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夜 疯子的童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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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安无事的三年。
胡八条觉得这日子过得确实是舒心过了头，每天吃吃喝喝玩玩睡睡，兴致来了就吼两嗓子，琴都抱起来都吉他弹，也就是在这样的舒心中，她的宝贝儿子练红霸也已经四岁了，那可真是……可真是……
“可真是相·当·可·爱·啊！”胡八条咧着嘴，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闲得上下抛着橙子，几个婢女躲得远远的，完全不敢靠近，弄得她好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我说你们有谁看到我儿子了？！”
几个婢女再次后退后退再后退，频频摇头表示不知。
胡八条郁闷地放下橙子，她也知道那兔崽子要躲，就没人可以找到，问了也是白问，干脆不管了，反正到了饭点他就会自动出现。
她重新在橙子堆里捡了捡，捡好后两手便灵活地开始扒开橙皮，一股子酸味就往鼻里钻。这橙子还是她刚从王府的大管家的房前小院里顺来的，别看那老头一天到晚唧唧歪歪的，这整些花花草草的本事还是不错的，那几棵果树长得那叫一个结实，几年下来的果子也是又大又甜，就是平日里抠门得很。
她熟练地剥下一片橙子就往嘴里丢，这酸甜刚好的口味让她心情好了不少，只是这最后一口刚要塞嘴里，脑袋上方那脆弱的天花板忽然发出了可怕的躁动，她刚一抬头，那大片大片的灰尘噼里啪啦落了她一嘴，尘雾间还隐约瞧见了个小小的红脑袋。
不用问也知道那是谁了。
“练红霸！你皮又痒了是不是？！”
胡八条拍了下桌子就朝上头一阵吼，可这不吼还没事，一吼就让上面那小东西吓歪了身子，一个不小心就从那不知道怎么挠出来的窟窿里掉了下来。
她吓了一跳，忙丢下手里的橙子看着位置举高，所幸那位置不算高，也亏得她眼明手快，刚抬手就连砖带瓦地把那团小东西牢牢接住了。
她手忙脚乱地拍开上面的脏东西，又拨开他覆到面上散乱的头发，叫着他的名字却没能得到回应，就在她心焦地想要喊人的时候，怀里的臭小子忽然蹦跶了一下，张开双手就啪地抱上她的脑袋，嘴上还嘻嘻哈哈地笑着——
“哇！吓到了吗？！”
胡八条嘴角一抽，一手把黏在自己脑袋上的小东西给拔下来，抬手刚想给他一个弹额却又在看到他满脑袋的小树杈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把他的头发理理干净：“你小子本事是越来越大了，屋顶都会掀了，还脏成这样，早晚我会把你丢了。”
“妈妈才舍不得呢！”练红霸又笑嘻嘻地黏了过去，小鼻子嗅到了胡八条手上剥橙沾上的气味儿，立刻鼓起两颊喊了起来：“啊！妈妈好狡猾！自己偷吃大橙子！”
这下胡八条毫不客气地敲上了他的脑袋：“你妈我可是正大光明地在吃。”
她把捂着脑袋装着喊痛的练红霸往怀里一抱，顺手揣上几个橙子就往外边走，挥手示意边上杵着的侍女收拾残局。
外面阳光正好，胡八条窝在摆在院子的软榻上，练红霸早麻利地跑下来在几个橙子里东挑西拣，最后选了个最大的，连抓带啃地把橙肉翻出来往嘴里塞。
胡八条睁只眼闭只眼就默默看着，也没有作声。
练红霸嘴巴吧唧吧唧吃了一会儿，小脑袋往自个儿娘那儿抬抬，又朝自己手上剩下的橙子看看，最后身子一转趴在她膝盖上，踮起脚伸直了小手要把橘子摆到她眼前：“妈妈！这个好甜哒！我不吃留给你吃哦！”
胡八条看了眼手中的橘子，又看了眼笑得越来越甜的练红霸，也跟着笑了起来，直夸自个儿儿子已经会心疼人了，随后掰了块橘子作势要放进嘴里，却又一边儿斜着眼儿看着自己那笑得没个好心的宝贝疙瘩，临嘴边儿了忽然叫了声：“诶，红霸！”
“啊？”
练红霸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地出了声，可这嘴巴一张就被塞进了半个橘子，想要吐出来都来不及了，下巴已经被人一巴掌拍了会去，酸涩的汁水瞬间在嘴中炸开，整张脸都被酸得皱成了团，被逼着无奈才勉强嚼了两下，真是要连压根都酸倒了，等好不容易咽下，摁住他下巴的手才挪开，再抬头就是自个儿娘亲正眯眼儿得意地看着他。
“你这兔崽子还想阴你老娘我，等再长两岁再说吧！”胡八条说完还不忘捏着练红霸的鼻子尖摇两下又哈哈大笑起来。
练红霸郁闷地嘟起嘴，不解地问：“妈妈是怎么发现？！”
“你每次笑得那么开心就准没好事。”胡八条一把捞起练红霸放到自己大腿上坐着，挑了桌上的两个橘子捏到手里给他：“还有啊，以后挑橘子别看个头，可没人规定越大的越甜。”
“那看什么？”
“告诉你啊，挑橙呢——”胡八条把俩橙子一起翻到橙脐那儿，看着那一大一下的凹陷，挑了个大的后几下就剥了干净往练红霸嘴里塞，大声喊道，“得挑屁、眼儿大的！”
练红霸这一嘴橙子甜到了心里，看着自己妈妈的眼神变得无比崇拜，也振奋地高举一手跟着喊道：“挑屁、眼儿大的！”
“耶！”
“耶！”
再一个击掌。
“为什么我一进来就非得听到这些个不雅的词儿？”
紧接着的一声叹气后，从门口摇着脑袋一步一步晃进来的是个面色稍显苍白的少年，他这年纪正在长个，约莫一个月的闭门不出，个子倒又长了不少。
她见来人，脸上随即挂上了灿烂的笑容，连蹦带跳还挥手：“红明！”
“明哥！”比她手脚更快的练红霸已经扑腾扑腾跑了过去，对着自个儿二哥张开手就要抱。
练红明瞧着底下那还不到自己腰的孩子，只得把手中摇着的羽扇往腰间别上，腾出手抱起他，这不抱还好，一抱身子就开始打晃悠了，看得一旁的胡八条心惊胆战，还好最后还是托牢了。
练红明面色倒是依旧：“红霸你沉了不少。”
“嘿嘿，红霸马上就可以长大了！”练红霸笑得开怀，又往后看看像在找什么人，“明哥，炎哥没有来吗？”
“没有。”练红明摇了摇头，在看到怀里的小家伙一瞬间露出失望的神色后又扬了嘴角，“骗你的，兄长今早就回洛昌了，刚从宫里回来，过会儿就来了。”
练红霸这才又露出了笑脸，咋呼地扯着许久未见练红明玩闹起来。
啧，红炎也回来了。
胡八条在后头撑着下巴坐着，时不时往自个儿嘴里丢橙子，琢磨着最近听下人说起外头的局势，加上年前乐正瑶她娘家寄来的信，她心里也有了个底，隔壁新皇上任不过两年时间就连番削弱乐正家兵权，明面上说是分忧，但朝内朝外谁看不出新皇是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她那便宜老爹乐正昊又不是好欺负的人，顾念的旧情也耗得差不多了，与此同时，煌国心谋天下，这几年练白德外扩之意已露，在他派人几番游说下，乐正昊已然决意联合煌国意图发动政变，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有行动了，似乎就是在等些什么以确保万无一失，而那个什么究竟是何物，胡八条也不清楚，但一定是能撼动天地的玩意儿，毕竟是能让乐正昊那等人物近乎压上了全部。
虽说胡八条不想掺乎这些事，但这次全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撇去她不谈，就连练红霸的未来也会受到影响，可她于这王府大院的，也只有喊两句阿弥陀佛上帝保佑的份，又或者可以稍许期待下煌用来游说乐正昊的那什么到底是个方的还是扁的。
“又在发什么呆呢？”
胡八条正忧国忧民呢，耳边忽然传来这把低沉的男声可把她吓了一跳，连塞进嘴里的橙子都差点咳出来，好半天才把它咽下去，再一转头就看见少说有三个月未见的练红炎正坐在她边上看着自己，一点儿都不见什么再见的感动喜悦，唯有半边眉毛挑得高了些，似在表达此刻它主人正饶有兴致地期待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胡八条没个好气，瞅着他上下看两眼：“出来也不吱个声，是要吓死谁？”
“很显然，这里会被吓死的只有可能是你。”练红炎不咸不淡地接了话。
胡八条吃了个憋，确实是她走神才没瞧见这么个大活人坐到自己边上，只得讪讪笑笑，换了个姿势假装看风景。
练红炎端起茶杯轻抿两口，装作瞧不见胡八条的尴尬。
她见边上那位没有说话的意思，又撇过眼瞧瞧他，虽然不清楚他之前三个月的远行是去干嘛，不过看来他长得比练红明还快得多，十五六的年岁已经完全是个小大人了，再加上大小就不一般的气场，现在跟他说话心还真没来由地虚。
她干咳了一声，转头想跟他打听打听最近外头的那些事，可目光不觉被他吸引了过去，尤其是他的右肩肩垫，今天看起来怎么特别闪亮，她忍不住揉了两把眼睛缓过神：“听说你过不久就要上前线了？”
“嗯。”练红炎面无表情地应了声，顿了下后又说道，“获得了新的力量，总要有地方试一试。”
胡八条没见过什么世面，听到这话眼睛就发亮了：“什么新的力量？！来比划两下呗！”
“啊，有机会的话。”练红炎依旧是那张扑克脸，当然没可能真给她比划。
“没意思。”胡八条撇过脸嘟囔了两句。
练红炎及时换了新的话题：“这几个月跟红霸过得怎么样？”
“老样子呗，吃好喝好，王妃也客气了不少。”
练红炎见胡八条面色红润，脸上的肉也只见多不见少：“那就好。”
“不过这两年你们哥俩也大了，不再来这儿走动，确实冷清了不少，还好我那兔崽子一时半会儿还长不大。”胡八条笑了笑，看着自个儿儿子正追着二哥满院子跑，后面那个还快跑岔气了，“不过以后他也会跟你们一样，要开始掺和上那些事，躲不了的。”
“……”练红炎放下茶盏瞥了胡八条一眼。
“虽然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啦，但我还是会想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红霸可以在一户普通人家安安稳稳长大。”
“女人终归是女人。”练红炎对胡八条的话不屑一顾，神色淡淡地说道，“你并没有资格为年幼的他做出任何选择，这对他而言亦非公平。”
“是啊。”胡八条对这番不屑倒也无所谓，抬起头朝那墙外头望望，“所以这只是一个母亲的妄言罢了。”
保护他的真正方法并非一味的逃避，他终归还是要直面自己的命运，这也是乐正瑶当年还是没有悟到的道理。
练红炎看向此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女人，这一看便看得久了些。
他不言，她也未语。
似是察觉到了边上的目光，胡八条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微有一顿后又笑开了嘴，朝他摆摆手中的橙子：“我从管家院里偷摘的，吃吗？”
“……”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橙子，还沾了一手腻歪歪干掉的汁水，剥下一片放进嘴里，那从唇齿间迸出的可怕酸味让他忍不住皱了眉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酸吧？！酸吧？！”胡八条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翻，她可是好久都没有瞧见过这家伙露出这种表情。
练红炎转过头不再看那笑得完全没了形象的女人，可惜耳朵仍得被她那可怕的笑声贯穿，而院子里的红明已经被红霸追得在喊兄长救命了，于他可以算是把一年份的操练都补了回来。狼狈得不成样子。
风轻云淡，阳光正暖。
首次远征第二迷宫阿加雷斯的疲惫似乎在这小小的午后全部消失了一般，他抬手又放了块橙瓣进嘴里，此刻稍显柔和的表情要是被她看见一定又要大呼小叫了——
“啊，真的好酸。”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第15夜 疯子的童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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