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夏之萤火

8、黄金屋

　　蓝非拉着白璎冲进王府，守卫知是将军府的少爷小姐，又见蓝非一脸怒气，也不敢拦着，就这么看着蓝非朝着墨湘的书房跑去。
　　粗鲁地推开书房的门，就见墨湘正拎着刚写好的纸笺吹着气。看到满脸通红的蓝非和弯腰喘着气的白璎，墨湘故作惊讶地问：“怎么了？遭打劫了？是劫财还是劫色啊？”
　　蓝非也不说话，抬手把刚才的书扔给墨湘。
　　墨湘拿着书看了一眼，又瞄了瞄蓝非，皱紧眉头，斟酌了半天，才开口道：“这书名似乎听过啊……”又刷啦啦翻着书页，“可对这作者却没有印象呀！”
　　“哼，是啊，你说咋没叫黑土呢，又亲切又好记！”蓝非抱着双臂，冷笑着看着墨湘。
　　“什么意思？”墨湘一副理解不能的模样，朝蓝非无辜地眨巴着眼睛。
　　还给我装？！蓝非攥紧了拳头，忍住怒气，一字一顿地说：“盗版是可耻的！”
　　墨湘虽不知道这盗版是什么意思，但凭这“盗”字也猜得个七八分。琥珀色的眼珠一转，微微翘起嘴角，学着蓝非的用词，柔声说道：“咱不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么，赚点钱好补贴姑姑的伙食费啊！”
　　“哦……”蓝非装作能够理解地拍拍墨湘的胳膊，目光一冷，接着说道，“那怎么现在拿了俸禄还接着干啊？难道盗版能给你带来不可告人的乐趣？”
　　“啊！对了，你上回要的砂子，我帮你从海边运来了哦！”墨湘突然合掌说道。
　　“不要给我转移话题！”
　　墨湘瞅瞅眉头深锁的蓝非，知道他不准备放过自己，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原本只是想戏弄他们一番的……”

　　那还是墨湘住在宫里的时候。晚上没什么事，墨湘就喜欢去藏经阁的书库看书，阁内灯火通明，蜷缩在高高的书架下，闻着纸张和熏香混合的气味，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喜爱的书籍。更重要的是，藏经阁够安静，除了前厅聚集了大批的录入史官外，也不大会有外人出入。
　　这日，墨湘照例窝在书库，却是铺开纸准备收录蓝非这几日所讲的故事，正写到关键情节，就听见前厅传来众人的争执声，停下笔定了定神，待再提笔，又忘了写到了哪里，而此时外面的吵杂声竟越发的大了。
　　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墨湘丢下笔，就快步走入前厅。
　　看到墨湘皱着眉从书库出来，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上前跪下行礼，连称自己有罪。
　　见到一个个史官战战兢兢地跪着，唯恐墨湘一怒之下把他们拖出去砍了似的，墨湘心中的怨气其实就已消去了一大半，但若就这样放过他们，好似又对不住他们那因恐惧而有些扭曲的面孔。
　　墨湘当即就装腔作势地说要罚，又觉得平常的惩罚着实无趣，既然是打断了自己收录故事，就也让他们尝尝这种想要知道故事下文的怨念，于是丢了自己整理好一半的故事，罚每人抄写三遍，三天之后交予自己。
　　却没料到第二天，众人就将抄好的厚厚一摞恭恭敬敬地递给墨湘，还一脸崇拜地齐声行礼道：“请大人继续这样惩罚我们吧！”
　　墨湘强忍着抽搐的表情，挥手让众人退下。没想到众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前来，并每每虔诚地跪拜，搞得墨湘实在良心难安，只得交出下文。
　　这样的惩罚多了，书库的空地堆满了纸张，数量多到难以处理，扔也不是，烧也不是。就有人提出说干脆订成书卖了，省得再费心处理。但藏经阁是编撰史书的地方，怕故事流传广了，知道出自藏经阁，坏了藏经阁的名誉，都一一或嘱咐或威胁，不得再誊写。

　　“藏经阁的史官都挺可爱的嘛！”蓝非眯着眼，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墨湘无奈地摇头苦笑：“你是没看见他们那渴望的眼神……”每次回想起来就心有余悸。
　　“哼！这是你自作孽，怎怪得了别人！”蓝非撇撇嘴，斜眼看向墨湘，“不过……”
　　突然意味深长地冲着墨湘一笑，蓝非接着说道：“这书中自有黄金屋，倒也不假！”
　　“你是说……”墨湘看着蓝非亮晶晶的眼睛，也渐渐有了笑意。
　　白璎在一边看着两人一狼一狈地笑着，觉得整间屋子都冷起来，怯怯地叫了声：“小夜——”
　　两人这才收起了笑意，蓝非咳了两声，拉着白璎在一边坐下。
　　定了定神，将思绪从方才的兴奋状态拉回，蓝非沉声说道：“具体的，我还要回去想想。”

　　与此同时，被众人遗忘的某人，还在期待着蓝非将自己赎回……

　　第二天早晨，蓝非早早就起身，拉上还迷迷糊糊的白璎，就往墨湘府上去了。
　　“哦哟，有钱能使小鬼推磨呀！”墨湘打了个哈欠，懒懒地看了一眼站在书房中央的蓝非，“却不知小鬼是怎么想的？”
　　“我想编纂还是用水木吧，毕竟卖书还是要点名气的……”
　　蓝非正欲将自己昨夜所想和盘托出，就见墨湘摆了摆手，轻轻一笑：“小夜怎么知道我一定对赚钱感兴趣？”
　　蓝非瞪大眼睛，这个问题他倒真的没有想到。按正常人来说，既然有这样积累财富的好机会，没理由会拒绝。只是对于墨湘来说……与墨湘相处也有五年了，可是很多时候都搞不清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似乎做事也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来。（summer：你难道不是这样？=v=）
　　蓝非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什么，只一脸疑惑地看着墨湘。
　　“呵，你一小孩，干吗摆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墨湘说着，捏捏蓝非的脸，又接着说，“可是我对别的感兴趣啊……”
　　墨湘斜眼偷偷看着蓝非脸上的表情，转身背对着蓝非，无比怨念地说：“比如说，那个xx故事里的xx人，为什么讲到最后却没了下落？小夜把他忘记了么？”
　　“哎？”蓝非惊讶地张大嘴，实在是不知道墨湘到底要怎样。
　　“出书的话，不是之前还需要校对修订么？”
　　“哈？”蓝非觉得今天自己似乎不在状态，脑子不够转，果然是早起的后遗症么？反正跟着墨湘的思维走好了，条件反射地点点头。
　　“那么把那些没讲完，还有敷衍过去的故事全补完，怎么样？”墨湘转过头，长长的发丝划过一道柔美的曲线，嫣然一笑。
　　“哦……”蓝非被墨湘这一笑幌得脑袋发晕，傻傻地点头。
　　“嗯？”墨湘低下头盯着蓝非看了半天，托着下巴，转眼看向一边的白璎，“小璎，他昨天有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么？”
　　白璎想了想，摇摇头，说道：“只是昨天似乎睡得不是很好……”
　　“你才吃了不好的东西，不就是要补完么？至于绕这么大圈子么？”蓝非总算想明白了墨湘要表达的意思，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不由向墨湘扔了个白眼。
　　“那么我还有一个要求！”墨湘看着蓝非恢复了灵动的眼眸，呼了口气，纤长白皙的手指指着蓝非，“整个的买卖过程你不能参加，书籍的修订不能出湘王府，当然所有对外的事情都由我来出面！”
　　“哼，这么说我只要呆在家里数钱就好了？”蓝非抱着双臂不置可否地笑笑，又顿了顿，抬头看向墨湘，“交易达成！”

　　接下来的数个月中，每个上午湘王府的书房都紧闭着门，遣去所有的侍卫仆从，没有要事不得进入。可是守在门口的每个侍卫都清楚的记得每天都会从不知何处飞出揉皱的纸团或蘸满墨汁的毛笔，夹杂着莫名其妙的话语：
　　“拉普耶鲁的父亲到底偷的是莴苣还是白菜？”
　　“谁知道，随便啦～花菜也不错！”

　　“薛冰为什么故事还没开始就这么死了？人家还以为她是女主角呢～快让她活过来！”
　　“你少罗嗦！总不能诈尸吧！”

　　“卖火柴的小女孩？火柴是什么？这题目得改！”
　　“怎么改？火折子西施？嘿嘿，这个好！”

　　………………

　　“啊……终于完成了！”蓝非伸了个懒腰，也不顾纸上的墨迹有没有干，张开双臂就趴了上去，厚厚的宣纸蹭在脸上，软软的满是墨香，顿时精神舒爽，成就感倍增。
　　“不过总不能再找藏经阁的史官誊抄吧！”墨湘放下笔，整理着桌上的纸墨，“而且既然是公开的买卖，数量上与之前也不能相比啊！”
　　“那么雇人来誊写呢？”蓝非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问道。
　　“每天一两纹银，每日三万个字左右吧。”
　　“唔，那么工匠呢？能刻章的工匠？”
　　“嗯，这个会贵很多，而且刻字不比写字，这你知道的比我清楚啊！”墨湘不知为何蓝非要问工匠，诧异地看着他，“好的工匠大概要五两！”
　　“哦，那还是工匠好了，还不怕别人盗版，嘿嘿。”蓝非转了转乌黑双眼，粗略计算了下成本，满意地做出决定。
　　“嗯？”墨湘疑惑地看着蓝非，等待他的解释。
　　“把整页就像盖章一样印上不是很快么？”蓝非对墨湘得意地说。

　　至此，蓝非踏出了他在这个世界原始积累财富的第一步！但不得不提一下的是，这第一桶金，不是改善了现有的医药水平，也不是对原有的材料做出改革，更不是所谓重磅炸弹式的伟大发明，而是某人曾经义愤填膺所说的——可耻的盗版……

　　但在没有扫描仪，复印机，电脑等盗版必须工具的古代，这种投机的敛财方式还是艰巨的，光是雕刻完所有的书页，就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再加上印刷，装订，运输，收回成本，待到真正意义上开始赚钱，已经是两年后的事情了。

　　这两年内，蓝非他们的生活却几乎是一成不变的。除了白璎不用每日去鹤羽那里，而改为在家里练琴外，墨湘依然日上中天就出现在将军府的花厅，下午照常授课，脸上看不出有一丝疲惫。
　　蓝非也有问过墨湘：“我们的计划到底怎么样了？不会是先生在怠工吧？”
　　墨湘却很轻松地回答道：“这些不是由下人去管就可以了么？”
　　“万恶的剥削阶级啊……”蓝非咬牙切齿地嘀咕着，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历史上会有那么多的起义和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