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永夜外传》一坨卫生纸

5、第四章，谢衣

　　被放在地上的小孩生气寥寥，闭着眼睛，但是很乖的样子，额角两缕发散着，露出光洁的额头。
　　男人抬手用灵力将神果悬空，浮在小孩胸口上方。
　　幽蓝的果子渐渐转变成了绿色，泛着柔和的光芒，和那个孩子融合在了一起。
　　被吸收了……
　　“……”
　　雷屏内，所有人怔怔看着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静静的没有移动。
　　男人单膝跪着，双手结印，周遭又荡开几层法术。
　　乐无异法术底子不好，夏夷则看了眼，侧首朝他道：“是木系治疗术。”
　　闻人羽突然惊讶地指着外面：“那个孩子，他、他醒了！”

　　果然醒了，这个男人，他来这儿的目的和他们一样么，为了救自己在乎的人？
　　那个孩子只是眉眼间动了动，还没完全苏醒，男人很缓地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动作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屏没有撤去，夏夷则和乐无异都从半空落到了地上，也许是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离开的事。
　　乐无异没敢出声，总觉得那边正在做的事很重要，盘腿坐在地上，无声地冲着半空中盘着腿看上去很惬意的那个小孩打手势：
　　——哎！
　　灰白发相间的少年盘腿双手抱胸阖着眼似是在小憩。
　　乐无异继续无声地喊：哎！看看我，我在下面，看看本少爷啊喂！
　　可惜人家根本听不见也看不见，夏夷则的注意力也不在这边。
　　又过了很久，突然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同时投向雷屏那侧。
　　孩子苏醒了，正坐在地上，两手撑着地，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
　　雷屏无声撤去，让眼前景象更清楚了些，乐无异不禁站了起来，灰白相间发色的少年也由盘腿坐改成了站着浮空。
　　一身黑袍的男人伸出一手牵着小孩的手，帮扶着那小孩站起来。
　　小孩望着眼前的人，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但又不仅仅是疑惑，他有些好奇地伸出手去，慢慢触到男人的脸庞。
　　你是……
　　男人抓住他的手，跪着的姿势和小孩在同个高度，他说：“我是你师父。”
　　“师……父……”
　　孩子喃喃地重复了一次，眼中疑惑渐逝，变得清澈明亮，他往前走了两步，身体前倾抱住男人，不带丝毫提防和戒备，就这么理所当然地——亲近。
　　男人戴着金制的面具，遮住眼睛，所以无法令人看清他的表情，但乐无异却隐约能体会，感受他此时此刻的心情。男人抱着小孩起身站起来，小孩一手搂着他的脖颈，下巴依赖地搭在男人的肩甲上，另一只小手抓在他披散的发间。
　　小孩的样貌此时完全露在了众人眼前，乐无异突然出声：“诶，夷则你看，他的头发跟你好像哦。”
　　灰发少年：“……”
　　夏夷则看了眼，无伤大雅地低声：“是么。”
　　闻人羽也睁大眼睛，目光在那小孩和夏夷则之间来回转换。尝试着进行对比。

　　男人脚下现出传送法阵，夏夷则低声道：“他们要走了。”
　　“……哦。”乐无异不知道还能说啥，说到底他都不知道他们几个为什么一直待到了现在。
　　趴在男人肩膀的小孩忽然动了动，胡乱抓着头发的手指向乐无异这边，含糊不清地喊了声：“哥哥——！”

　　“……啥？”乐无异看向同伴，不确定自己刚才听到的是什么。
　　小孩又叫了声：“哥哥。”
　　男人把小孩放下，放开他的手。小孩跌跌撞撞地朝乐无异他们跑过来，揪住了乐无异的衣袍下摆，仰起头看着让他：“哥哥。”
　　乐无异瞪大眼睛：“我不是你……哥哥。”
　　小孩的眼神实在太柔软，他竟然都没法把否定的话说出口。
　　“……”乐无异惊诧的神情被慢慢摆正，渐渐凝出一个笑，他牵住小孩的手，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谢衣。”小孩自己一字一顿地认真回答。
　　小孩身后的男人道：“他叫谢衣。”

　　乐无异的眼神从小孩脸上移向了那个男人，望着他张了张口，没说话。
　　夏夷则突然神色一凛：“有人来了。”
　　凭空从黑暗中走出一个灰长发戴着单边眼罩的男人，然后他们听到方才被叫师父的男人低低说：“你来了。”
　　戴眼罩的人从黑暗中瞥向谢衣这边：“他醒了？”
　　事实显而易见，男人没有回答。
　　戴眼罩的人说：“你什么时候回去，我是说，全部的你。”
　　“谢衣，过来。”
　　小谢衣回头：“师父？”
　　“过来。”
　　小谢衣跑过去，男人牵起他的手，稍稍俯身道：“师父要离开一阵子，你跟着瞳叔叔好不好？”
　　瞳侧首，声线冷漠，十分正经道：“……还有别的事等着我去做。”
　　男人没理睬他，低声询问：“谢衣喜不喜欢瞳叔叔？”
　　小谢衣迟疑地看了看瞳，瞳木然回视，小谢衣点了点头。
　　“好。”男人直起身，转身离开“瞳，照顾好他。”
　　“……”瞳倾身致礼，仍旧一板一眼道“属下谨遵大祭司令。”
　　“对了，你们……”
　　乐无异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们。
　　“此处洞天中神树每百年结一果，你们中无重伤，重病之人，却有一半妖，若想去除妖身，可以等本座三日。”
　　没头没尾的一句，乐无异听得稀里糊涂：“喂，你……！”
　　男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小谢衣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片刻，抬头看了看瞳，迟疑地把小手交过去。瞳连看都不看一眼，躬身尽职尽责地把小谢衣抱起来，几乎和先前那个男人一样的动作，只不过他是用单手，肘窝托着小谢衣的屁股，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上。
　　小谢衣估计有点被吓着了，闷闷地道：“我要和哥哥玩儿。”
　　瞳道：“谁是哥哥，你哥哥在两百年前就死了。”
　　乐无异一行：“……”
　　奇怪的是，小谢衣难得没被这种气场吓哭，稍显肉乎的小脸一转，闷闷地看了瞳一眼，继而朝乐无异他们伸出胳膊要抱抱：“哥哥——”

　　“呃……”乐无异指着小孩的方向，左右看看寻求帮助，抱不抱？我要是上去抱了眼罩男会砍我么？要是砍了你们会来救我么？
　　夏夷则，闻人羽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不确定。
　　“若有意外，我回去救你的。”
　　“既然三皇子要救，属下也万死不辞！”
　　“喂，你们……”
　　……
　　情况出乎意料地和谐，嗯，除了小谢衣始终得趴在叫瞳的这个眼罩男肩头，他也不让小孩下来，就这么抱着小孩坐在地上，背对着乐无异他们，让小谢衣和他们玩，自己好像在分神专注地思考什么。
　　好诡异。
　　天色已经很晚了，按理说他们应该尽快回江陵客栈，但此处原本幽暗隐蔽的气氛不知什么时候就消散了，还变得很安静，宁静，举目茫茫星空，十分惬意安宁。
　　乐无异盘膝而坐，和小谢衣逗着玩，闻人羽在一旁认真地观看，想抱又不敢抱的样子。
　　“话说，你是谁啊？”乐无异才想起来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好像对自己特别不屑一顾，现在却和夷则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十分投机的家伙。
　　少年两手抱胸道：“吾乃古剑晗光之剑灵，禺期。”
　　“晗光？！”乐无异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抽出挂在自己腰间的剑看，他平时都随身带着两把剑，一把是前些年和夷则一起打的，另一把则是老爹乐绍成的藏剑，他从小就很喜欢这把剑，晗光，但老爹又说这剑邪煞不能出鞘，所以他从未用过。
　　夏夷则听着禺期报家门，一点也不显得意外地说，颔首道：“果真如此。”
　　乐无异炸毛道：“哎！你都不知道他是啥，就跟他聊了那么久！”
　　夏夷则平淡道：“禺期前辈他，对剑十分有研究。”
　　禺期抱胸道：“那是自然。”
　　“你，真是晗光……剑灵？！”乐无异不可置信地求证。
　　连瞳都站起来转过身：“古书有云，所谓剑灵，乃是以鲜活生灵之躯体投身冶炼炉中，从而与剑身融合，成为灵体，寿数长久无涯，此记载是否属实？”
　　“不错。”禺期不耐烦道“别拿这小毛孩的屁股对着吾！”
　　“哦。”瞳改为双手抱着小谢衣，让他倚在自己胸前。
　　“这么说，你真是晗光剑灵？！”
　　“你说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住手！小子！别碰吾！”
　　打雷声，打雷声……无穷无尽的打雷声，夏夷则扶额给某人加上防御，站在一旁继续看打雷。

　　“小谢衣多大了啊？”
　　“七岁~”
　　“哈哈，看哥哥长得帅么？”
　　小谢衣半张着嘴：“什么是‘帅’？”
　　“就是，长得好看。
　　小谢衣点点头：“哥哥很帅。”
　　乐无异乐得不行，额头抵着小谢衣的肉脸蛋一个劲儿地蹭：“那小谢衣喜欢哥哥么~喜欢么，嗯？”
　　“喜欢~”
　　闻人羽手持长枪跟在一行人侧，目瞪口呆，礼貌地询问三皇子殿下：“乐公子他、是认真的吗？”
　　夏夷则侧首看了下，很熟视无睹地回答：“是认真的。”
　　“……”
　　乐无异突然捏起小谢衣脸蛋的一块肉，担心地看着他：“你怎么了，不高兴么？”
　　小谢衣趴在瞳肩头，闻言摇了摇头：“没什么，谢衣只是有点想念沈夜师父。”
　　“沈夜？”乐无异愣了愣“是刚才那个人吗，他叫沈夜？”

　　流月城。
　　肃穆安静的宫殿中供奉着近百个牌位，黑袍男人负手立在众多牌位前，静静地看着。
　　脚步极轻地靠近，尊敬地停在宫殿外。
　　“华月，你来了。”
　　华月见他已经知道，遂单膝跪下道：“属下参见大祭司。”
　　“你知道我不是大祭司。”
　　华月道：“你一直是，前任大祭司的子嗣，本就该是大祭司。”
　　沈夜轻嗤一声：“也是，他说我不是，就算只为了他，这个大祭司，本座当几天也未尝不可。”
　　“……”华月站起身来，在他身后远远就看见沈夜一直望着的那块牌位——流月城第一百七十三任城主，沧溟。
　　“这么多年过去了，尊上……不必再如此自责。”
　　沈夜淡淡道：“本座何时说过会自责。”
　　“当年，你养伤之时，我和瞳曾去往下界搜寻谢衣下落，但都没有收获，那件事是我们的错，不该擅自摘了你的戒指，否则你也不会在那时离开流月，前往下界……”
　　“够了。”沈夜蓦地转过身，与她错身而过，准备离开时，停下一字一顿道“你不必再说，那件事已经过去，本座不会追究如此久远的事，你勿再多提。”
　　“……好。”华月噤声片刻，重新开口，换了话题“你此番去下界，寻找神农子嗣之事可有眉目？”
　　“已有七成……小曦怎么样？”
　　华月恭敬道：“天相祭司最近醒了许多次，情况看起来很不错。”
　　“嗯。”沈夜欲往大祭司寝殿去，却不料刚一动，眼前骤然黑了，剧痛从心口炸开，瞬间不支单膝跪倒下去……

　　“哥哥！”
　　沈夜醒来后脑海里一片模糊，他手指紧扣床沿，哑着嗓子嘶声道：“小曦！”
　　“紫微尊上醒了……”
　　“尊上可还有感觉不适？”侍女躬身跪在床前询问，
　　“你是谁？”沈夜猛地起身，急切道“小曦呢？！”
　　“尊上！尊上勿要妄动，您才从反噬中清醒过来，天相祭司正在赶来。”
　　“谁是你的尊上？！”沈夜蹙了蹙眉努力使自己恢复过来，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紫薇祭司呢？他在哪儿？！”
　　来不及了，小曦无助地向自己求救的场景镌刻在脑海里，反复在眼前播放，挥之不去。
　　“您就是……紫微祭司啊。”
　　来不及了……沈夜恼恨地握拳，手心一阵刺痛，中指上的指环尖端刺入手心，脑中闪过一道白光，无数画面随之重归脑海……大雨，沧溟，心魔，漫天飞散的光点。
　　“……”沈夜抬手按着眉心“本座没事，你下去吧。”
　　“是。”

　　江陵，在七贤城待了一夜，一行人终于想起来回客栈了。路上乐无异戳了戳夏夷则：“夷则，你说，小谢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看他们的衣服都很复杂的样子，好像是什么王室，但宫里的样式都不是这样。”
　　“嗯。”夏夷则闻言抱肘看了看“的确不是普通人家。”
　　“闻人见过么？”
　　“没，没有啊，而且他们的灵力这么强，不可能没人知道，属下在中原却没听过他们的名号呢。”
　　“奇怪。”

　　“你们说的，我都能听到，你们知道吧。”
　　“……那你也别说出来啊。”
　　其实乐无异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瞳身上与别人不太一样的构造，眼罩什么的就不说了，手臂明显是……刚才离江陵还有几里路的时候，叫瞳的男人就施了幻术，隐身了。
　　乐无异干脆开门见山地问了：“你和之前那人，你们不是普通人吧？”
　　“不是。”瞳道“其实你不应该这么问。”
　　“那应该怎么问？”
　　“你应该说，你们是人么？”
　　“啥？！！！！！！！！”
　　“哼，吾才知晓，原来烈山部人竟不算人了。”声音从头顶传来，禺期抱胸飘着说。
　　虚空中出来瞳的一声轻笑。
　　“……”乐无异抬头看向半空“你不是不让我摸嘛，怎么又出来了？”
　　“哼，只要吾不想，臭小子能碰得吾半根毫毛？吾是看不下去某个小子被人耍得这样惨，臭小子你还真信他，你爹教你读的那些书没进到你脑袋里半分，都喂给那条小鱼了不成？“
　　那条小鱼表示：“……”
　　“切，就你读书多，你刚才说，什么烈山部？”
　　禺期清了清嗓子：“且听吾娓娓道来。上古时期，有一人类部族名曰烈山，信仰神农，善驭灵气，于女娲补天时自请入流月城相助……”
　　“……”
　　乐无异等了半天：“然后？”
　　“没有然后了，这些还不够么？”
　　“……”
　　“咳咳，吾也是道听途说，中间缺失了一部分，吾只知道，听说多年后天神伏羲在流月城外围布下结界，现下看来，那结界是破了？”禺期故作镇定地看向瞳。
　　“嗯。”瞳只是平淡答了声，没再多说，禺期显得有些着急，却没说出来，按耐下去不再发问。
　　“哦，这样啊，怪不得。”这样事情就好解释多了。
　　“话说，瞳，你能把小谢衣给我抱么，或者放他下来走？”
　　“不行，怎么？阿夜对他很上心，不能在我这儿出差错。”
　　“……那你就别隐身了吧，这样、这样……”真的很诡异啊！
　　“小谢衣被一团空气背着，在半空一颠一颠的，真的很诡异啊T T”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