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馆》梅扇子

27、思绯量

　　天色渐晚，卫国的丞相郤良嘴角含着化不开笑容地回了丞相府，一路上他感觉有人在跟着他，但是他没有吱声，直到丞相府的大门关上，他一个锐利的眼神示意，一群暗杀者出现，将那身后的青衣人一下团团围住。
　　那一路跟着他的青衣人正是狐槿，这些凡人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轻描淡写地略过他们，目光死死地盯着转过身的郤良，突而一笑。那些杀手一瞬间晃神，觉得这名初看貌不惊人的男子，竟突然这么栩栩生华。
　　“是你？”郤良上下打量他番，语气漫不经心。他的观察力一向惊人，眼前这个秀媚的青衣人自从出现以来，他便感觉到一种莫大的威胁。
　　内心醋坛子虽早已翻了个底朝天，狐槿却优容华贵地笑了笑，“这就是丞相的待客之道。”顿了顿，他别有深意的又道一句：“我可是馆主，最重要的人。”
　　郤良看了看他，半晌摆了摆手，那群丞相府黑衣杀手如同一阵夜风，一下退了个没影。
　　郤良不知狐槿为何到此，但是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于其在那猜测犹豫，不如直接面对对手，再寻找方法和弱点让其知难而退，这才是他一贯冷静的作风。
　　于是他笑了笑，一声“请”有礼大度地让了路，欲请到府内狐槿喝茶。
　　狐槿眼眸中一道异采闪过。他平静娴雅地走过去，但是他的步履却每一步走的，似有些与以往不同的意味。
　　月影疏斜，两个风姿卓越的男子，看着彼此眼眸含笑，面如春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月下约会的断袖佳偶，其实他们的内心，此刻千百回的针眼在翻滚互戳着彼此的心思。
　　“阿欠！”这晚上的天气略微有些凉了，楚思坐在夜卿的书房抱着小璃卿讲故事，这孩子是刚被狐槿从孝陵君的一个偏僻驿馆中救回来，小小年纪就被关了小黑屋，自回来一直担惊受怕的模样，瞧得心疼。她娘又是个不管事，无情冷漠是她得本性子，压根不管他，楚思看不下去，这几日晚上因为璃卿说睡觉害怕，都来陪着，抱着他睡。
　　这回打个哈欠，打断了那遮蔽了人头的折子下的夜卿。她抬起头。一会，一个折子砸过来，“带着璃卿给我滚回去睡觉！”
　　不善语气，倒竖着柳眉，冰霜恶霸的神情，倒像极了夜叉。楚思一个侧身，微笑接住那折子，顺手又拍了拍吓圆眼睛瞅着自己彪悍亲娘的小璃卿的小头颅。
　　“你别这么暴躁，都这个时辰了，我也不爱待你这……”楚思看了看窗外，要知道对于她这种闲神来说，作息时辰一向比较稳定。只是今日有些特殊罢了。
　　夜中，夜卿的眼神张狂而艳明，十分不待见的看着楚思。应该说从头到尾，她都没待见过她！因为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卫国大公主，曾经差点用药毒死了她。原因，竟然是在逛街闲晃碰上一个江湖算命的，那算命的说宫里有妖孽，会断送卫国的国脉。她在宫内转了一圈，又挨个找了璃苍的夫人姬妾谈话，她当时记得自己都没正眼看过这卫国大公主，就弄不明白她怎么和那贱女人，联合起来就要灭了她！后来又不知吃了什么药，在她吐血快死之际，又决定不杀她了。
　　夜卿从未在一个人手中如此挫败过，所以，她讨厌璃思至极。
　　此时的夜卿与白日面对大臣们雍容庄重的神色很不一样，楚思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她。披着一张倾国祸水的艳丽容颜，内里却是一颗货真价实的狂躁母夜叉的心。
　　她并不理会她，只是弯了弯嘴角，低头手指压着一页的书脚，温声温气地对小璃卿说：“来，璃卿，别怕，姑姑继续与你讲故事。”
　　夜卿手指‘吧嗒‘一下折断了一只毛笔，只是盯着楚思，她低语地同璃卿说着小人国的荒缪故事，而她在被无视一段时间后，她继续埋头有些烦躁地批着那些本该是她儿子和老公的折子。
　　夜，在楚思浅浅的语调和夜卿的暴躁甩折子中，一点点地走过。
　　至了子夜，小璃卿已睡着了，楚思将她放至在夜卿书房后的一处小内室，又在他的周围化了一圈施展了仙术的圆形护围，才出去。
　　这一出去，她便感觉到周围凝聚着一股很强，很怨的妖气。
　　而当她步入夜卿的书房正室内，看见夜卿捏着金笔，在那一动不动，似被法术定住不错。
　　楚思的目光从夜卿身上循过门前，只见一个巨大的尾巴，和一个独角巨影在墙上慢慢晃动过来。然后披头散发的蚩尤，残了半张恶心的脸在夜中笑得狰狞的出现。身后跟着他的儿子，那个独角怪物，也是藏地菩萨那只爱宠，不知同哪族的兽类，杂交出来的怪物。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你竟是我主人的宿敌，南极神君，楚上神！
　　楚思歪了歪头，朝他身后望去，“妖皇，何处？”
　　又是一声大笑，蚩尤双眸一黑，只见一阵劲风刮过，整个屋内的书卷和折子全部哗啦啦地在震响中被吹打开来，在室内盘旋飞舞，遮了他们之间。
　　楚思想，这个妖皇的傀儡，那日若不是郤良机智，朝着他那面被妖皇附身不寻常的左脸刺去，恐怕她几万年的英明又要被上界拿来笑话。
　　熟识她得，自是知道，但凡扯上妖皇的，素来好性子的上神楚思，从来都是眼睛都不眨地诛而杀之。
　　今日……她的眸子在飞舞的书页中倏尔一阵雪白的晃亮，像是一把绝世的利剑，一瞬间出鞘地锋寒。
　　天空刹那，一阵青红顿闪，惊雷劈响！
　　*
　　天亮了，天又暗了，天再亮了，天又暗了。
　　卫国的变法在一片暗涌的风平浪静中，坚定地执行着，已然，半年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璃苍的太傅原本是正统学派的老太师承华，但是郤良的师傅确是一个在九州百国中，具有传奇色彩又神秘非常的人物，车羊孤离，后来经过郤良中间作引，璃苍夜拜了这位传奇人物。车羊孤离旗下有一个门派叫做，鬼法派，致力于列国变法图强的研究。而车羊孤离则是个很神秘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多大，长什么样，出自何方，但是从他门下出来的弟子，如卫国郤良，陈国佑耳，魏国凡不烦，楚国否生……都位居各国高位，皆是处于帝国核心政权之中，享誉赫赫有名的天下大才奇才。
　　天下学派众多，几乎很少有学派能与鬼法相抗衡，也几乎没有学派可以强有力的抨击或者质疑他们那派，他们学术严谨、系统、明智且巍峨，如一面铜墙铁壁，任凭攻击，总是如座大山，让人仰慕敬畏。国有霸国，君有霸主，而鬼法派可谓是一方学霸。而唯一能和他抗衡的同也是神秘至极，位出西方孤岛的上邪，但是由于学派理念不同，这两个学霸倒是不怎么较量。但这两只力量，确是暗地里，支撑着九州百国在战乱中，还能维持人间正道，这么延续下去，是天下两支分离于国之外，很难以忽视的神秘力量。
　　卫国的变法，从强田，到分郡；从废除贵族世袭，到唯才是举，依公论爵；从崇尚礼乐，到尊崇法学；从无编制的混乱户籍，到家家户户登记在册，私斗犯法即被剥夺公民权；甚至婚嫁丧娶，不得同族通婚，表亲通婚，□□，私强，还有婚姻法的颁布，生育法，税收法，等一系列让卫国老百姓应接不暇又错愕不已的法令颁布，震惊卫国，同时也震惊其它诸侯国。因为那些法令的先进，许多诸侯王在那天方夜谭地看笑话，认为卫国不可能成功的，而且不久将有灭国之灾，因为这些法令，直击卫国，甚至所有诸侯国根基牢固上百年的贵族奴隶制度。
　　但是卫国的新法却有条不紊，不屈不挠并且是初见成效地严厉执行下去，笑话还没看到，各国密探探来得消息，都是统一的，卫国，正在内激之中，以迅猛之势强大着。
　　而在一场暴乱中，夜卿下令闭城，血杀了一个小城所有的暴民和官吏，震惊了九州百国！
　　顿时，诛暴的的上邪总院，一群黑鸽惊然带着血箭出岛，每个箭令之中都有一张蓝色的字条，上面书着八个血印般的赫然大字：“诛杀暴后，卫国夜卿。”
　　同时，鬼法派在各国的重要弟子，同时也接到一封黑色的纹书，上面也写着八个大字：“卫将霸强，尔等何置。”
　　而卫国的后宫中，夜卿在做了一件作死天下的大事后，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但是她以前那个柔弱任欺的夜卿，早已死去。
　　这时小璃卿已近三岁了，会叫叉叉母后，会喊神思姑姑，会叫小臣美叔，槿大大姑父，策人怪叔叔。
　　无忧无虑的小璃卿小胳膊小腿地拿着自己的从池子里捉的小乌龟，朝那站在那里不知哪里弄了一只熊过来驯养的夜卿跑去。不过母后一个杀气的眼神瞥过来，手里还拿着小黑鞭，小璃卿立马眼睛一圆，甩着小头颅，转了方向，识时务地朝着神思姑姑嘟着油瓶嘴跑去，“姑姑，暖~”
　　在打盹的楚思似听有人叫她，睁开眼便见是璃卿小鬼，顿时笑了笑。她张开手臂，抱住小家伙拍了拍：“乖乖，姑姑暖。”
　　小璃卿在她怀里蹭了几下，似得到安慰。抬头扬着明媚的笑容，他献宝似的献出小乌龟：“姑姑，这是小小乖，璃卿刚捉到的好朋友！”
　　小小乖吐槽了一句：“唾！小屁孩，谁和你做朋友，我是谁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
　　楚思听到它的话笑了笑，倒也装作没听见。手指戳着那乌□□一下，对璃卿赞扬道：“璃卿真厉害啊。”
　　小璃卿被夸了可嘚瑟，在楚思腿上又蹦又跳又唱的，楚思睡意半醒，也任由他闹。
　　要说夜卿和璃苍这孩子多半时间都是她同郤良和狐槿在养，以前胆子很小，见他爹娘都不敢抬头的。现在被三人宠的越发天真烂漫可爱活泼起来，楚思心里也疼他，大部分时间把他当自己孩子养，又替他算了前世今生，这世命也不好，便有了后世把他渡仙的念头。
　　当她把这个想法同狐槿说过一次后，狐槿则不紧不慢，一脸淡漠地好似全世间抛弃他般，凉凉地说了句：“到底，你从未在乎过我，到底，我在你心里谁都不是。”
　　她便也不提了。
　　楚思不明，她不明的很多，这半年，她同郤良“相亲相爱”……捂脸捂脸，不知人世间，这牵手亲吻，无聊嘻戏，衣食同袍，取暖拥抱，同床共枕地只是看着对方，心悦相笑，算不算相亲相爱……本以为槿槿会闹一场，毕竟五百年来，他从来时刻都宣誓着自己归他的所有权。她欠他爷爷老狐王一个大人情，再加之恐怕元神不保的前提下，便也默许了。不知，他竟是那般安分地在一旁看着他们相亲相爱，只是……在他们同床共枕的房间里不远处的一张沓上，他一双眼睛总会背后注视着他们，郤良常会突然在与她共处相欢时，眼角弹琴般地瞅着别处，跳得很有节奏感。
　　哎……有时候楚思觉得似有些对不起狐槿，又似有些对不起郤良。但是一个是陪伴五百多年对她得习惯了如指掌并且也习惯他存在的青狐，不能随便赶走；一个是终于让她洗刷万年不动情石头神君恶名的情人，得好好把握。她一时想不到怎么隔离……这一在一起，不远处那石桌上，相互微笑寒暄下棋，却又处处眼神寒剑飞雪的两人。到底，便也当做什么也不知道，这么一过，竟是半年过去了。
　　她近日又算了算，夜卿，璃苍，她，郤良，还有怀里正对着自己笑得可爱讨喜的小人，安逸自在的时光毕竟是要到头了，这段时间，她是不是投入太多情感在他们身上……竟是有些不舍，不忍。
　　可是，宿命，终究在冥冥之中，会为它们画下那惊鸿的绝笔。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头晕，眼花，耳鸣，胃疼，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