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谱》秭離

34、十九 冤家难解难分2

　　甄玉来的时候，天色早已放晴，美人们正在院子里玩捉迷藏。

　　管事在一旁说：“下午里那个男子被我们安排在了院子里，方才我派人去找，却没人见过。”
　　“你还记得那人的样貌吗？”
　　“记不清了。”管事苦恼得摸了摸脑袋，“明明不久前才见过，只记得穿着青色的衣衫，不是很富裕的样子。”
　　“我记得就行。”甄玉冷冷一笑，“这些姑娘就是下午游街的那些，一共几人，都在这里了？”
　　“我也不记得当时上了马车的有几人，那个时候还有好几个丫鬟和仆从在。不过后来进城主府的美人都在这里了。我们一直看守着这里，不会有疏漏的。”
　　甄玉点了点头，往那一看，又是冷冷一笑。

　　管事冷汗直流，不知道又是哪里惹怒了这个男人。这个下午甄家秘事传遍了雍城，他不去辟谣，反而非要抢酒儿家捉妖的差事。听说那个韩殊小公子更是奇怪，仗着自己是玄道门的门主也要掺和，却这也怀疑、那也怀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反而拖了酒儿姑娘的后腿。

　　我蒙着眼睛，听着耳边少女们的嬉笑声，像只蝴蝶般扑了过去。
　　扑到谁，谁就是我的了！

　　美人入怀，耳边响起蜜桃的惊呼，我邪邪一笑，情意绵绵道：“这是哪位仙女姐姐呀。”
　　仙女姐姐没有说话，微微动了动想要挣脱，却被我握住了手。我装作绊倒了，往仙女身上一靠，下巴靠在那人的脖颈处，闻到一股冷香。
　　那发丝扫过我的脸，我吐出一口气，低声道：“仙女姐姐好香。”

　　这些美人都知道我是男的，被这么轻薄了害羞也不奇怪。

　　仙女姐姐没有说话，反手扣住了我的手腕。

　　这么主动……

　　方才我被这些美人们摸了个遍，自然也要想办法摸回来。我任由仙女姐姐抓着我，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间：“仙女姐姐让妹妹亲一口，我就放了你——”
　　我把嘴巴凑过去想要印在美人的脸上，那人受惊了，猛地把我推开。那人却忘了我的手还勾着他，下一瞬便被我一起扯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他的脸也狠狠砸到了我的脸上。

　　我捂着鼻血横流的鼻子，惊呼：“你干嘛？”
　　这仙女姐姐不仅如此粗鲁，还这么重！我一把扯下眼上的丝带，两眼一翻，却看见一双冷漠的眼睛。

　　哎哟，冤家。

　　我稳住心弦，飞快得向后退去：“登徒子！”

　　甄玉的脸一沉，我看着那张俊美的脸上有一道可疑的红色，心中大骇。方才那一倒，我的嘴，不会还碰到了他的唇畔吧！
　　甄玉还没细细分辨我的五官，我便捂着脸假哭了起来。
　　蜜桃看完好戏了，才在管家和甄玉神游天外的目光下跑了过来，把我拉进了怀中，冷哼道：“听闻甄玉公子品貌双全、知理守法，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登徒子！”
　　甄玉回了神，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你看到我们姐妹在这里玩耍为何肆意接近，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甄公子武功又不弱，刚才怎么可能避不开呢。”蜜桃看破了他未出口的反驳，抢着说，“就算一开始没有避开，之后又为什么刻意轻薄？”
　　蜜桃真是个有义气的女妖精！

　　管事连忙走了过来，俯身道歉：“这位姑娘真是抱歉，甄公子方才不是有意轻薄，你……”
　　“你是谁？你是什么身份？”甄玉又想伸手抓我。
　　管事心中哀叹：大少爷，现在这就是有意轻薄了！
　　这姑娘身材一般般，刚才遮住了眼睛也不知道相貌如何。这江湖第一美公子，怎么今日就如此饥渴？莫不是因为自己和妹妹的丑闻被发现了，这才急于遮掩？

　　甄玉却不管，那一双手便扯住了我的肩膀。
　　我惊恐地看着蜜桃，眼里迸发出求救的信号。

　　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别怕，你这妆容，谁还能认出你是个男的！

　　蜜桃没松手，想来甄玉也没料到蜜桃力大如牛。我不仅没被他扯过去，还被扯掉了背后半块布料。我转身惊叫一声，捂着了自己半露的肩膀，含泪道：“你！”
　　这惊鸿一瞥，甄玉已然看见了我的脸。
　　他和管事都背过身去，我听见美人们都嗤嗤笑出声来。

　　原本美人们都想着和甄玉来一段惊天动地的旷世恋情，听了今日的谣言，又看见甄玉这般作态，心思也淡了几分。

　　我知道甄玉虽然怀疑我，此刻却没有发现我的真面目。

　　我这人不能嘚瑟，一嘚瑟胆子就大了。

　　我看着甄玉那挺直的背，幽幽道：“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我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管事看了看甄玉那忍辱负重的脸：“姑娘放心，我自然不会乱说话。”
　　美人们却望望蓝色的天，看看青绿色的草地，表示给不出这种违反八卦主义的承诺。

　　“甄公子，你呢？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我紧紧盯着他的背脊，心中念叨。若是卓乾，此刻肯定发着火逃跑了，今生今世再也不敢出现在我的面前，以后都夹紧了尾巴绕路走。若是能得到甄玉的愧疚，我便让他带我出了雍城去找魏敖，我就安全了。

　　甄玉皱着眉看着天空，长叹一口气：“好，我娶你。”

　　我：“？？？？？”

　　***

　　这么一个孤傲冷情的美男子说出这样的承诺，在场却没有一个人觉得高兴。

　　我怎么也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

　　蜜桃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听见甄玉这么说，却是不愿意再说什么棒打鸳鸯的话了。她把我一推，我就撞入了甄玉的怀中。那手还碰到了我裸露的肩头，我露出了吞了苍蝇的表情。
　　蜜桃还有些哀怨地看着我。没想到名动天下的美男子，竟然便宜了一个傻子。
　　美人们此刻一点也不美了，各个神色扭曲地盯着我们，那表情，是嫉妒？是震惊？竟然还有一点点兴奋？

　　管事只觉得眼前一黑，也不知道是该恭喜还是说声遗憾。明明是天大的喜事，甄公子和这位姑娘，似乎都不太乐意……

　　“管事，我先去安置一下……这位姑娘。你派人再检查一下府内有没有人进出，那魔头鹤犯下数起命案，搅乱游行，引起恐慌，此事定然没这么简单。”

　　这时，我倒想通了。原来，这个天神般的美男，似乎脑子有问题。

　　我浑浑噩噩地低着头跟着甄玉又来到盟主府，心中想着这女子的脂粉果然神奇。甄玉分明是记得我的模样，如今我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他却没认出。
　　只是过了明天，我又如何是好？

　　甄玉把我带到他的房内，看着我似乎有些怯意，也放缓了声调：“你不用怕。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原身，是一只鹤？”

　　我心一紧，抬眼震惊地看着他。
　　这人竟然看得透我的本体？

　　“我天生能识妖类。”甄玉解释道，“你那个姐妹蜜桃是个桃树精吧。你跟她是一起来雍城参加相亲会的？”
　　怪不得他刚才一直怀疑我。我迟钝地点点头：“我听说这里有相亲会，便想来寻个热闹，看看有没有心仪的男子。我叫……我叫禾……禾儿。”

　　甄玉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人妖殊途。”

　　人妖殊途？人妖殊途你还说要娶我？
　　我的表情肯定很扭曲。

　　甄玉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他迟疑了一下，取出一件自己的衣衫递给我，背过身去：“你妖力很弱，是不是刚刚化形？我不知道你们妖界的规矩，但是在人界……我的确应该对姑娘负责。”

　　也不知道甄玉的意思是不是反悔了。我只想着先混过这关，再伺机逃跑。如今酒儿姑娘肯定在外面找我，反而甄玉身边是很安全的。等今夜夜色浓了，我再让甄玉把我送出去，到时候不等妆花了我就逃跑。这甄玉长得这么好看，武功又高，肯定是看不上我的，到时候肯定也恨不得我不要纠缠他。
　　想到这里，我勾唇一笑：“甄公子，你是嫌弃奴家了？那你刚才还又摸人家又抱人家的？”

　　甄玉果然又僵了身子。
　　我心中暗暗得意，这甄玉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对我表面客客气气，心里肯定恶心死了！
　　越恶心越好。到时候，可千万别追着我不放。

　　我换好了衣服，又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我将那女子的肚兜往背对着我的甄玉怀中一塞，学着美人撒娇道：“这是定情信物，公子可要收好了！”

　　甄玉沉默。

　　我看不见甄玉的神色，心中笑到不行。怪不得方才蜜桃喜欢捉弄人，这感觉太妙了！

　　我凑到甄玉的面前去，只见那张白净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晕。他想扔掉那肚兜，又怕惹我生气，那睫毛眨啊眨的，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剑柄上，明显不安极了。
　　甄玉的身子高大修长，比我还高了几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似乎也没发现我的身型比寻常女子都要高上一些。那衣服穿在身上，也不太合身。

　　我却恶意地笑笑，故意把衣服穿得松松垮垮的，露出小半片肌肤。蜜桃用丝带扎在了我的脖颈上，因此没有暴露我的喉结。不过就算露了，甄玉也不敢看。

　　我抬手抹去了他脸上方才沾上的一些唇脂，见他紧闭着双眼，轻轻吐气，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那一张脸，的确让我又嫉妒又羡慕。这般举世无双的男子，好像也二十多岁了，怎么可能还没有娶妻？

　　“甄公子可娶妻了？”我轻轻地问，指尖戳着他的胸膛，大有戳死他的架势，“之前不是订过亲吗？”
　　“订过，后来……没结。”甄玉老老实实回答。

　　“为什么没结？”

　　“死了。”

　　那表情，分明有几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