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马》宝木涟生

10、暗香浮动（一）

　　瑞王府的马车一路行驶到了宁国公府。

　　菱子先跳下了马车，接着又扶着姚瑜下了马车。此时国公府的门前倒是停了不少车驾，姚瑜不由得吃了一惊。早有宁国公府的丫鬟迎出来，见姚瑜看那些车驾，便笑着解释道：“郡主，这些人大多是来拜谒老爷的。”

　　姚瑜点了点头，随着丫鬟进入到国公府。国公府前为府邸，后为园林，那丫鬟轻车熟路地引着姚瑜穿过建筑风格大气恢宏的府邸向园邸走去。

　　走了约莫一刻钟，经过了一道月牙门，顿觉豁然开昂，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假山，层峦耸翠，巍峨峥嵘。

　　一条青石板路顺着一条自然流淌的小溪铺就开去，望不到尽头。路的两边植着品种各异的树木，现在虽然天气转凉，但树叶却还没有开始变黄，正是浓得深绿得切的好时光。

　　顺着这条自然幽静的石板小道走下去，远远地便可以望见一条长长的回廊，而溪水早已变得越来越宽，越来越深，逐渐汇入了一汪人工湖之中。

　　回廊依湖而建，偶尔清风拂过，湖面泛起漪澜，一层叠荡着一层，碧波粼粼，甚是好看。湖中还有一个湖心亭，不与岸中相连，若要在亭中饮茶抚琴，风流高雅一番，只能划小船登亭，倒是别有一种风趣。

　　此时人还未到齐，赏花宴也尚未开始，八小姐曹韫、十小姐曹妆还有表小姐谢兰正坐在亭子里喝茶闲聊。

　　昨天曹妆追上谢兰之后，好好安慰了一番才让泫然的谢兰止住了哭泣，谁知道这谢兰竟然坚决不想来参加今天的赏花宴，于是曹妆只好又好说歹说劝了一番，总不好拂了八小姐的面子。

　　其实谢兰嘴上虽然说是不想去，但心里却对裕庆郡主好奇心极强，她非常不想承认，但事实上却是很想看一看这位抢走了她的佑哥哥的郡主究竟有什么神通。

　　谢兰其实是见过姚瑜的。以前参加皇家的宴会时远远的曾经看见过那位很得圣心的郡主，当时并未留意，只是听说这个郡主十分不似闺阁中的千金小姐，曾拜在一位高人门下学艺，身怀武功又可以四处游山玩水。

　　不过这位郡主的风评倒是不怎么样，许多人背地里都说她一个闺阁女子却不谙女红，整日里也不安分，不好好守在闺中却四处乱走，还隐隐和某女肆有牵扯，实在是有些给千金小姐这个群体抹黑。

　　可是人家是郡主，她的行为皇帝是默许的，其他人纵然看不惯也不敢太放肆地评头论足。其实那些背后嚼舌根的小姐们，心中竟都还是有几分隐隐地羡慕姚瑜的，毕竟她可以走出那一片四四方方的天。

　　不过她们中的大多数却没有胆量打破那些礼教的束缚，只能守着头顶的方形的天，慢慢地从豆蔻少女熬成半老徐娘，恪守礼教，相夫教子，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直到死去。

　　邺国的小姐们羡慕姚瑜有郡主的身份，可以为所欲为，甚至连皇帝都可以包容她偶尔的任性，殊不知每个人都有她的难处。

　　曾几何时情字当头，这个郡主的身份堪堪阻挡了姚瑜的情路，她恨不得没有什么皇家玉蝶，不入什么皇室族谱，只做一个闲雅的山中居士，和喜欢的人相守到老却奈何事与愿违。

　　这些，谢兰自然是不知的。

　　谢兰只觉得姚瑜实在是个好命的人，可以在外面闯荡风流，回过头来还有一桩这世上最好的婚事，最好的人在等着她。

　　在谢兰心里，她一直对曹佑抱有幻想，希望有一天这个优秀的小表哥能够注意到她，如果她的美梦不曾成真，她也希望曹佑能够娶一个能够配得上他的娴雅端庄的大家闺秀，而不是姚瑜这种顶着郡主的名号招摇的女子。

　　所以，她今天便要看看清楚，这个裕庆郡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直把视线投向湖面的曹妆此时回过头来，不禁感叹道：“可惜这个时节荷花都已经谢了，只剩这一池的荷叶和莲藕，如今咱们也只能枯荷听雨，尝一尝这鲜藕解馋了。”

　　曹韫以扇障面，笑容隐在团扇之后，眼里的笑意依然清晰可辨，只见她指着小桌上一叠精致的点心笑骂道：“你这人变卦变得比谁都快！刚刚是谁心心念念吵着要吃这桂花糯米藕的？又是谁刚刚露出谁一副万事从今足的模样的？如今倒好了，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又开始挑三拣四起来了。”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这时，谢兰伸手向远处的岸边遥遥一指，脆声道：“你们瞧！”
　　众人皆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只小舟飘飘摇摇地浮在水面上，一个丫鬟在船头撑着竹篙，而小舟的后面还坐着两个女子。早有眼神好的丫鬟看清了来人，向在座的三位小姐禀报道：“是许小姐和春娟。”

　　六少奶奶的妹妹，许小姐许娇，此时正带着丫鬟春娟坐在小船里向湖心亭的方向慢悠悠地驶来。
　　谢兰本以为是姚瑜到了，刚刚胸中已经燃起了好奇与兴奋，没想到竟然是许娇到了，她的好奇与兴奋便熄灭了好几分，只是坐在位置上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茶，看着婢女们上前将许小姐扶下船来。

　　曹妆拉着许娇一起坐到亭子里来，斟了一杯茶给她，笑道：“娇妹妹来得真早，往日也不见怎么积极，这次赏花，娇妹妹倒是颇有兴致。”

　　许娇嫣然一笑道：“名花倾国，自然是不容错过的。咦？那位郡主还没到么？”

　　许娇生得容貌艳丽，五官深刻，尤其是双眼，有种神似西域的深邃，一颦一笑间皆是艳光四射，也是当得起这个娇字。她虽待字闺中，却算是个颇有点名气的美人。只是她自恃容貌美丽，觉得高人一等，国公府里目前见到过的诸位小姐里其实除了八小姐曹韫之外她都没有放在眼里，特别是在她看来和她一样是客居曹府的谢兰。

　　可谢兰显然不是这样想的。谢兰觉得自己是曹府的表亲，而许娇只是媳妇的娘家妹子，论亲缘，还是自己比较吃香。再说了，这许娇虽说天生尤物，但是举止轻浮，根本上不得台面。
　　谢兰与许娇之所以会不对盘，两人的互相攀比是一方面，可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这二人是一对情敌。

　　谢兰恋慕表哥曹佑这是她的表姐们都知道的事情，而许娇，这次客居曹府也显然是别有居心的。六少奶奶许氏显然也想亲上加亲，所以便让许娇在曹府住上一段时间，希望她和曹佑能够擦出一点不一样的火花。

　　别看许娇平时对别人爱理不理的，遇到了和曹佑有关的事，她比谁都上心。谢兰打心眼里鄙视许娇，觉得许娇痴人说梦，自己和曹佑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她一个外人怎么比得上自己？

　　可许娇恰恰觉得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下来，曹佑早就将谢兰当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妹妹，而自己魅力四射，曹佑很可能对自己动心。

　　可惜，好景不长，这两个女子的如意算盘终于都成了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再铁的青梅竹马，再好的容貌艳丽，也敌不过圣旨一张。

　　这，就是残酷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