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馆》梅扇子

26、生死许

　　狐槿沉沉地睡下去了，这一睡，竟是三日。当他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似在大卫的王宫，之前楚思为他安排的那间清幽的宅子里，目有诧异同惊讶。
　　“吏妖，吏妖！”狐槿拍了两下床榻，不一会儿那个一直在他身边拇指般大小，戴着半歪斜官帽的小妖跌跌撞撞地慌忙跑来。
　　“青君，我在，我在……”小妖一双无辜的小眼睛小心翼翼地瞅向他。
　　“我为何在这里？”
　　“啊……是馆主，青君是大人馆主带你回来的！”
　　“馆主？！”狐槿腾地坐直身子，那有些寂寥落寞的神情一瞬像是被什么点了灯般的亮皇，掀起被子，小吏妖又见他跑了个没影。
　　小吏妖在后面跺了一下脚，因为馆主，馆主她……“哎！青君，你先别去啊！”
　　狐槿一瞬间闻到楚思身上那股若隐若浮的琼华香，心中激动欣喜不已，他跑过宫墙，跑过白玉桥，跑过潺潺的宫河。一路上宫卫的侍人都看着这个披头散发的青衣秀媚男子，像一只青鸟一般，好似归巢。
　　心里默默地念了那个名字，千遍，万遍……狐槿没有想到，当他奔到彩蝶飞舞，琼花簌簌的御花园，见到的竟是这幅画面。
　　画面中那兰亭里坐着的人正是楚思，她在做什么？她为何转身对那人笑……那人又是何人，是他，郤良……他的手为何那般自然地搭在馆主身上？！他二人在说什么，手里又是看的什么书，竟那般好看，竟那般好笑，竟挨的那般近！不，那不是她，那不是她，她不会……
　　突而，狐槿的步子朝后踉跄了几步，眼眸中的震撼很是醒目……因为楚思捂着脸颊笑得熟悉模样，一瞬刺疼了他的眼。
　　楚思今日接到一个好消息，孝陵君的势力被夜卿架空的厉害，又收到一波又一波强硬的暗杀，不仅是夜卿这里的，还有来自鲁国的，没有办法逃到他国去。今日，他收到襄公‘上邪’的黑鸽箭令，孝陵已被囚禁在上邪总院，蓬莱岛。
　　她同夜卿与郤良这边的棋，已截杀了卫国很大的一批贵族势力，占据有力的围势；想必不久，她便能够离开这里。但是在这之前，她还要历一场真正的情劫，于是一有机会，近日，她都是把时间空出来同郤良相处。
　　于是今日她带着一个稍许开心的心情，同郤良下了一盘棋；没想到这个凡人总是故意让他，最终在她扔了子说不下了，无趣，他才忙下了真功夫。她自认棋艺很好，连天界每天闲的发慌的太上老君都不曾是她得对手，而今日，她竟连输他两盘，真是让她不由地开始仔细打量他。后来这凡人笑她输得不服气，她便朝他额头砸了一颗棋子，这凡人愣了愣，自己瞧他那呆呆的模样，不由觉得有些眼熟地笑了，而他也跟着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而专注地看一个人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睛很舒阔，很慧朗，很专注。心里某一块稍稍地动了一下，像是一颗种下的种子发了芽。
　　之后，郤良见楚思似喜欢下棋，跑回丞相府拿了自己这些年研究棋道之术，特意编的一些“生死棋”下法，同楚思以她那两盘死局进行耐心解说，说着说着，两人聊得不着边际，很是入兴，竟连午饭放在一旁都未吃。
　　这回，楚思余光，似看到一个身影。当她转身时，却又发现什么都没有，有些奇怪。
　　郤良一旁好奇，“思思，在看什么？”
　　楚思瞧了一会，她明明有看到什么，眯了眯眸子，当看到那块假山边的青布时，怔了下，倏尔，她弯了弯唇，心中松了一口气……那只狐，总是醒了。
　　转身，她揶揄起郤良，“思思？怎听得令人起鸡皮疙瘩。”
　　郤良俊逸地笑了笑，有些羞赧的脸红，清了清嗓子，情人低语道：“还不是夜卿……她让我这么叫的，说这么叫你听得可会高兴，我们也……”郤良抿了抿唇，笑的有些神秘。
　　楚思一歪头打量，笑问下去：“我们如何？”
　　郤良望着她只是笑而不语。
　　楚思的这种笑，是他从未见过的。以前她也对他笑，但那里面总似有种礼分在里面，让他时刻明白自己的身份，让他明白或许那也是她的一种拒绝。可是现在她对他的笑，那么的轻松自在，不知突然发生了什么，她像是对他撕去了一层掩蔽的面具一般，似准备接纳他，靠近他。
　　平日一向注重礼分，可此刻，他还是忍不住自那日下山后，第二次从她的衣袖，牵住了她的手，牢牢地。
　　郤良从心底认真地看着楚思，说出一句誓言：“公主，你若此生不弃；臣下，必生死相依。”
　　楚思听着，神情一瞬有些出神。不过很快，她漂亮的眸子眨了一下，染了一层笑意，方才她似听到心底有花开的声音。
　　于是不懂什么女儿矜持的她，让心做了决定，她靠过去，亲吻住了郤良的嘴角。
　　“揪……”的一声，带着些恶作剧地还发出些声响。
　　郤良整个人木住，楚思将唇拿开，手放在他颈后，吐出令郤良心跳乱了的温热气息，道：“呆子，告诉你一件很不幸的事，我似有些莫名地喜欢你了……这个吻算是一个小小的惩罚，以后夜卿那夜叉的话听不得，你同我是一条船上的，要同心同德，知道么？”
　　郤良低首瞧着她的眼眸，拨了拨她的发：“公主，你惑了臣下。”
　　一声轻笑，“何惑之有？本君可为你解。”
　　郤良的眸子，逐渐染了笑意，伸手将楚思抱住，“这个……等下一个惩罚，再告诉你。”
　　楚思在身后拍了他一下。
　　郤良配合地立马叫疼一声，只将她抱得更紧，幸福的笑容中却有丝担忧彷徨。
　　她身体的温软，还有淡淡琼香，令他沉迷。一刻，他仿若觉得他拥有了全天下。
　　其实他一直想要有个家，娶妻生子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他却迟迟悬在那里，冥冥中仿若在等什么。可这么多年来一直视作眼中的这个珍宝，想得到又觉得一辈子都不会的珍宝，这刻，那么让人觉得踩着云端上的不真实拥有。
　　他怕，下刻，放开她，是不是要尝到那坠入红尘万丈的痛楚。她一直说他们是不幸的，那个不幸，到底又是什么。他能承担吗？他需要用生命去换吗……而最重要的事，在那个不幸中，若是有她，他能护住她吗？若是护不住，那他该不该放任自己让这场情，就这么不受控制地一往而深下去……
　　在他二人不远处，只见几截断了的树枝在地上，凌乱一地。
　　*
　　卫王宫后宫的一处议政房内，夜卿将她同璃苍商议好的强国‘三十六法’，最后同几位顾命大臣敲定一次，现由内人发放至卫国大街小巷。夜卿能预测到新法颁布下去，不久卫国各处将会频发暴乱，而她面前站着卫国几位璃苍从少年战场培养过来的亲信将领。
　　她站在一处石沙处，将卫国可能发生的暴乱点插上小红旗帜，命几位将领分布排布。这些位置都是璃苍和郤良坐在那个黑漆漆的井中站在暴乱者的角度，反复琢磨定论下的。
　　当旗帜插遍卫国多处要地之后，几位亲信将领都感觉到卫国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内乱即将到来！若不是璃苍死前让他们立下生死状全权听由夜卿调令，他们很难不去犹豫，要不要彻底在这场输赢难料的巨大政治革变漩涡中赌上全部。
　　“诸位，可都听明白了？“夜卿看着这几位神情肃穆，有两个还是老卫贵族留下的血脉，有些摸不准璃苍那家伙的可信度是多少。
　　她默然无声，手指敲击着桌面，眼睛则是观察着他们细微的表情，最终看着他们在面目有些抽搐的挣扎中，最后露出一种放弃挣扎的垂死，最后是燃起激情的大义赴死状。
　　夜卿终是笑了。
　　她站起来，一身曳地的红衣，金色的凤冠，上挑的妖娆眼线，将她整个人衬托的显贵逼人，妖娆猖狂。
　　一节朱牌，被她‘啪’地拂袖甩下：“一月之内，凡有违卫国新变法法令者，无论庶民还是卿贵，杀无赦！”
　　“诺！“

作者有话说

　　平安夜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