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夏之萤火

9、小绿

　　“唔，西瓜啊西瓜，你可不要怪我哦！谁让你非把种子长在瓤里呢？你说长瓜皮上不就好了？”
　　那还是西瓜吗？墨湘刚进将军府，正准备穿过花园，就听见蓝非的声音，远远看见蓝非和白璎两人蹲在草地里。蓝非一手拿着个小瓷瓶，一手拈着朵黄色的小花。
　　“小夜！小璎！这大中午又在折腾什么？”墨湘走近了才看清，蓝非手上拿着的小花连着一段瓜藤，附有白色茸毛的藤上抽出纤长卷曲的嫩绿色细丝。
　　夏日正午的太阳晒得地面都有了些许龟裂，即使站在这样的树荫下，依然能感觉到股股热气从地面蒸腾而起，使地平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而蓝非和白璎就像根本没听见墨湘说话似的，还在专注地看着那黄色的小花。
　　突然蓝非摇了摇脑袋，皱着眉说道：“这到底哪个是雌蕊，哪个是雄蕊啊？”
　　“小夜！到底在干什么？”被热得实在无法忍受，墨湘提高了嗓音，大声对蓝非说道。
　　“啊？哦，没看见么，培育无籽西瓜！”蓝非转头不耐烦地看了眼墨湘，又粗鲁地抓起刚才的黄色小花，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小瓷瓶缓缓倾斜了，向花蕊处倒了少许液体，“管你有没有受精，多试几朵不就好了！”
　　说完，小心地塞好瓷瓶，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又顺着瓜藤去找别的小花。
　　“小璎，这是怎么了？”看样子无法与蓝非沟通，墨湘只好去问一边站着的白璎。
　　“那个……小夜昨天被娘打了……”白璎抽出腰间的丝帕，擦拭着额角的细汗，边慢慢地给墨湘解释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这几日气温高得大家脾气都烦躁。为了降降火气，白夫人每日晚间都会将在井水里泡了一天的西瓜切了分予府中上下。
　　这日，切完西瓜，正巧张管家急着要核对本月的用度，白夫人就放下手中的事情，随了张管家去取房里的帐簿。不想回到厨房一看，桌上的西瓜都齐齐地少了顶端没有籽的部分。
　　遇到这种奇怪的事情，白夫人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当即就去了蓝非的房里，蓝非正在房里洗脸，还没擦干脸，就被白夫人拖着去了厨房。
　　“小夜！”
　　“嗯……”
　　“你也大了，为什么还这么不懂事？”
　　“刚才口渴了，进厨房。”
　　“然后呢？”
　　蓝非看看桌上的西瓜，刚才只是一时没控制住，错在自己，但条件反射地狡辩道：“我不喜欢吃有籽的西瓜！”
　　“废话！你种个没籽的给我看看！”听到这种胡搅蛮缠的理由，白夫人实在气不过，啪地就给蓝非一个耳光。
　　蓝非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光给怔住了，平日里温柔和气的娘居然因为自己偷吃了西瓜，动手打他？
　　“我就是一直太纵容你了！”
　　“哼！不就是没籽的西瓜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蓝非也怒了，这还是白夫人第一次这样对他，说完，转身就跑，根本没注意到白夫人脸颊上的泪水。

　　所以今天早晨天还没亮，蓝非就叫起张管家，陪他一起去附近的瓜田挖了一株种在花园里。整个上午也没见到人影，直到中午才看到蓝非蹲在这边。
　　白璎也不知要如何劝蓝非，只好一直在旁边看着。

　　听完整个事件，墨湘笑了：“看你天天胡作非为，终于有人惩治你了！”
　　“是啊，像我这么无恶不作的人，就该吃饭被噎死，喝水被呛死！”蓝非低着头，继续着自己的工作，无所谓地说道。
　　“好了，小夜，这本来错就在你嘛，怎么这么小心眼？”见蓝非对自己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墨湘也不好再火上浇油，只柔声劝道。
　　“我怎么小心眼了？娘从来不会动手打我的……”蓝非小声说道。
　　“哎，人总有控制不好脾气的时候啊！”墨湘叹了口气，就势拉起还蹲在草丛中的蓝非，看见蓝非脸上手上红斑点点，又忍不住笑道，“生气了就跑来喂蚊虫？你这种发泄方式我倒是没见过！”
　　蓝非不说话了，拿了白璎递过来的手帕胡乱擦着，又嫌手上的瓷瓶碍事，索性丢给一旁的墨湘。
　　其实蓝非也并不是那么的在意，毕竟自己理亏，还随口推脱。回头想想，自己要是也遇到这么个破孩子，说不定还不止这一巴掌呢！但白夫人的一句话刺激到蓝非了，居然怀疑自己的科学水平？！难道我真种出无籽的西瓜，你就不打我么？蓝非就是无法忍受这种家长式的武断发言，这才一直赌气。
　　琢磨了一晚上，反复论证了在古代培育无籽西瓜的可能性，蓝非毅然决定天亮就去试试，而此时气已经消了大半。但墨湘和白璎担心地看着他，这点架子还是要摆的，正好墨湘给了个台阶，蓝非哪有不利用的道理，于是就演变为了当前这种状态。

　　“这瓶子里装了什么？”墨湘问着，随手就要拨开瓶塞。
　　“不是说了，培育无籽西瓜么？”蓝非抢过瓶子，扔给墨湘一个“说了你也不懂”的不屑眼神，然后很郑重地警告道，“这瓶子还是不要打开的好，搞不好粘到了，会毛发掉光，死都死得很难看的！”
　　墨湘眨了眨眼，盯着那瓷瓶：“既然那么可怕，你刚才还倒在花上？”
　　“只是阻止胚珠的有丝分裂嘛，也不知能不能成功！”说完，看了眼还在发呆的两人，径自走出花园。

　　之后的数天，三个人经常午饭前蹲在日渐变大的西瓜旁，左敲敲右拍拍，顺便讨论着蓝非的秘方。
　　反正他们早已习惯了蓝非不可思议的思维，很能接受这样的新鲜事物，蓝非被他们问烦了，每天就讲解一段给他们听，以打消众人随时想切开眼前的试验品的冲动。
　　“秋水仙碱，取自于秋水仙的球根，无色无味，是一种生物碱……”
　　“……”
　　“呃，所谓碱这东西，看过发馒头吧？如果不加食碱，馒头蒸出来就是酸的！”
　　“……”
　　“算了！反正这个东西放下去，种籽就不能生长了！”蓝非实在是无法忍受这些没有“常识”的学生。
　　“为什么不能长了？”白璎想了半天，还是认真地问蓝非。
　　“嗯……”蓝非想找个合适的例子，顿了顿，说道，“比如说，马和驴子的小孩，就不可以生宝宝哦！”因为染色体的数目不对，蓝非却没办法这样解释。
　　“啊？”白璎将信将疑地看着蓝非，突然皱了皱眉，怒道，“小夜骗人，如果那样的话，为什么到现在还有马和驴子，难道不是早该绝种了么？”
　　“？”蓝非被白璎这么一问，愣了愣，摇摇头苦笑道：“马和马也可以生小马的啊！”
　　“那为什么还要和驴生小孩呢？”白璎又一本正经地问道。
　　“……”
　　“其实我想问，马和驴子生下的孩子，马生的和驴子生的一样么？”墨湘也加入了话题。
　　“……”
　　此时大家都没发现，此话题正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蓝非后悔了，自己就不该举这个例子！
　　被问得无话可说，蓝非只想赶快逃离现场。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三个人围着桌子，盯着中央一只绿皮的西瓜。
　　蓝非拿着菜刀，抚摸着光滑的瓜皮，犹豫着是不是该砍下，叹了口气，将菜刀递给一边的墨湘道：“天天看着小绿，现在想来也是有感情的，下不了手啊！”
　　“嗯？小绿是谁？”墨湘疑惑地接过蓝非手中的刀，问道。
　　“当然是给它起的名字啦！”蓝非指着桌子中央的西瓜，心疼地说，“这瓜是我种的，就像我的孩子一样，父母当然都该给自己的孩子起个名字啊！”
　　“啊？那你一会儿也别吃！”墨湘晃了晃手上的菜刀，又拍拍桌上的西瓜，用刀尖切开一个小口，只听见一声破裂的脆响，瓜皮沿着缺口自然地裂开，流出些许红色的汁水。
　　“啊！好痛！”蓝非装出痛苦万分的模样叫道。
　　“行了，行了！还没完了你！”墨湘抬头看了眼蓝非，笑骂道：“知道你养孩子不容易，一会儿多分你一点，行吧？”
　　面前被切成两半的“小绿”，红色的瓜瓤晶莹透亮，似乎可以看到每个微小的液泡，本应生长着种子的凹槽中，只有个别的，分布着白色细小的瓜子。
　　“嗯，还算成功！那些白色的生命力顽强，也是在所难免。”蓝非满意地说，卷起袖子，动手开始分西瓜。
　　“小夜！”白璎望着手上被分到的“小绿”，犹豫了半天才怯怯地说，“可以吃么？”
　　蓝非也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白璎。
　　“小绿……”白璎红着脸咬着下唇，还是下定决心说道，“还是不要吃了吧！”
　　墨湘在一边忍不住噗哧一笑，问蓝非道：“那名字什么时候起的，听起来还真是我见犹怜啊！”
　　“刚才！”蓝非得意地说道，“我有这个权利！嫉妒么？”
　　“是啊，嫉妒得要死！”墨湘故意拖长了音附和着，语气一转，又接着道，“嫉妒你那脑袋里正常的没有，尽是鬼主意！”
　　“能把这句理解为是称赞我么？”蓝非挑衅地看着墨湘，“话说回来，我那卖书的鬼主意进展如何？”
　　“嗯，回大人，有了那钱，您就可以天天吃完瓜心，就把别的都扔了！”
　　哼！当我是暴发户么？蓝非也不理会墨湘的嘲弄，继续问道：“有多少？”
　　“要回去仔细算算，大概五六千两黄金是有的吧！”看到蓝非脸上些许失落的表情，墨湘又安慰道，“这也是刚开始，更何况能识字又有闲情看书的，整个谦耶也不是很多。”
　　“我知道啊，只是要是用了，就没结余了……”蓝非喃喃道。
　　“一起用了？”墨湘诧异地问蓝非。
　　“当然！”蓝非打了个响指，意味不明地笑笑，“这大鱼还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