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民国之努力加餐饭》糖豆女巫

15、真相（上）

　　在宝珠的叙述里，孙学武的整个计划大概是这样的，大年三十当天他以探亲为由请假回家过年，又于初一晚上悄悄潜回济南，接应偷偷溜出省长公署的三小姐，连夜快马将人送到宝珠家里藏起来，等到第二天大家发现三小姐不见了，都会以为三小姐自己跑了，却绝对想不到是三小姐的保镖把三小姐藏到了自己未婚妻家里。

　　几乎是完美无缺的计划，只是除了三小姐那么大一个活人，宝珠家里怎么藏得住。

　　“大节下的，人来人往，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李臣问。

　　宝珠神秘兮兮的一笑：“大节下的才不容易被发现呐，就说她是我娘的娘家侄女，来走亲戚住两天，谁怀疑啊。”

　　自己是娘家侄子，结果又来一个娘家侄女，李臣心里觉得宝珠简直是把一个定时炸弹给埋在了自家院子里，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祈求三小姐不要在家里耽搁太久。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孙学武而起。

　　他竟然把这么大一个烫手山芋甩给了宝珠。

　　不过这也在另一方面证明了，在他心里，宝珠是十分值得信任的人。

　　李臣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没想到孙家老二这么信任你，这么个大活人，就托付给你了，也不怕你告密。”

　　宝珠笑的甜蜜又得意：“我是他未过门的媳妇，以后要过一辈子的，他不信我信谁？”

　　李臣突然十分羡慕孙学武。

　　他以前也有一个未婚妻，他们从高中到大学在一起整整七年，说好了等毕业就结婚，结果他钻戒都买好了，她却跟他分了手。

　　原因是他带全班男生打群架被取消保研资格。

　　其实那次群架他并没有参与，真正带头的是他们班的另一个同学，那个同学正面临留校的关键时期，如果被发现带人打群架工作肯定泡汤了，他家庭条件不好，留校的工作对他很重要，于是身为班长的李臣就自愿替他顶了缸。

　　他女朋友知道了十分不乐意，一定要逼着他去教务处把事情解释清楚。

　　李臣觉得反正只是背个处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不同意去。

　　他女朋友气急了问他，都被取消保研资格了还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臣私心里其实并不打算读研，不过因为他女朋友希望如此所以他才勉强决定继续读书的，如今趁着这样一个机会，他正好把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他说他已经面试了一家公司，人家也给了OFFER，他正好不用读研了，以后好赚钱养她。

　　他女朋友却冷笑的望着他，李臣，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连OFFER都拿了还骗我要跟我一起读研，你把我当什么啊？

　　他只好哄她，说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他还是会继续听她的话读研，但现在不是没机会了嘛。

　　他女朋友就要他去重新把机会要回来：“你明明没打架，凭什么替别人背黑锅？”

　　他便把留校工作对那个同学有多重要的事解释了一遍，他女朋友却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他的这种选择，最后干脆下了最后通牒，要么去跟学校解释清楚，要么跟她分手。

　　李臣当时觉得她只是一时气愤，过了这段时间便好了，于是就没当一回事。

　　结果两人冷战了将近一个月，他从别人嘴里听说，他女朋友已经联系好了国外的学校要出国了。

　　他这才慌了神，找到她问她什么意思。

　　他女朋友说，李臣，我们分手吧。

　　他以为她还是在为之前的事生气，心里纵然并不认为不读研是多么大不了的事，但还是保证自己会重新考一个研究生。

　　他女朋友却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冷静的目光看着他，我跟你分手，不是因为你上不了研究生，而是因为咱俩不合适。我跟你在一起，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你明知道我父母多希望你跟我一起出国，你不想出，我就努力说服他们让我留在国内跟你一起读研，可是你根本不在乎，你心里只有你那些不知所谓的原则和义气，那么大的事，你商量都没跟我商量一下就一个人做了决定，每次都这样，你是英雄，你有骨气，有理想有抱负，有一大堆不得不这样的理由，唯独没有愿意为了我妥协的道理，我累了，不想这样了。

　　李臣那时候才知道他女朋友是下了决心要跟他分手。

　　他知道他女朋友的父母一直对他不满意，原来是嫌弃他学习不好，等他头悬梁锥刺股好不容易跟他们女儿考上同一所大学，又嫌弃他玩物丧志不上进，他就努力按他们的要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戒烟戒酒戒网游，等到熬到大三，他因为他妈不同意他出国，他们又嫌弃他带累了自己女儿不能有好前途，他虽然不明白出国跟好前途有什么必然联系，但为了跟女朋友在一起也是天天在家跟自己亲妈做斗争，只是她娘因为大儿子已经定居国外，便死活不同意小儿子再离了身边，他奈何不了自己老娘，就只好在丈母娘面前殷勤备至服小作低，总算求得她首肯愿意让女儿留下来，他觉得自己为她做了那么多，可是她竟然就因为自己一次不肯妥协就要跟他分手。

　　年少气盛，他说，分手你别后悔。

　　他女朋友冷笑，孙子才后悔。

　　事实证明他才是孙子。

　　转过身他就后悔了，七年时光，从高考到大学，他人生最关键的阶段都跟她在一起，她是他人生规划的一部分。

　　失去她好像什么都没意义了一样。

　　他开始颓废潦倒，放浪形骇，把青春期因为跟她在一起才压抑的不羁叛逆一下子全爆发尽了。

　　直到有一次他在酒吧里喝的烂醉如泥被他女朋友找到，她劈手给了他一个嘴巴，李臣，你永远都这么幼稚，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儿啊。

　　李臣醉眼朦胧里看到她就像看到一道光，那个瞬间他才知道他到底有多喜欢她，为了她他其实什么都愿意改的，愿意做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愿意放弃他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跟她好好过日子。

　　可是她女朋友说，李臣，你改不了的，你在你的前途面前都没有改。

　　她到底还是出了国。

　　他考了公务员，走了□□人民认为最稳妥的路，成了远近闻名踏实靠谱的好男人代表。

　　可是一直都单身一个人，刚开始是忘不了前女友，后来是慢慢习惯了。

　　前女友结婚的时候他去参加婚礼，她笑着跟他开玩笑，快点找个好姑娘娶了吧，结了婚的男人才最靠谱。

　　他回答，他觉得一个人很好，无牵无挂，想干什么就去干了，不必顾忌另外一个人的感受，也不用怕会伤害谁。

　　她就笑，没听说过甜蜜的负担吗？生命不能承受的是轻，不是重。

　　他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他已经害怕承担了，他害怕承担之后又最终失去，那种整个人生都被掏空了的轻无一物，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孙学武大概不会有这样的苦恼，因为喜欢他的宝珠姑娘，是愿意跟他一起承担的人。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的就是她。

　　就像眼下，搞不好会掉脑袋的事，她眼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

　　而且好像她根本就没有怀疑过孙学武的动机，未婚夫带回来一个逃婚的大姑娘，任谁都会在心里犯嘀咕的情境，她竟然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孙学武说是为了报三姑娘的救命之恩，她就毫不怀疑的信了他。

　　李臣其实特别想问她，万一孙学武喜欢这个三小姐，你怎么办啊？

　　但看到小姑娘还沉浸在昨夜见到心上人的喜悦中的脸，他到底什么也没说。

　　按山东的习俗，大年初二是出嫁的女儿要回娘家的日子，也叫迎婿日。虽然宝珠还没嫁到孙家，但既然孙学武已经回来了，少不得今天他也要来拜访石氏。

　　宝珠今天穿了一件新做的藕荷色对襟小袄，下面配了一条黑色马面裙，一头乌发梳成两条乌溜溜的麻花辫垂在胸前，看上去倒像是个女学生。

　　她平日里为了方便从来不见穿裙子，今天特意找了一身女学生的行头来穿，想见是专门为了心上人才准备的。

　　女为悦己者容，古人果然诚不我欺。

　　李臣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假借了自己头疼，孙学武来的时候就没出去见客。

　　孙学武昨天无缘无故将人打了，今天来了自然免不了要来给他赔罪。

　　一起进来的还有宝珠跟那位三小姐。

　　三小姐大概为了伪装的像，特意穿了宝珠的棉裤棉袄棉鞋作村姑打扮，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意态娴雅庄静，倒比作了女学生装扮的宝珠还像个女学生。

　　李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心了，他觉得这位三小姐从进来之后注意力就一直放在孙学武身上，她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爱意和渴慕，就像孙学武是她的恋人一样。

　　王宝珠姑娘显然对这一切一无所察，她正一心要消除孙学武跟他之间的芥蒂：“铁牛哥昨天误伤了你，可不好意思了，今天特意买了好大一块骨头要给你赔罪呢，表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了啊。”

　　孙学武也说：“昨天晚上的事实在是一场误会，小弟不知道大哥是自家人，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还请大哥不要怪罪。”

　　李臣一副大度无所谓的样子：“不打不相识嘛，你也是事急从权，理解理解。”

　　宝珠便对学武道：“听到没？我就说表哥不会怪你的，他绝对信得过。”

　　又对着三小姐亲亲热热的道：“家里除了我跟我娘，就他了，以后你也跟着我一起叫表哥吧。”

　　杜柔贞从善如流的认了亲，又说了些请多关照之类的话。

　　李臣不可能为难一个小姑娘，不过却趁宝珠拉了三小姐出去陪石氏的功夫直截了当的问孙学武他是什么打算。

　　孙学武愕然的望着李臣。

　　李臣索性跟他挑明了道：“咱明人不说暗话，三小姐如果只是逃婚，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又何苦跟你来这穷乡僻壤之地？”

　　杜卫平说是一省之长，手中却并无兵权，杜柔真要逃婚，只要脱离了山东地界便完全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至于她的未婚夫蒋忠汉，虽然作为北伐革命军总司令，大半个中国都紧紧攥在手里，但蒋杜两家婚事毕竟只是口头约定，眼下未婚妻跑了，他就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恐怕也不会对外声张，更别提大张旗鼓的找人了，所以单纯就逃婚这个目的来说，杜三小姐只要在济南随便上一列不管开去哪的火车，都比眼下这个选择更省事而且更安全。

　　可是她却宁愿选择大费周章的跟孙学武来了乡下。

　　不是李臣多想，实在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合逻辑。

　　孙学武却不想多谈：“如今这样的乱世，三小姐千金之躯，我认为还是眼下的安排更安全一些。”

　　“她当然安全了。”李臣却并不打算放过他：“可是万一事情败露，你想没想过石姨和宝珠的安危？”

　　“三小姐是亲生女儿，杜卫平投鼠忌器，肯定不能把她怎么样，但是像你这种从犯肯定不能轻饶吧？你是求仁得仁，可王家何其无辜？”

　　“你不肯把人带回家，却把三小姐托付给了宝珠，是因为你也知道孙叔不会同意你这么干吧？孙学武，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但三小姐留在王家绝对不是长久之计，宝珠的大哥王延让就在蒋忠汉的部队里，如今济南攻下了，泰安也指日可待，他总要回家来探亲的，你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