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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穷山恶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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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每日下午,蓝非都会追着墨湘问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从谦耶的地形河流分布,到风土人情,百姓的饮食起居,面面俱到。
“怎么了?突然要问这些?”墨湘也不禁怀疑起蓝非的动机。
“关心关心国家形势呗!”蓝非随口说道。
“你又不是那种会忧国忧民的人!”墨湘还是不信。
“现在忧了,可以吧?”蓝非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想做商人,国家的基本情况总要有所了解嘛!”
“嗯?有计划?说来听听!”
“哼!这回算便宜你了,这计划对你也有好处!”蓝非指了指挂在书房墙壁上的地图,“我要在那里建玻璃工厂!”
“在我的领地?”墨湘惊讶地等着蓝非继续说。
“对——就是你那荒凉的领地!”蓝非不屑地看了眼墨湘,“反正你也不用,借我用用吧!”
墨湘的这块领地在谦耶西侧,名为繁贝,整个城倒有一半都是沙滩,而另一半也因为土壤稀薄,又多盐分,根本无法种植粮食,城中多为妇孺,只从事些较为轻松的手工活。城里的粮食和淡水的补给都靠着邻近的各城。如果说繁贝有什么有利条件的话,就是靠御京很近,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墨湘会选择繁贝的原因之一了。
而蓝非会选择繁贝,显然是看到了它取之不尽的原材料——砂石和贝壳,既然离御京很近,交通也不会是大问题,再说是墨湘的地方,地皮又不会要钱。当然这些优势蓝非不打算现在就说给墨湘听,自己又不傻,总得先压压价的!
“怎样?要不要再合作一次?”蓝非看着有些心动的墨湘,继续煽动着,“先生也不希望自己领地的百姓总活在贫困中吧?”
“我是很好奇你的设想……”墨湘考虑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但条件和上次一样,你不能出面!”
“行~你喜欢招摇,我让给你了!”蓝非无所谓地笑笑,抱着双臂斜靠着墙壁,上翘的嘴角透出几分蔑视。
墨湘皱起眉,蓝非的这种态度让他很不舒服,想去解释,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丝叹息,自嘲地笑了笑,学着蓝非的口气说道:“交易达成!”
“总不能每次都让你做无用功的,这回收益的三成算你的!”价是要压的,但墨湘连价也不还,蓝非觉得实在是无趣,良心上也说不过去。
“银票又不是我的兴趣,别想得别人都跟你似的!”墨湘摇头拒绝道。
“分给穷苦的百姓也好啊,难道叫我这个敛财都来不及的人做慈善事业?”蓝非不耐烦地说。哪有劝别人收钱的?自己也不正常了吧。
等整个条件都讨论完,蓝非又抽出这几日自己画的图纸,让墨湘差人去办。
其实说起制造玻璃,原料和方法都是最简单的,关键还是在最终的产品。蓝非知道谦耶的贵族们喜欢用水晶器具,那么性价比更高的玻璃器具应该是会受到欢迎的。
抬头看看即将没入地平线的太阳,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讨论,一起走出书房。
“小夜!”墨湘迟疑片刻,还是叫住了走在前面的蓝非,“我只是不想让别人发现四叶草……”
前面的脚步声猝然停了,蓝非转过头,夕阳的余晖投在他身上,镀出金色的柔美轮廓,缓缓抬起头,与墨湘默默对视着,最后轻轻吸了口气,蓝非柔声说道:“刚才是我说错了,不要介意。”
说完,又快步跟上白璎,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处。
“娘,我想和先生去繁贝看看!”中午蓝非早早就到了花厅,为的就是和白夫人说自己的这个决定。
“终于还是决定了么?”白夫人一点也不惊讶于蓝非所说的话,淡淡地笑着,拉了拉蓝非有点凌乱的外衣,“前几天就看你犹豫不决的。”
“我只是去看看,不会太久的!”
“你也大了,出去见见世面也好!”白夫人轻抚着蓝非的脸颊,幽幽地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只能守着将军府,你爹也不在,这些年天天闷在家里,也为难你了!”
“娘……”蓝非低下头,不敢望着白夫人,小声地问:“那娘守着将军府,是希望爹能回来么?”
一滴温热的液体滑过蓝非的手背,白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不知我死之前能否再见上他一面。”
“爹这样对我们,你还爱他吗?不怨恨么?”虽然不忍,但蓝非还是想知道答案,一直都想知道答案。
蓝非知道活人是永远都争不过死人的,爱情不可以分割,那么亲情呢?为什么白镜雨吝啬到连亲情也不愿给予?这对忍耐了这么多年的母亲公平么?
“我天天都要为你操心,哪里有时间去怨恨啊!”白夫人戳了戳蓝非的额头,转身去布置碗筷。
一个月后,墨湘和蓝非动身去了繁贝。
“我知道这做人要低调,可是我为什么要和墨竹穿一样的啊?”蓝非坐在马车中,看着对面衣着风雅的墨湘,再看看自己一副小厮的打扮,忍不住又抱怨起来。
“小夜,你一直在家里不清楚,其实你那白家长孙的名头还是很有分量的!”墨湘懒懒地斜靠着车壁,上下打量了会儿蓝非,“再说这副打扮也挺好看的啊!”
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蓝色粗麻布上衣已经洗得退色,蓝非穿在身上还有些宽大,袖子嫌长的部分在腕上叠了几道,腰间的宽布带不得不多绕几圈,以固定住宽松的上衣,更显出单薄的腰身。裤脚处也卷起,纤细的脚踝若隐若现,赤脚穿着双同色的布鞋。头发全数束起裹着块浅蓝色的方巾。整个人似乎小了好几岁。
“平时也没注意,你吃那么多饭都去长那些鬼主意了么?”
“哼,总比你吃了浪费强!”蓝非不服气地反驳道。
“好了,不和你杠,你那有分量的名号还是别让人知道的好,免得多生事端!”
墨湘淡淡一笑,看了眼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墨竹说道:“干脆和墨竹那名儿配成一对好了!”
“啊?”墨竹经过上回的教训后,就生怕得罪了蓝非,没想到自己不做声,还是逃不了被扯上。
“放心!没你的事儿!”墨湘瞟了眼受到惊吓的墨竹,顿了顿开口道,“我其实本就想再要个贴身丫鬟的,名字早就想好了,可惜一直没有如愿啊!”
“叫啥?”蓝非也懒得听墨湘废话,反正叫什么也随便,不就一马甲么?
“湘妃竹!”
“啊?”蓝非和墨竹齐声叫道。
“怎么?不是很好听么,还有段可歌可泣的故事呢!”
“是么?你的审美观真是异于常人啊……”蓝非不由叹气道。
“嗯,三个字是有些拗口,那就叫湘扉吧,总可以了吧?”墨湘还是不愿放弃。
“哼,随便!”这倒和自己本来的名一样了,可是,湘扉,湘妃,蓝非总觉得被墨湘占了便宜……
在地图上看,御京和繁贝也就一掌的宽度,可是坐在马车上,却整整走了三天三夜,刚开始的官道还比较平坦,但越往繁贝,道路就越发的崎岖了,道上来往的马车也少了很多。
“哎,我说你那儿一片荒凉还说轻了,根本就是穷山恶水嘛!”蓝非端坐在马车中,尽量减少身体的摇晃,才能略微缓和胃中的不适。
“小夜……啊,小扉啊,你怎可以说这山清水秀的风景是穷山恶水呢?”
“我还没说是原始森林呢!”蓝非说完,就觉得一阵恶心,连忙一手撑着车底,一手抚着胃部。
“哎,不舒服就别说话啊!”墨湘不知又从哪里找来一把纸扇,随意地扇了扇,合起,又用扇柄挑起车帘,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穷山恶水。
蓝非闭着眼,强忍着胃中的不适,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了。车帘被掀起,昏暗的车厢中,突然冲进了刺眼的亮光。
“属下已在此恭候多时,时辰已晚,还望三皇子先在这驿馆将就一晚,明日再行进城。”
“嗯。”墨湘答应着,转头示意墨竹扶了蓝非。
下了马车,蓝非才勉强适应了周围的亮光,原来这发光源是道路两侧整齐排列着的灯笼,而此时,已是深夜。
进了驿馆,周围也一样被照得通亮,也不知要浪费多少蜡烛。
那个接待的官员必恭必敬地将墨湘他们引进后面的厢房后,吩咐了侍从安顿好一切,就知趣地离开了。
“果然是到了你的地盘啊,做地头蛇的感觉很不错哦!”蓝非捧着茶杯趴在桌上,刚缓过点劲,又忍不住讽刺起墨湘。
“其实你不开口的时候,看上去挺可爱的啊!”墨湘摇头叹息道。
“哼,我就是这么不可爱!”蓝非放下杯子,拉了一边傻站着的墨竹说道,“奴才们不打扰三皇子休息了!”
说完啪的关上了房门。
第二天,蓝非照样像在家中一样睡着懒觉,只觉得床板摇晃得厉害,翻了个身把被子裹裹紧,迷迷糊糊地说:“摇慢点,这频率不合适!”
“小扉!快起来,一会儿要进城了!”
“嗯?”听到进城两字,蓝非这才稍微清醒了一点,揉揉眼睛,坐起来,摇摇脑袋,一阵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又倒了下去。
“小扉!!!!”这回更大的声音震得耳膜生疼,伴随着高频的晃动,使蓝非终于爆发了!
冲着声源就是一阵大吼:“大清早的,喊魂啊!”
突然一块滚烫的毛巾扔到了蓝非的脸上,还湿乎乎的,使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蓝非一惊,这下是真的醒了,伸手抓下毛巾,就看见墨湘拿着折扇,半遮着脸,眯着眼看着他,墨竹目瞪口呆地杵在一旁。
“看到没?非常人就要用这种非常办法!”墨湘用折扇掩着嘴对一边的墨竹说。
“哼,你这是什么方法,谋杀么?”蓝非向墨湘丢了个白眼,很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
“再不用这非常办法,白少爷大概又要睡到日上三竿咯!”墨湘微笑着说道,啪的合上折扇,站起身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