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之今世幸村》郁遥

19、樱花飞逝

　　一年后，美国。
　　世界青少年网球比赛，少年组决赛。
　　“天哪！他到十六岁了吗？看起来好小哦~”
　　“不会是小学生吧……”
　　“小学生能参加比赛？”
　　“你不知道吗，少年组是16岁以下—”
　　“不过，那个少年……似乎在哪见过，在哪里呢……”
　　观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那边热闹非凡，这边亦不平静。
　　黄色的网球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地面，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面的美国少年沉不住气了，“喂！快点发球啊！”
　　球倏地被抓在掌心，少年缓缓抬头，额前的碎发被风吹散，隐隐露出琥珀色的眸子，嘴角弯成恰好的弧度——
　　“你还差的远了！”
　　少女坐在观众席上远远地看着，双手环于胸前，鸭舌帽低的遮住了眼睛。
　　“比赛计分1—0，越前发球！”
　　“越前？这名字怎么听着耳熟……”
　　“啊！我想起来了，他是越前龙马！”
　　“越前龙马是谁？”
　　“他是连续三年夺得美国少年大赛冠军的天才少年！”
　　观众突然炸开了锅，纷纷议论着眼前的‘天才少年’。
　　“天才又怎么样？我一定会……”美国少年气喘地注视着前方，网球过界的刹那迅速挥出，口中吼道，“打败你！”
　　球拍刚触及到网球，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球突然急速旋转，瞬间擦向他站立的地面。
　　“5—2，越前胜！”
　　少年高傲地仰起头，墨绿的头发映着有些稚气却俊美的五官，眼眸的光亮耀眼的刺目。
　　“越前龙马！越前龙马！”观众沸腾了，纷纷站起鼓掌欢呼。
　　少女紧紧地盯着少年的身影，双手缓缓收进掌心。
　　少年喝着芬达悠闲地走在街上，右手有节奏地掂着球拍。
　　比赛毫无悬念的是他取胜，连续摘得四次冠军，这种比赛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意义。
　　是不是该考虑回国呢？
　　他这样想着，忽然站住脚，视线里出现一个少女的身影。
　　“你想知道那个人在哪吗？”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无意识地捏紧手中的罐头。
　　天边透出一丝晚霞的殷红，他望着大洋彼岸的某处，眼里的眸光像炽热的焰火在燃烧。无暇顾及莫名出现的人的身份，此刻他心念的只有一句——
　　“他在青学！”
　　少女目送少年远去，风凛凛地吹着，周围的温度也开始降低。
　　“这样可以吗？”
　　她闻声看过去，男人微眯着眼懒懒地靠在墙上。
　　“决不能让他们见面，更不能让他们产生交集……”
　　只有斩断命运的纠缠，才能相安无事的……
　　“喂~喂~你这么说会让我以为他们会发生什么……”
　　“你觉得呢？”
　　她俏皮地歪了下头，上下打量他几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又是什么？”
　　“放着好好的医生不做，偏去什么寺当教练……”
　　“是四天宝寺啦~”
　　“哦噢~还给自己取了个艺名……”她捂着嘴偷笑，“叫那什么修来着~把自己当明星呢~”
　　“我不叫那什么修，是渡边！”男人恨恨地咬着牙签。
　　“呐，你不打算回去了吗？”她收起脸上的调侃，嘴角的笑意仍未消散。
　　“不了……”他歪过头，眼神幽远的看向天空，脸上带着回忆，“我发现当个教练也挺有趣的。”
　　“那些孩子……”对网球的执着，以及对胜负的渴望，一如那人。
　　对于我来说，网球就是我自己。时间过的越久，少年的样子越清晰的刻在心里。
　　幸村，到底什么样的境地让你把网球视为唯一。
　　而如今，我似乎懂了，却又不甚理解。直到我去了那里——遇到一群可爱的人。
　　“看着他们一路走来，有成长的变化，是我最感到欣慰的。”
　　现在的他们，应该也可以独当一面了吧，尤其那叫白石的孩子……
　　“修……”她轻声说道，“似乎我们每个人都变了。”
　　“是啊，只要跟那人沾上关系……”
　　他仰起头，草帽耷拉着遮住半边脸，喃喃地说道，“不知他看到我们的变化会作何感想，呵~”
　　“也许……不会有以后了吧……”
　　“不！会的！”她笃定地说道，胸有成竹的笑着，“他一定会醒！”
　　“你……”他皱眉，“我们都知道，已经过了那么久，他根本不可能……”
　　“你的头发？！”他猛地站直，惊讶地看着一根银白的发丝从少女的帽子里露出。
　　“你指这个？”她随意的摘下帽子，满目的白色在风中飞舞。
　　他张了张嘴，震惊的说不出话，“难不成你在替他……”
　　她直直地看着他，清澈的目光温柔地倒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你这样会死的！”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他嘶哑地说道，眼里有无奈、苦涩和心痛。
　　“我不懂网球对他的重要，我只知道，对我来说他就是生命里的光，是唯一的存在。”
　　少女的身形被收进夕阳的黄晕里，若隐若现的仿佛一触即逝。
　　为了他，即便是死……我也愿意。
　　……
　　雪满天落地卷下来，纷纷扬扬，如鹅毛般轻盈飞絮。整个世界都是银白色的。
　　我独自行走着，仿佛一个去往天边的使徒，看不到路的尽头。
　　我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我要去哪？
　　问了很多遍，没有答案，四下静寂无声，似乎天地间只有我一人。
　　孤独，寒冷，走了很久很久……我终于体力不支地倒在地上，看着空中飘落的无数星点，疲惫地闭上眼。
　　幸村……
　　幸村……
　　一声声浅浅的呼唤回荡在上空，由远及近，渐渐变得明晰。
　　快醒来吧……
　　醒来吧……
　　声音有一丝痛苦和隐隐的焦急。
　　我们都在等你……
　　幸村！
　　我蓦地睁眼，反射的白光刺得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然后缓缓睁开——
　　“幸村哥哥，你终于醒了！”映入眼帘的是柳生奈激动的神情。
　　“小奈……”
　　她对我抚慰一笑，“他们在赶来的路上。”
　　我虚弱地扯动嘴角，像发现了什么忽然顿住，惊愕地看着她。原本淡紫色的秀发变成一头刺目的白色，莹润的脸上更带着几许病态的苍白。
　　“能见到你醒来，真是太好了。”她微喘地笑着，眉眼的清气一如初见。
　　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你怎么会……怎么能，竟这么做……”
　　古老蛮荒时期的仪式，将生命献祭，向神索取。
　　‘以吾之命换彼之命’。
　　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要是他，都没关系。
　　“呐，幸村哥哥，能带我去个地方吗？”
　　看着她脸上天真烂漫的笑容，我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底密密麻麻的酸疼。
　　樱花纷纷扬扬的下着花雨，无数花瓣落在肩上、发上，粉红纠缠着银白，炫目的和谐。
　　“好美。”她伸出手，花瓣悠悠落下。
　　“幸村哥哥，还记得吗？”她直视我的眼睛，模糊的视线，似在回忆着过往。
　　“也是这个时候，我在这遇见了你。那之前，我一直被排挤，被叫怪物，不被理解和接受……”
　　“我都没关系，至少我以为我是正常的，没想到……”
　　“那时才知道真相，原来我真的跟别人不一样。残破的身体，特殊的体质和不可思议的能力……这一切都让我苦恼。”
　　“遇见你的时候，我已经绝望到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是你，幸村哥哥，给了我希望，让我重新有活下去的勇气。”
　　一切犹如发生在昨日。她记得，少年抚摸着她头发时掌心的温度，他的表情是那么温柔。
　　看着他的眼睛，仿佛一片宁静宽阔的海域，包纳着万物。他用淡淡的言语，叙说着她觉得世上最动听的话。
　　所有的苦难，都是世间给予你的最好的证明。
　　我愕然，原来她是那个女孩。
　　那天，我经历着初到世界最灰暗的一天。被宗亲抛弃，一无所有的自己遇到同样失意的少女。
　　我苦笑，无心的一句，本是安慰自己，却不想竟被她记了这么久。
　　“幸村哥哥，你想起来了。”她释然地笑，眉眼尽是喜悦。
　　“你给我的手绢，我用它做了这条丝带。”她宝贝似的掏出丝带，轻柔地缠在我手上。
　　“以后不能陪幸村哥哥了，希望幸村哥哥看到它就能想起小奈。”她抬头嫣然一笑，“以后的每场比赛都要戴上喔。”
　　绿色丝带在风中轻舞飞扬，一阵阵悲伤的雾气浸润了眼眶。
　　好，我对她郑重许诺。
　　她轻轻靠上我肩头，眼里带着幸福的微光。
　　“好想看你在赛场上君临天下的样子，肯定很帅吧……那才是我崇拜和喜欢的幸村哥哥。”
　　“不想再看到你露出落寞的表情，想看你温柔微笑的样子。”
　　“想一直陪着你，即使你身边没有我的位置……”
　　我还想做好多好多跟你有关的事，只是都没机会了。
　　幸村哥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喔……你可是命运选中的人呢。
　　如果是你，也许会有奇迹吧。
　　她微笑着闭上眼，那句话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风轻轻地吹着，和着飘零的花瓣谱出一曲哀歌。
　　幸村哥哥会喜欢小奈吗？
　　少年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风簌簌地作响，单薄的身影与降临的夜幕融为一体。
　　我啊，很喜欢小奈呢。
　　以后，也会一直一直喜欢的……
　　我握着手腕，目光坚定地直视前方。
　　我会带着你的心意，拼尽所有，站在世界最顶端的位置。
　　等众人赶到时，少女靠在少年身上，嘴角带着恬静的笑，面容平静而安详。少年则保持着仰望的姿势，从远处看俨然是两座雕饰。
　　柳生默默地接过少女，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仁王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偶尔闪过的目光露出一丝压抑的痛苦。
　　无声，此时化为一种无形的利刃，刺进每个人的心里。
　　不二走上前将外套披在我身上，低声说道，“幸村，该回去了。”
　　我乖巧的点头，任不二抱着我离开。
　　人去人散，樱花仍在盛开、凋落，努力完成一个生命的周期。
　　那满地落樱，可有谁知道曾有人来过。
　　一直一起的人，不会在别人心中激起波澜。
　　而逝去的人，终将以记忆的形式存在他人的生命里。
　　……
　　“女士们先生们，美国通往东京的AA8468号航班将于5分钟后降落，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
　　踏上实地的那一刻，终于归来。
　　东京下着细细的小雨，少年背着网球袋站在人潮涌动的大厅。
　　按下隐隐激动的心绪，他压低帽檐，五官隐匿在阴影里，只余一双晶亮的琥珀色的眸子。
　　东京，我来了！
　　我望着天空略过的飞影，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似乎未来的一切都将朝着正轨的方向前进。
　　“幸村？”不二抱着一大束百合站在门口，“你今天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是吗。”我微笑着合上书，接过他手中的花，放在鼻尖轻嗅，“谢谢你，不二，每天都来看我。”
　　他神色一动，冰蓝色的眼眸霍地睁开，“如果幸村你真要感谢我……”双手忽然撑住墙，将我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
　　“不如，我们来做点别的吧。”他狡黠一笑。空气霎时变得静谧，淡淡的百合香萦绕。
　　他低头的动作，拉近我们的距离，我甚至能数清他眼睛的睫毛。
　　“不二，别这样。”我不舒服的动了动，身体有种战栗的感觉。
　　他眼里有细微的挣扎，片刻的犹豫，“幸村，我……”
　　“幸村！”门啪的被推开，迹部急急的大步踏入，我和不二俱是一愣。
　　看清我们的形势，他怔了几秒，猛然后退一步，“抱歉来的不是时候，幸村下次再来看你！”
　　“不，迹部，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后面的话被阻隔在门内，我有些沮丧，心里微微的失落。
　　“幸村。”不二扳正我的脸，直直地看着我，继续未完的问话，“你能和我交往吗？”
　　仿佛一道电光闪过，瞳孔倏地睁大，我思绪一片混乱。一瞬间尴尬的凝滞。
　　思虑良久，我抓着被角呐呐地开口，“我……”
　　“你不用这么快给我答案，幸村。”他淡淡地打断，轻轻摩擦着我的脸，冰蓝的眼眸似要看进我的心里，“我可以等。”
　　迹部在门外不知站了多久，直到隔断的里间再无声音，身体僵硬的没有知觉，他才缓缓起身——
　　一大片恣意盛开的矢车菊掉落在地，蓝色花瓣上点缀着晶莹的露珠，一颗颗仿佛情人的眼泪。
　　这株蓝色的花语是，遇见和幸福。
　　感谢遇见你，我才初尝幸福的滋味。
　　这其中，或甜或酸，五味掺杂，让我感觉真实而丰满。
　　花瓣飞扬轻舞，动人的音律在黑暗中奏响。
　　呐，幸村哥哥，你心底的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