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玉为绣》踏玉行

3、将军

　　半空之中，一位身披银甲手持长矛的天将站在一朵由法术幻化的白云上，略一低头俯视着我们，样子颇为威风。
　　我在心里吹了声口哨，心想着出场方式比凡间的要拉风多了。
　　这位天将很卖老地咳了两声，拉长了嗓音道：“嗯咳~诸位~想必也是听鬼差说了，最近天界缺少天兵。便特地开了恩让最近战死的魂魄上来顶替空缺。可以说，诸位是撞到了时辰也撞到了好运气，那么待会各位便由我分队，过一阵子便开始站岗，便可担当起‘天兵’这两个字了。”
　　闻游偷偷捅我，轻声道：“他好像还没有胡子吧？”被大汉一巴掌按了头。同时我收到凶狠眼神一个。
　　四周的人开始悉悉索索地讨论，突然有一道声音高高传出来：“那要是我不想当天兵，想回到凡间呢？”
　　天将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像是视力不佳似的找人找了半天。瞄准目标后，再慢慢的，慢慢的，抬高了半边眉毛。
　　众人都吃了一惊，速度都非常快的纷纷回头去看这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我也回了头看他，觉得这少年看上去虎头虎脑的，长得分明是个上了战场就哦哦哦直冲上去永不退缩的狠角色。他站在原地像朵鸡冠花似的扬高了头，不仅不惧天将的俯视，反而直接杀气腾腾地瞪了回去。他旁边的人涨红了脸，使劲偷偷地拉他的袖子，还低声提醒着什么。
　　闻游一下子笑开了，小声道：“这孩子怕是和我一样也是被鬼差强行带上来的，恼羞成怒便很不给人家面子这样现在提出来了。哎，大牛，你说等会那老头要是准了，我是不是也要上去求一下？”汉子皱着眉头，低声咬牙道：“你最好想都不要想，没见着那天将面有怒色吗？”
　　我有些发怔，觉得这粗鲁汉子居然还有如此细心的一面。果不其然，那天将愤怒的声音直劈下来震得众人天灵盖疼：“本将想不到，战死之人里，居然还有如此的胆小鬼！”
　　“哈，这话说的有趣，在下本为战死亡魂，生平就不会写‘害怕’这两个字！”那少年声音洪亮，字字铿锵，和那位天将比着谁声音大，“只是在下听到一些传言，说是我们并不会上战场，而是在这里守一辈子的大门。在下只觉得，缩在这里缩一辈子，倒不如在人间潇洒自在的好！”
　　闻游不怕死的又凑上来：“你觉得呢？”
　　我摇头：“不好说，如果不是蠢得死就是聪明的厉害。你要跟着他站队绝对要想清楚。”
　　闻游点了个赞：“厉害。”我露齿一笑：“过奖。”凶狠眼神继续得到收获。
　　那天将站的老高，非常勉强的秀了一个不怒反笑，问道：“那你的想法呢？”
　　“要么，让我与那魔界战个痛快！要么，就让我下界再世为人！”少年眼睛晶亮，一身的男儿豪气，说出的话看似没过脑子，实际上是想给众人树立起了一个他特么是个不怕死为国为民的优良形象。只是有点那啥，全场都觉得秀的过了点。
　　闻游低低笑了两声，对我用口型说了一句“好口才”。
　　那天将也不是个傻子，只嗤笑一声：“我还说是什么呢，原来是个想尽快爬上位的。”
　　少年的脸色不变，只直勾勾地看着那天将吹胡子瞪眼。“能上天为天神效力，乃是天大的福气！让你们脱了凡身肉胎已是天大的恩泽，并且——”那天将眼睛珠子转了转，气势骤然又凶悍了几分，“大概也是你们有哪些个机灵的听说了现在正在天界与魔界打仗而害怕上战场吧？”
　　我忍不住嗤笑两声，暗道这个天将也真是有趣，自己把自己害怕的事给说出来了。
　　“你们大可以放心，如今有琛华神君和他的三位龙将在，是断不会让你们这些短命鬼上的。你们要做的，只是在这守好大门而已。”那天将冷笑两声，而那少年的脸色开始变黑，“那些个龙神的神力可是你们这些凡人能比拟的？就你们要跟魔族对上了，那可活靶子。想上战场杀敌得功劳？想都不用想！”
　　这番话一出口，四众哗然。有些人是为能有个准话不用出去再拼命而高兴不已，有些人则是为不能上场杀敌拿功劳而垂头丧气。各自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但是——”那天将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你们也想出人头地什么的，我倒是还可以帮上一帮。”说罢便转了身，大着嗓门吼道：”不过现在先跟我走！”
　　好一个心虚没底气。
　　众人又是一阵喧哗，稀稀拉拉地跟着这天将走。四周什么都没有，就一些柱子雕刻得精致，上面大多都是各式各样的龙，好不壮观。
　　我看向方才问话那少年，他脸上并不见得有多尴尬，而是眉头紧皱面色青黑，左手食指轻轻勾住了自己的衣袖挽了个圈。
　　实在是了不得的小动作。
　　方才那位天将提到的琛华神君原身乃是一条应龙，其座下的三位副将和麾下大军也均为龙。相比起其他的生灵来，龙的战斗力实在是高上太多，一旦发生战事后冲前面的永远是他们，其他的只有在他们后面捡功劳。并且从仙阶上来讲，龙自出生就比起一般的神仙要高些。大概也是因为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龙大多自出生来就高傲又自大，还喜欢抢别的神仙的好东西，所以私底下他们挺不受神仙们待见的。所以刚才那位天将对龙神们及其拍马屁的描述可以说是能让他喝一壶。
　　我在凡间呆了那么些年什么都没学会，就察言观色强些。
　　正思考着，秦慕突然给了我一拐子，低声道：“李兄，你想不想去？”
　　我一愣：“啥？”
　　秦慕脸上越加神秘：“就是刚才那天将说的。我觉得我们肯定是能出去打仗的，运气要好一点肯定能提升！哎，你难道有没有发现刚才那天将的最后一句话好像松了口！”
　　我摸摸鼻子，心想我不仅发现了这个，我还发现了他以后应该不大好过，那少年现在正在被各路人士低声嘲笑着，脸色就像锅底一样黑：“你就没考虑过，要是你死了，这回可就是灰飞烟灭了？”
　　秦慕愣了愣，显然是没考虑过这个。
　　所以说，人间就是有这么个好处。无论是多么罪恶滔天的人都抵不过一死，死后去阎王那领了责罚再喝了奈何桥上的那一碗孟婆汤，就能舍弃旧念重获新生。身为神仙就不行了，虽说死是不容易死，但是只要遭了难，那就是彻底的万劫不复。
　　我斜眼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显然其他三位也被他邀请了。闻游自是不用说，他可是货真价实的不想干，牛品肯定是护着他的，王四喜本来就不是士兵，对此也不感兴趣。此时他们三人没瞧我俩，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秦慕慢慢的考虑着，迟疑了一会还是下了决心：“我觉得再怎么样我都要去一次，在人间只打了一场，没打算立功只想打个痛快。结果遭了黑手，被暗算了。“小伙儿咧嘴朝我一笑，牙口不错，“挺不过瘾的，我当时就想这辈子真是不值，投胎之后定要打个痛快。然后机会就这么来了。”
　　我拍拍手：“你的凌云壮志实在是厉害，在下佩服。但是就一条——别带我上路。”
　　秦慕苦笑着摇摇头：“我原本想着，李兄以前也是当兵的，多少也有点报效的念头。”
　　我摸其傻头，微笑：“这激将法用的，太失败了。”
　　“如果我再年轻个些，和你一起去也无妨。咱哥俩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哥只告诉你一句，别跟着那个天将，”我摸摸下巴，“他可是惹上了大人物，以后绝对混不到哪儿去。”
　　秦慕长大了嘴巴，蠢得很合我胃口：“谁？谁？是谁啊？”
　　我捏了捏他的鼻子：“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