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玉为绣》踏玉行

2、新职

　　死了一遭，我只觉得像睡了一场大觉一样。
　　不同的是再度睁眼时，便看见一青面獠牙的鬼吏冲着我乐，吓得我差点再死一次。被他第二次弄醒后便听见他叽里呱啦地讲了一大堆。其意就是我有大功德，那一声大吼在当时叫醒了十几个人，也算是救了十几条命，恰好这时候天界缺点天兵，就点了我和近日来众多战亡的鬼魂上去。
　　“从此脱了凡身肉躯，少了悲难苦痛，还担起了个仙字。”青面獠牙的鬼吏合上文书批上字，“这可是多少年都捡不来的运气，实在是恭喜，恭喜。”话是这样说，但那张可怕的脸却是完全跟“恭喜”二字扯不上一点关系。
　　我没有什么好听的说给他，也没有什么东西可当成礼送，只能躬下身子干巴巴冲鬼差地笑：”借您吉言。”
　　鬼差弯了弯嘴角以表示他很受用，可惜他大概是在地府里做久了，一笑起来一股子阴气扑面而来，冲得我差点当场破功。

　　到了天上才发现我死这么几日，比我早来的人却挺多。此时大概都因为刚上天从而有些心里没底来，到处吵吵嚷嚷得，像个菜市场一样。我环绕四周，看见有些人正沉浸在当上了天兵的喜悦里淌着口水乐，有些人则明显还是没回过神来正缩在角落里发霉，但更多的是三四个凑在一起低声讨论，从他们的脸上看感觉他们不仅不乐呵，反而一个个的都挺忧心忡忡的。
　　我瞅准时机凑到一个中等的小团体里，那领头的大汉正眉飞色舞地讲些什么，一看我过来立即黑了脸：“你谁啊你？”
　　我谄笑两下抱了个拳：“哎呦老兄可别介，在下姓李名鸿瑞。鸿鹄之志的鸿，瑞气祥云的瑞。刚上来见着你们不知在这里讨论些什么，于是就有些心慌了，可否容我问上两句？”
　　“名字挺有福气，”那汉子身边的一位长相俊秀的青年轻轻一笑，一张白净的脸在一群大老爷们中分外突兀，“在下姓闻，单名一个游字。李兄····可是近日战死的？”那大汉像是嫌他多事似的瞪了他一眼，他却像没看到一样。我在心里啧了两声。暗想这汉子居然小气得可以。
　　我只当没瞧见他，只接了青年的话道：“这还要说？当时我可是砍翻了两个蛮子，嘿嘿。之后就被后来上的砍了七八刀。死了数日后没见着阎王爷只见着鬼差，说实话，长得可怕的很。他说啥这天上缺天兵，让我跟他上来，我就跟他来了。”
　　这是大实话，只是省去了些被差点吓死的过程。
　　“李兄倒是个实在人，”闻游挑挑眉，眼里满是戏谑，“李兄难道没想过，如果那鬼差不是什么善茬，而是心怀歹念呢？”他像是与我是熟识般的竖起一指戳戳我脑门，“万一那鬼差是想拿李兄的魂儿去炼什么东西呢？李兄若是就这样跟他走了，那岂不是亏大发了？”这一挑眉一点人之间，竟生成些许连女子都赶不上风情来。一时间我看得怔住了：“没···这可没想过。”
　　如果这人也是如鬼差所说的也是战死的话，那还真不知道这次的选人是怎么选的了。
　　那汉子不耐的打开了他的手，气哼哼道：“你也得了，以为谁都像你那样凡事想来想去不嫌累啊？跟个娘们儿似的。”话里的醋味飘得满天都是。闻游撇撇嘴，不以为意地继续说下去：“诸位都是实在人，听了那番鬼话都不疑有他。但闻某不是什么老实人，所以那鬼差问我的时候，闻某一口回绝了。”他嘴角一弯，眼睛又笑成了一双弯月，“李兄猜猜，那鬼差是如何回答我的？”
　　他既然在这里，那么这问题的答案便显而易见了，我收了收心神道：“难道是愿也得愿，不愿也得愿？“
　　青年的笑容更加妩媚了些：“答对了！李兄真是聪明人，哪像某些蠢牛，说什么‘几日后又回心转意’的傻话来，我闻某看上去像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嘛？真不愧是姓牛的。”
　　他说话的语气轻柔甜腻，，，每个字都踩着姑娘家唱歌似的调调，加上那一副笑眼含情脉脉，真真是比青楼里的头牌还要媚上两分。但他话里暗讽的蠢牛却是丝毫不懂得这气氛，脸红脖子粗的咆哮道谁是蠢牛。
　　我扭过头且不去看他们开始争论谁是蠢牛这种白痴问题，另外一直没说话的两位看见我正朝着他们看，便很主动的打招呼：“我叫秦慕，也是不久前刚战死的。些许还和李兄是同城的呢。”这青年看上去很年轻，也很紧张，没有那种当兵当久了的气势，大概是个刚入伍便不幸战死的新兵蛋子。另一位看上去则笑容满面的，看上去则喜庆的多了。他笑嘻嘻地冲我抱了抱拳道：“我叫王四喜，嘿嘿，和他一样。但是我可不是战死的，是行军途中病死的，啥人都没砍到，也就啥功也没得。嘿嘿，冤的很！”
　　我冲他俩抱了抱拳，因着旁边那两位还在吵，便唠嗑了几句。
　　这四个人中，只有那姓牛的汉子比较像个兵，秦慕是新兵蛋子，王四喜是病死的，闻游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当兵的，并且从体格上来讲太不像。按鬼差的说法是只有战死的人才能当天兵，可是看这场面，敢情这是办事不利呢还是单纯的只是在凑人数呢····这前者都还好说，要是后者的话，那可就有些让人费解，再加上闻游的那些话如果是真的的话，怕是我们以后就算当了天兵成了仙，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另一边，闻游好不容易把大汉顺了毛，问我道：“李兄怕是也觉得蹊跷吧？老实说我也是觉得心里没底，所以才告诉李兄这些事情。”他眯起了眼睛，语气半是温柔半是威胁，“那么以后，还烦请李兄跟着我们走喽？人多力量大嘛。”
　　我苦笑：“可不是，你····”开始的时候我只看到那姓牛的汉子和秦慕，便只想着加入他们好寻个落脚的地。现在看来好像更加麻烦了。
　　话音未落，鼓角声便自四面八方传来，透着这地界那声音更是清亮无比。我一听这声音便反射性的住了嘴，和大汉一同站直了身体不敢动弹。四周当过兵的人们都立即做出了和我们一样的反应。吓得那些冒牌的也跟着我们僵了身子。没几下这一块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我数了数，好像冒牌的还挺多。
　　军号这玩意当兵的可是可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想当年军号一吹哪有人还敢动弹。我在心里默默叹气，觉着这天上也不比人间好到哪儿，军号还没有我以前听着的响亮。在人间时那军号不仅响亮还伴着老大的怒吼，别提有多让人紧张了，而现在就这么一吹，还真是有些落寞。
　　我也不像在人间那样念着能给我发把刀了，只盼着天将们能施施恩，至少和人间一样，也得给我一把刀鞘握握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