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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卫暴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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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是深冬的时节。昨日下了一场大雪,将整个大卫王宫装饰的银装素裹,天地间仿若只剩下白这一种颜色。楚思踩着白雪玉桥上零落的嫰黄冷梅,双手环在出门时狐槿硬扯着给她套上的貂子毛里,里面倒是暖和,只是她这个神级的,人世间的冷暖大抵是无知觉的。
这时对面走来一身白衣俊逸非凡,脸色被冻的有些红的翩翩玉树般公子,他的身旁还跟着两个深衣的老臣,朝着楚思这走过来。
那白衣公子正是郤良,他的眉头原本不知为何有些紧锁,神色肃穆,和平常的和颜悦色不同,令人莫名有些不敢接近的畏惧。但是那金锁的眉,当看到走过来的楚思时,一瞬间松了开来,神色也掀了层冷色。
“参见公主!”两个老臣忙行礼。
郤良怔了一下,正欲行礼,却被楚思伸出的一只手给拉住,“免。”
两个老臣低头互相看了看,又看着公主亲密地抓着丞相的手。他们早闻公主同丞相好上了,看来谣言不假。都是宫里的老人精,两个老臣互相挤了挤眼,其中司马大人咳了声道:“属下还有些事,失礼先告辞了。”
“属下也是。”
楚思点了点头,含笑道:“路滑,二位大人慢些行。”语气未有半点迟疑。
两位老臣不由哑然想笑,见这公主连询问都省了,看来他们碍事了!拱了拱手,他二人默然摇头笑着知趣离开。
待他二人走后,楚思将那貂子套立即套在郤良的手腕上。
郤良一阵讶异,低头瞧着推道,“给我作甚么,我一个男儿体阳,不如你们女儿家的身子阴凉,这冬日怕冷额。”说完就要给楚思套过去。
楚思确念了一个咒,任他怎么推都推不掉,郤良知她又施法了,不由神色有些无奈地瞧着她。
楚思倒是不理他觉得不够男子的尴尬神情,仔细瞧眼前这个男子,俊虽俊,身子可真单薄啊……这大冷天的只穿了几件衣,常年穿来穿去,也只有这几件。看到这里,她便把那本来对她就可有可无的红色暖毛披风也给他披上去,“你这般,日后让我怎放心。”
面部慧朗的郤良又阻止不及,抬头望她,闻她这句话后眸色一瞬有些黯,“你要去哪?!”因为戴着皮貂套子,他的手无法抓住她,只能抬手绕过她的头,将她显得衣着单薄的身子箍在怀里,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他又将身上的暖披风用手腕,将她也包住。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清晰地看着彼此眼中的自己。
白色的天地里,那一团红,甚是醒目。
半会,楚思看着他,低语笑了句:“丞相,我哪都不去。”
*
郤良那方锁着眉头和两位老臣走向楚思前去的地方,正是夜卿特意改建议政的书房。
这几日,来自一个神秘组织的暗杀不断,令夜卿晚上睡觉都只敢轻眠。楚思告诉她是上邪,要她不必担心,她虽是不待见楚思,但到底还是信得过她的。而楚思也的确没骗她,从前日开始,那猛烈又残忍的暗杀就像拨动了静止的机关,突然消逝的无踪无迹。当夜卿方大大滴喘一口气之际,却又被城外探军急报:以拢梅为中心的方圆三大卫国贵老卿族,带着他们的族人反了!
而反了的导火线,正是新法实施过程中,一位将领私自杀了一个叫‘庶’小城的全部百姓与军卫。事后,夜卿曾左右不是,心里闹腾地坐立不安,隐隐她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于是她立马让人厚葬那些死者,并当众颁布罪令处死那位将领,便派人去盯着那块被鲜血淹没的空城,一有消息立马来报。可是一切都太安静了,给她一种,好似她得紧张时多余的错觉。
逾期的暴乱足足推迟了三个月,她以为新法给卫国百姓带来的切实身份自由和利益,能得到他们对那件错事的体谅。可是,她显然错了。
脸上带了一块卫鬼腾面具,夜卿策马带着璃苍留给她的皇家亲卫军赶到城外,在连绵的崂山上,她勒马看着山下那浩大震天的人群仗势势,不由浑身打了个冷激灵。
山下,都是一些百姓,他们披麻戴孝,锣鼓震天,扛着黑压压的成片棺材,就好似一大群数不清数目的白蚁,朝着卫国的京都城门的方向走去。醒目的是那冥纸呜咽满天中,那白布上大大的血书:“新政暴虐,震天逆道,为亲请命,反出卫国!”
血书被寒风吹着,白雪落在上面,犹如哭泣的结冰的眼泪般。山下的百姓扛着最原始的农具和石器,在风雪中互相搀扶着神色悲愤而萧凉。
*
郤良同楚思说了方才他去找夜卿,夜卿不在的事,以及卫国出大事的事。
他注视楚思静默不语的神情,不知她在思量什么。楚思则带着他,七拐八弯,不知不觉地两人来到了“卿殿”。这座宫殿郤良记得曾是璃苍送给夜卿的,但是自夜卿做了西王后搬进西宫后,这座大殿便一只空着。再加之,前年说这里闹鬼闹的厉害,便更是无人敢接近,成了一座比冷宫还冷的废弃偏殿。
郤良不知楚思为何要带她来这,可是他相信她,于是他就跟着她,什么也不问。楚思推开了一扇又一扇的被积雪卡住的门扉,待到他们走入这殿内的一处深苑。
梅花的冷香阵阵沁人心脾地飘来,郤良闻到有声音,不由靠前看了看。透过那嫩黄的老梅,他俊逸的眸子,不由震了震。
“王上……”
楚思也看了过去,视线定在坐在廊上的璃苍身上,慢慢地转向站在他身前的夜卿身上。
夜卿的颜雪白,红唇抿的紧紧的,贝齿似咬着里面一些肉,瞅着只顾着棋盘的璃苍半晌。一会,她伸手把他的白色棋盅抢抱在怀中,朝身后退了一步。
璃苍的视线终于从棋盘上转移到夜卿那里,清朗带着淳透磁性的男声道:“卿儿,你抢我棋盅作何?”
夜卿看着眼前这个嫌井下住的不舒服,搬到她以前这座闹鬼宫殿住的大卫国王上,璃苍。
很好,她急得要削发为尼,他还有心情下棋!
璃苍知道她的本性,夜卿也不用在他面前做那个人前的太后。只见她上前两步,一把抓住璃苍的皇襟暗红龙纹领子,恶狠狠地咬牙切齿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的百姓,暴,乱,了!”
璃苍脸色微微惊愕一下,但是迅速又恢复平静,皱眉,低眼,语气沉重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知道?”这回换了夜卿傻眼。
她回神,将他那张迷死整个大卫国万千少女少妇的俊美容颜往身前拉,不由提高声音道:“知道你还在这里下棋!你可知道反的那些百姓都是谁土地上的人,是独孤,蒙氏,和单氏!那三个蠢木鼓动自己封底的百姓来反他们自己的国家,哈哈……璃苍,你的亲族还可以再蠢一些!虽是他们旨在逼得我给他们一个交代,把我和璃卿这两颗碍眼的眼中钉拔出来,不济我带璃卿消失!可是璃苍,那些百姓带着农具是要交农,要反出卫国!这在九州百国之间是几百年都难遇的大事,一般只有暴政才会出上一桩,卫国以后不仅会被他国永远看不起,而且任何一国都可以堂而皇之地来攻打你的国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夜卿眼色凝重地看着璃苍。
璃苍默默地看着她半晌,伸手,握住她那双颤抖不已的手,淡淡地道了句:“卿儿,我知道。”
“知道?!那你打算如何去做。”
“若是我说,我打算把你交出去,让郤良拿我的天越剑在卫国子民面前,杀了你,你……会怨我吗?”
夜卿没有想到璃苍会这么荒缪地回答她,虽然她也认为,这是唯一最快地阻止即将影响卫国新政的顺利施展的暴政答案,可是从他口中说出来,还是犹如一把刀子,刺进她的心口,血淋淋的。这些年来,她也付出了很多。
“杀一城百姓的人不是我,我不需要为你卫国的天下负责。”松开璃苍,夜卿冷眉冷目地翘艳,俯视着璃苍。一会,她猛地甩了手中的棋盅,带着一种闷闷的怨气。那白色的圆墩里面的白棋洒落在玉盘上,和黑棋打落在一起的,交错凌乱。
夜卿冷冷地走了,璃苍未追过去,他只是低首,修长骨骼分明的手指,拿着白棋墩将那白棋一点点地捡好,又把方才的棋局复原。不一会儿,来了一个青衣人,同他对弈。那青衣人,正是他的新棋友,狐槿。
楚思看着,也听到了全过程,狐槿的出现她也看在眼里。
郤良自少年便经过特殊训练,懂得唇语,夜卿他们说什么他当然也听得见。他没想到璃苍会那般回答……郤良不由微微低首,眉头不自觉地隆起小山般,杀了夜卿……这的确是解决眼下这个最具挑战性的最快的答案,但是很显然不是结束暴乱的根本答案,这似乎也并不应该是一种答案。因为她是夜卿,是不会接受这种为天下献身大义的命运,她没有理由,也不会那么做。王上……应该比他更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丞相……”
楚思的声音突然在他身边响起。
郤良一回神,转身见她。
只见她抿了抿唇,微微弯起一个优美的弧度道:“他日,如果今日你是璃苍,我是夜卿,天下人都要杀我,你若何?”
郤良政了下,不假思索地答道:“与公主自杀。”
“……”
“咳,能否有好一点的主意”
郤良真挚道:“公主,臣下杀不过天下,还要顾及郤家列祖列宗的声誉,臣下无用!”
楚思捂了捂半张脸,忧郁地瞅着他:“好罢,本君,就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