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之今世幸村》郁遥

12、圣诞之夜

　　当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完全没入高耸的楼宇之后，古老的钟声悠然敲响。
　　街道两边光秃的树枝上亮起白色的灯光，仿佛夏夜璀璨的星空，商店门口五彩的圣诞树给夜晚增添了温馨的气氛。
　　白雾弥漫的玻璃门缓缓开启，手冢面色凝重地走出医院。想起医生的嘱咐，他握着左臂的手倏然收紧，唇形抿成一条直线，眸中闪着莫名的光。
　　“手冢，你出来了啊。”靠在医院门口沉思的不二，被脚步声惊醒，见到来人，他微笑着迎上前，“医生怎么说？”
　　“不二？”手冢的脚步一顿，眉心微蹙，“你怎么在这？”
　　不二隐去微笑，神情落寞地低下头，“手冢是不想见到我吗？”双肩轻微地抖动，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呜咽，“如果不是和我比赛，你的手也不会受伤，难道我不应该……”
　　从未见过如此的不二，手冢心中一紧，沉声解释，“我的手肘早在之前就已经受过伤，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不二，你不必自责。”
　　说着，右手轻拍上不二的肩膀，声线变得柔和，“况且医生说并无大碍。”
　　半晌，不二抬起头，手冢僵住——
　　那弯起的眉眼哪里有一丝悲伤，脸上仍是他熟悉的微笑。
　　眼皮一跳，他收起所有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淡然地转身。
　　“哎，手冢，等等我啊……”不二追上前，笑眯眯地说道，“手冢要是平时多笑笑，改掉这么沉闷的性格，肯定会很受女孩子欢迎……”
　　最后一个音还未拖完，手冢一个冷眼扫过去，不二识趣地噤了声。
　　不过这个方法只作用了几分钟，没走几步，不二那张嘴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手冢头疼地抚额。
　　不二见状，心里直偷笑。他最喜欢逗弄手冢了，每次看到那张冷漠的脸上出现无奈的表情，他就有一种深深的成就感，然而这样的恶趣味却让周围的许多人望而生畏。
　　不过，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和他同样……
　　走到街道的拐角处，不二忽然停下脚步，走在前面的手冢心有所感地回头，“不二？”
　　不二的身形隐在建筑物投下的阴影里，整个人朦朦胧胧的，“不过……手冢，真是太好了，你的手没事……”
　　轻盈似呢喃的话语随风飘入手冢的耳中，他心中一动，眼神幽深地看向不二，沉默不语。
　　“对了，今天是圣诞节呢。”不二望着清冷的夜空，星星点点的雪花从半空飘落。良久，他回过头来粲然一笑，“呐，手冢，我们去约会吧。”

　　“小景，小景……”忍足快步跨出酒店的大门，三步并作两步地追到停车场。
　　眼看少年的背影就要触手可及，却被突如的撞击踉跄了一下，不过好在他身手敏捷，一个漂亮的旋转，脚步稳稳地落在地上。
　　不过撞他的那个人就没这么好运了，只见他身体摇晃了下，然后整个人就朝前倒去。
　　突然腰身一紧，仿佛被施了法术般定在半空。秋日溪怔怔地看着地面，光滑如一面铜镜，朦胧地照出两人的身影。
　　闷闷地笑声在头顶响起，“还不起来吗？”
　　秋日溪这才惊觉他们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这点从路过指指点点的人中可以看出。于是他迅速站直身子，条件反射地后退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还未看清来人，却不想由于今天穿的是平底的靴子而脚下一滑，径直向后仰去。他不禁暗叹一声，真是倒霉到家了。
　　相同的姿势，不同的是，这次是四目相对。
　　秋日溪抬起视线，不由地瞪大了眼睛，“忍足侑士……”
　　接触到那双古井般波澜不惊的黑色瞳眸，忍足顿时一愣。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特别的眼睛，像一道黑色的漩涡，吸去了他全部的心神。
　　耳边的惊呼声置若罔闻，彷如受了蛊惑般，他低下头，一点点地凑近……
　　“你干什么！”温热的鼻息近在咫尺地喷在脸上，引起秋日溪一阵战栗。他双手抵住忍足的入侵，恼怒地看着他。
　　这时，旁边经过两个女生，见此情景双双捂起眼睛，“讨厌啦，他们在干嘛？”
　　“就是啊，大庭广众的……”只是兴奋的高音出卖了她们雀跃的心情。
　　能看到现场版的耽美，可是众多腐女的心愿啊，尤其是……那个戴眼镜的蓝色头发的少年，真是俊美又优雅。不过，好像在哪见过……
　　想到这，她们不由地露出手指间的缝隙，“咦，人呢？刚才还在的……”移开手，她们面面相觑。一阵冷风吹过，不由地缩起脖子，“不会是见鬼了吧……”说话间，人已经消失在了大厅。
　　秋日溪探出头，见两人已经离去，这才松了口气。放开捂住忍足的左手，掌心濡湿了一片，他嫌弃地掏出纸巾擦拭。
　　忍足被这一脸串的举动弄得云里雾里，此时又见到他的表情和动作，真是哭笑不得，他忍足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
　　“你就这样讨厌我？”他挑眉，“还有，为什么要躲开她们……”
　　“算不上讨厌，只是怕得传染病，谁知道你有多少个女人。”擦干净了后，秋日溪心里的不适感这才减轻了一些。他慢条斯理地说道，“避开她们只是因为我不想出名。”低调做人，一向是他的宗旨。“另外，我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忍足眼角一阵抽动，不过，这样的言论倒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露出玩味的笑容，用那阅人无数的眼睛从头到脚，慢慢地打量起眼前的人。
　　少年五官很平凡，皮肤却很白皙，最引人注目的要数这头黑发和黑眸。忍足刚想数落他长得路人时，目光再次游离到脸上，却发现这张脸意外地耐看，而且是越看越好看。
　　“看够了没？”被这般带着侵略的目光扫视，饶是经历过多的秋日溪也招架不住。他不悦地挑眉，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一股大力扯回他踏出的脚步，后背刚抵上墙面，忍足的双手就已经撑在了两边，他瞬间被围困在狭小的空间里。
　　“这样就想走了。好歹我也帮了你两回，哦不，是三回。”见到少年用‘那你想怎样’的表情回他，忍足笑得无比暧昧。
　　秋日溪见状，心里顿时涌出不好的预感。
　　犹如慢镜头般，忍足缓缓低下头……

　　“砰”的一声，迹部重重地关上车门。想到母亲借这次聚会要给自己安排相亲，他就一阵烦闷。
　　这次之后，肯定还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他一拳砸向方向盘，“该死！”那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车里开着暖气，他觉得体内有一股燥热的气息在游走。随手扯掉那名贵无比的领带，闭上眼靠在坐垫上，深深地呼吸，似要将心中的郁结之气呼出体外。
　　迹部，你不累吗……
　　少年的声音忽然在黑暗中响起。
　　迹部猛地睁眼，表情瞬息万变。
　　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他似乎做了什么决定，轮胎一个打转，朝着某个方向驶去。
　　此时此刻，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见一个人……

　　广场上三三两两地走着几对年轻情侣，或有牵着孩子的父母，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行走街头的路人脸色也变得柔和。
　　一阵风吹过，广场中心忽然飘出一缕乐音。
　　仿佛来自古老的时空，箫声夹着冰泉之气，如海浪般层层推进，又如雪花阵阵纷飞，最后和着徐徐的风静静地吹动。
　　一切是那么恬美安逸，万物都陷入了沉眠，唯有这美妙的音符飘荡在天地间。
　　忽而曲目一转，乐音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似在感慨，又似悲叹。
　　岁月如流，流不尽一番回味。萧孔生风，吹不走一双眼眉。
　　这一腔幽咽声，是血，还是泪……
　　良久，我缓缓睁开眼，心中怅然若失。
　　“大哥哥！”清脆的童音在耳边响起，我不由低下头。
　　有着茶色头发的小男孩对着我摊开手，掌心静静地躺着一枚缤纷的糖果，“漂亮哥哥，你别哭了，我给你糖吃。”
　　望着这双纯净如一方泉水的眼眸，我俯下身摸摸他柔软的头发，温柔地说道，“哥哥没哭，谢谢你的好意。”
　　“可是……”他歪着头，指指我的心口说道，“我听到了哦，这里在哭呢。”
　　心底忽然一颤，瞳孔微微睁大。维持了那么久的心绪，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被一个孩子看破。
　　我蹲下身，轻轻拥住他。从没想过可以从一个孩子身上得到温暖，原来我所谓的坚强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软弱。
　　少年忽而一笑，彷如夜空盛开的烟花，绚烂美丽却转瞬即逝。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一大一小雪地相拥的画面被无心的镜头捕捉到，日后一组名为《雪地樱花》的照片在网络迅速走红。
　　画面采用黑白色调，由动态剪辑成每一帧，将少年低眉、抚摸，到仰望、相拥，及最后的微笑，每个细微的表情以数倍放大。如雪地里的樱花，唯美浪漫温馨，又因其短暂易逝的生命而有着难以言说的忧伤。
　　有心的网民搜索到，这组照片的主角正是当年闻名中学网球界的立海大部长——幸村精市。不过这都是后话。
　　“漂亮哥哥，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娶你！”想起男孩说起这话稚嫩却认真的表情，以及额头那个猝不及防的吻，我简直哭笑不得，被个孩子调戏还许了承诺。
　　不过这样一闹，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将帽里的零零散散和器具收进包，我裹上围巾，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与喧闹拥堵的街道相反，巷子里极为冷清，漆黑的空间只有脚踏积雪的咯吱声响。
　　门口停着一辆轿车，黑暗中看着并不清晰，难道溪回来了？
　　隔壁屋子一片漆黑，我好笑地摇头，原来睡了。
　　打开门，正当要走进去的时候，突然一双手将我拖进黑暗里。
　　背部抵着墙面，我睁大了眼，心脏剧烈地跳动。遭贼了？心念急转之间，忽然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飘入鼻尖。我一震，“迹部？”
　　回答我的是头顶紊乱的呼吸，和腰间收紧的力道。
　　“你喝酒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浓郁的醉人香味充斥着整个鼻息，将头脑熏染得有些昏昏欲睡。然后由于每天超负荷运动身体极为疲惫的我，竟真的睡了过去。
　　黑暗来临前，耳边是极尽温柔的呢喃，“幸村……”
　　仿佛回到了过去，十岁的时候，由于父母忙于工作疏于对我的照顾，他们在生日那天送给我一只波斯猫，从此伴随了我整个童年。
　　仍记得初见它的摸样，白色的毛发，高傲的身形，优雅的举止，天空一般蓝色纯净的眼眸。
　　喜欢它对着我撒娇，那声音纤细动听，常让我心底柔软。
　　习惯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宠溺地任它在身上又抓又挠，有时抓得狠了，我会拍拍它的头，嗔怒一句“别闹！”
　　……
　　然而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梦。梦醒了，所有的美好都会破碎。就如阳光下的泡沫，再缤纷美丽也会消散。
　　睁开眼时，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坐起身，头脑有些沉重。睡了一宿的地板，身上除了有些酸痛，似乎也受了点风寒。
　　环顾了下屋子，依然只有我一人的冷清摸样，嘲讽地笑了笑，果然都是梦。
　　正当我洗漱完，对着镜子整理衣服，忽然间瞥到颈间有一个细小的红印。我一愣，冬天还有蚊子？然后摇摇头，不在意地继续。
　　几天后就是校外学习，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绝对不能让他们放松。
　　想到这，我摸着下巴呵呵地笑了，镜中的少年眉眼精致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