府里的陆大帅眼见就要兵败下野,他的亲密战友省长杜卫平更是终日惶恐,因为他跟北伐军所代表的南方政权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忠汉有宿怨。

      蒋杜两家本是世交,蒋忠汉的爷爷与杜卫平的父亲在前清时曾同科为官,为蒋忠汉与杜卫平的长女杜柔嘉定下儿女亲事,后来前清倾覆,蒋父早亡,蒋家家道中落,只余蒋忠汉的寡母带着蒋忠汉以变卖家产过活,而杜卫平却因为抓住了当时的总统李存义的线而平步青云,一度荣升中国银行总裁,总之一派烈火烹油之势,自然就瞧不上蒋家这个破落户,等到蒋忠汉满了15岁来求亲的时候,杜卫平就以两家门第不配为理由悔婚,不但如此还当众讽刺蒋忠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少年蒋忠汉愤而出走,发誓“他年青云直上之时,定报伯父今日激励之恩”,如今当年的癞蛤蟆果然一飞冲天,而杜卫平这只老天鹅却眼见越飞越低,连翅膀都快忽闪不动了,如何不担心脖子上的肉会不会被撕下来一口?

      杜卫平在家日夜愁思,北伐军每逼近一步,他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远离自己的脖子一寸,要知道蒋忠汉可是睚眦必报之人,当初他同时起事的兄弟,因为走私烟土这样的小事,让他眼都不眨一下就转交军事法庭,虽说留了一条性命,却以败坏军纪为由被叛终身监禁,一辈子也差不多等于是废了,自己当年如此羞辱于他,真拿到他手里不死岂不也要脱层皮?

      杜卫平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就想溜之大吉,但他最宠爱的姨太太方氏却对他这副惊弓之鸟样十分不以为然,给他出主意:“老爷,虽然说当年的事您做的有点不地道,但咱们大小姐对蒋忠汉可是有情有义,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他也不能把您怎么样啊,您跑什么啊?”

      杜家大小姐杜柔嘉当年不忿父亲背信弃义,拿出自己所有的私房偷偷资助蒋忠汉,蒋忠汉当时对杜家人充满愤恨,连带着觉得杜柔嘉也假仁假义,不但拒绝了她的好意,还说了许多绝情绝义的话羞辱她,杜柔嘉也是个烈性的,当时什么话也没说,回家之后就闯到杜卫平的书房,跟她父亲说,自己此生非蒋忠汉不嫁,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求她父亲成全。

      杜卫平当然不愿意,还恼羞成怒将女儿关了起来,没想到杜柔嘉当天晚上就割了腕,还留了一封血书“生不能为君妇,死当为君妻”,自己长女素来贞静柔婉,杜卫平就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激烈之事,这一切都是因为被蒋忠汉迷了心窍,杜卫平痛失爱女,赔了夫人又折兵,心里更把他恨了个十足十,况且自己前脚赶走了蒋忠汉,后脚自己女儿就为此殉了情,这简直是当着全天下的人的面打他的脸,因此便不准家人对外公布杜柔嘉的真正死因,只说她殇于风寒。

      蒋忠汉并不知道杜柔嘉是因他而死所以才如此针对杜家,如果他知道他未婚妻当初如此有情有义,心里多少都会有点愧疚吧,父债女偿,自己长女都为他丢了性命,他还有什么一定要针对自己的理由?

      杜卫平想通了这一点,就不着急千里大逃亡了,他找出当年自己长女留下的血书来,打算给蒋忠汉演一出苦情大戏。

      这出大戏的导演是姨太太方氏,主要演员是与长女长相十分相似的三女杜柔贞。

      腊月二十七,北伐军分三面围城,陆大帅眼见济南不可保,便打算弃城而走,杜卫平却表示要留下殿后,陆大帅深感患难见真情,为他的节义感动非常,留下一小部分军队与他作战,自己与亲信乘铁甲车退过黄河,逃往德州。

      腊月二十八,北伐军第一、二、三、四军团进驻济南,省长公署被包围,杜卫平被逮捕,杜家上下惶惶不可终日。

      当晚,杜柔贞在珍珠泉原督署外跪求面见在此驻跸的北伐军总司令蒋忠汉。

      故人之女,蒋忠汉当然不可能不见。

      一见之下,他便有点恍然。

      杜柔真跟杜柔嘉两个实在太像了,让他忍不住就想起了当年。

      十六岁的少女亭亭站在那里,娇怯柔弱似一朵盛开的白梨花,脸上的神情却是坚毅:“悔婚之事是我家不义在先,我为人子女不好说父亲不是,这些钱财是我历年积攒的,虽然不多,但也够你拿去谋个出身,我等你回来娶我。”

      他当时年轻气盛,只觉得她句句都是嘲讽,到底是狠狠拒绝了少女的好意。

      “小姐高义,蒋某恐怕承受不起,你拿着你的钱,回去转告令父,我蒋某人虽然位卑人轻,但起码的骨气还是有的,我就是饿死,也不会花你们杜家的钱。至于娶你的话,小姐以后还是不要说了,杜门高贵,请恕蒋某人高攀不起,祝小姐早日选聘高官之主,得觅良缘佳婿。”

      少女泫然欲泣,却还是敛裾施礼:“祝蒋先生前程似锦,请务必多多珍重。”

      算起来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杜柔嘉,不久之后,就听说她染了风寒去了。

      他寡母知道之后,还颇觉快意,私下里跟他感叹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等嫌贫爱富的人家,活该遭此报应。

      他却总记得少女那双雾气蒙蒙的眼睛,好像他错失了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

      现在他知道他错过的是什么了,蒋忠汉看着手上那封血书“生不能为君妇,死当为君妻”,隔着滚滚红尘的岁月,才突然发现了当初少女的那颗真心。

      他当年贫贱时不觉真心可贵,如今位高权重,不知多少阴谋诡计里打过滚,才知道情义最难得。

      蒋忠汉再看跟柔嘉十分相像的柔贞时,就带了柔肠。

      杜柔贞与自己的同胞姐姐一样,明明生的娇娇怯怯如一朵白梨花,偏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倔强:“我父亲当年纵对不起司令,但父债女偿,我姐姐已经用性命相抵,还请司令看在我姐姐对您情深意重的份上,放我父亲一条生路。”

      蒋忠汉望着眼前的少女,突然就跟记忆里那个清丽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男人春风得意时,最容易滋生爱情。

      不知道从这个夜晚的哪个时刻起,蒋忠汉爱上了自己昔日未婚妻的妹妹。

      第二日他就下令释放了杜卫平,并且亲自为其接风洗尘,表达了自己对与大小姐柔嘉有缘无分的遗憾之情,和为了弥补这份遗憾要继续履行蒋杜两家婚约的愿望。

      这简直是天上砸下来的馅饼,杜卫平自然满口答应。

      等三小姐杜柔贞从父亲嘴里知道自己亲事的时候,两家甚至已经把婚期都定下来了。

      蒋忠汉今年35,大柔贞整整17岁,而且还娶过妻,虽说妻子如今不在了,但还留下一个10岁大的男孩,更别说他还曾经是她大姐的未婚夫,她大姐对他那样情深意重,他不说怀念,反而转头就要娶了她。

      反正在柔贞心里,蒋忠汉绝非良配。

      她就十分不乐意嫁。

      “于是她就求了学武让学武带着她私奔了?”李臣简直不可思议的望着宝珠。

      宝珠却白了她一眼:“什么私奔啊,你会不会说话啊,学武只是先把她送咱们家里来避避风头。”

      “为什么送来咱们家?”

      孙学武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啊,自己拐带这个时代大BOSS的女人不算,还把女人窝藏到他家里来,这要让大BOSS知道了......李臣自觉地想象了一下如果宋美龄跟人私奔了□□会有的怒火,他心里只觉得有一万头草泥马向着孙学武奔腾而去。

      宝珠却答得理所当然:“因为咱们家不容易被人怀疑啊,即使查到学武头上,谁会想到他会把三小姐藏到未婚妻家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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