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流月奇谭》委鬼

20、新居·静水湖

　　对于苗寨的幸存者来说，斩断魔树的谢衣却是举族的恩人，在收拾一番之后，民心稍定，临时推举出来的族长带着几位幸存的长老前来向他们道谢。
　　然而他们的谢意却让谢衣如芒在背，挣扎再三，他到底也没有勇气说出自己与矩木之间的关系，只是一再保证族中如需帮助，自己一定尽力之类的话，这令苗民们对这位温和的偃师更加钦佩。

　　这个叫博门的苗寨是苗族一派叫偃女族的分支，历代信奉天玄教，寨中族长在教中担任巫祝，而族内许多年轻人都在教中学习蛊术和偃术，因此寨子里有许多民用偃甲，谢衣来时就已注意到，此时心存愧疚，自是想方设法的要补偿，便主动要求修理偃甲。
　　苗民豪放，也不客气，只一会儿谢衣面前就堆了厚厚一叠需要修缮的偃甲料单，沈夜也卷了袖子帮忙，两人一时间忙得也无瑕顾及其他，不得不说，这也是个逃避的好办法。

　　叶海领着阿阮帮着呼延采薇料理完其母的丧事，再来找沈谢二人时，这两人正钻在半山腰梯田上的一架巨型抽水偃甲下面修理卡住了的轮子……
　　阿阮远远地便叫起来：“沈夜哥哥！谢衣哥哥！”
　　偃甲下探出两颗头来，看是他们，其中一个伸出只手来扬了扬：“这里！”
　　叶海看了一眼神色还有些尴尬的呼延采薇，轻声道：“他们在帮忙，你……”
　　呼延采薇努力笑了一下：“我懂的，即便是一家人也有好有坏，何况……他们毕竟救了我们大部分族人。”
　　叶海轻叹：“姑娘是性情中人，叶某多虑了。”
　　呼延采薇摇头：“我豁达不到全然原谅，但应当感恩的，也理当感恩。”

　　如此忙碌数日，终于将族中偃甲修理完好，谢衣和沈夜决定再到附近的苗寨看看，防止还有其他未被发现的矩木枝苗。叶海便将天机借给他二人，自己则留在博门寨陪呼延采薇，阿阮自然是跟着谢衣走的。
　　四下走访下来，竟还真的发现几处尚未长成的矩木枝，沈谢二人不动声色地将之毁去之后，谢衣也沿途了解了许多下甲偃术，受益颇多。
　　这日来到一座叫朗德的苗寨，刚下鲲鹏便被苗民围住，原来他们近日在南疆各处游历助人的事已经被口耳相传，朗德地处边远，就是天玄教的势力亦少有，寨子在一处小小的盆地中，交通不便，故而这里的苗民生活相对辛苦许多，听说有汉人侠士来帮忙，便都来瞧个稀奇。

　　谢衣本来外向，习惯了与人交际，一派温和作风轻易便受到苗民的尊敬，沈夜虽然话不多，但侠义傍上有名的人物，即便是在这样边远的苗寨也还是有不少崇拜者的。
　　“你就是侠义榜上第一名的那个呆毛梳不平？”一群小男孩满脸向往的仰头看着他。
　　沈夜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小曦，你知道你哥被你那没品的名字害得多惨吗？！没错，这名字是当年沈曦专门为她哥哥起的，理由是含义形象生动，还好记……
　　“咳……是……吧……”他努力扯了个笑脸
　　“真的？你收我们做徒弟，教我们武功可好？”小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嚷嚷。
　　我擅长的明明是法术啊！要学武功找那边那个笑起来好甜的大哥哥去好么？！沈夜心中腹诽。
　　“呃，我不收徒，而且我武功其实不怎么好，若是要学武，不如去找那边的谢哥哥。”他照实说着，指了指正在与村民们谈论如何更有效的利用晒谷场空间的问题。

　　是造个能收集阳光的偃甲好呢？还是造个能转动方向的晒谷场好呢？谢衣完全没有留意这边的情况……
　　这边的孩子们看了看谢衣，再看看沈夜，摇头：“谢哥哥文文弱弱，一看就不很厉害的样子，还是哥哥看起来更厉害！”
　　沈夜心里微妙的一乐：“哦？为什么？”
　　“我娘亲说，有分叉眉的人都很暴力的！”
　　“很暴力就是很能打！”
　　“能打不就说明武功高么？”小孩子们叫道。
　　沈夜扶额，我很温柔的好么？暴力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啊！

　　“阿夜！”谢衣过来叫了他一声，适时替他解了围，一群熊孩子们见谢衣温文尔雅，想来很好说话，便围了上去。
　　“谢哥哥，我们想拜呆毛大侠为师，你们是朋友，帮我们说说吧！”
　　“是啊是啊！帮我们说说吧！”
　　谢衣一愣，看了一眼沈夜，只见对方一脸纠结的木然，便想笑出来，小心忍住之后说道：“汉人师父收徒弟要求可多了，你们能做到么？”
　　“什么要求呀？”
　　“比如要替师父洗衣做饭，端茶倒水，洗脚捶背，收拾茅厕……”
　　“怎么要做这么多事啊？”
　　“当然咯，徒弟不就是收来做事的吗？”
　　“呃……”
　　“如果做得不好，师父是会生气的哦，曾经有个徒弟对师父不敬，没有做好师父交待的事，于是师父就很生气，你们猜那徒弟现在如何了？”谢衣的声音突然低了好几度，透出几分阴森诡异来。
　　一群小孩子听得打了个冷颤，却又忍不住道：“如何了？”
　　谢衣道：“那徒弟在一天夜里……月黑风高之时……便被……吃掉啦！”
　　“啊——”小孩子们吓得尖叫着跑开了。

　　沈夜在一旁听得咬牙：“照你这般说，你早就被瞳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谢衣看着四散的小孩子们，很是开心：“我可听师尊的话了，不过……倒是被师叔吃得一干二净了。”说完朝沈夜眨眨眼，哈哈地笑得更厉害了。

　　过后孩子们自然明白过来谢衣是吓唬他们的，但对沈夜却莫名的生了些恐惧，倒再也没人来求拜师了。而谢衣则答应了寨中的长老，帮忙在寨子外面的河流靠一艘偃甲船，方便寨子里的人与外界往来。
　　因要造船，他们便在寨中暂时住下，谢衣让天机先回去找叶海，交待了他们的行程，叶海一听要做偃甲船，自然心动，带着终于放下心结的呼延采薇一起回纪山接了沈曦赶过来汇合。
　　船还没造好，谢衣又发现了一处好所在，朗德附近有座湖泊名叫静水湖，湖光山色景致极好，谢衣问过朗德寨人得知此地并无人所属，便动了心思，于是偃甲船造好后不久，静水湖上又热火朝天的折腾了起来……

　　许多许多年以后，呼延采薇对自己的弟子说起那段时光时，总是无比怀念：“那时候，阿夜还会笑，谢衣白天跟叶海为了设计图听谁的打架，晚上又一起划拳喝酒，小曦唱着歌，阿阮跳着舞……这一生最美好的，我在那一刻便都看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