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流月奇谭》委鬼

19、南疆斩矩木 始知生难得

　　次日，鲲鹏天机载着五个人直飞南疆天玄教。
　　呼延采薇指引方向，不过一会儿便到了地方，却只见一座大村寨被黑黑的浓雾笼罩着，死气沉沉……
　　阿阮率先皱眉：“这里的味道好难闻，好浓的……血腥味！”
　　呼延采薇更是惊道：“怎么会……这么快？！我两天前离开的时候还……还……还只是有一点淡淡的黑云……阿妈！娭毑！”少女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她一咬牙，便往寨子中心冲去。
　　“呼延！”
　　“采薇姐姐！”
　　叶海与阿阮同时叫起来，叶海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急促地劝道：“别进去，里面魔气太重，你进去也会被沾染发狂的！”
　　呼延采薇含着泪道：“可是，我阿妈还有娭毑都在里面……这个寨子是我的家！虽然我很小就跟师父在教中学艺，但是这是我的家啊！”
　　阿阮摇头：“不行的，采薇姐姐，我们先想办法将那些黑雾驱散再进去！”

　　叶海道：“可惜甘露珰只有一份要留给小曦祛浊，否则带了来用我的法术加大其灵力功效，倒是个进去的办法……”
　　沈夜闻言暗自纠结了一下，要不要回去接了小曦来，但思绪还未转完，便听谢衣道：“我能进去，我身上本就染有魔气，对这类东西已有抵抗之力。”他停了一下道，“叶兄，你是地仙，应当亦不惧此物。”
　　叶海点点头：“嗯，魔气虽对凡人伤害极大，但在下既已是地仙之身，应是不惧它的。”
　　谢衣道：“如果，便由你我先行入寨，寻到那被染了魔的矩木，将之斩断，待魔气散去，阿夜再带呼延姑娘和阿阮进来，如何？”
　　沈夜皱眉：“只你二人进去？那怎么行？”
　　谢衣笑道：“并非只我二人，我不是还有偃甲么？”沈夜张了张口还要说什么，却被他打断，“一起进去，若有闪失便连个救命的也没有了，有阿夜在这儿，我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沈夜沈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似乎想将心中的不安也呼出来，但终究只吐出：“小心。”二字而已。

　　待走进寨子里，眼前的一切令谢衣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心，浓浓的晦暗雾霾充斥着整个空间，地面上随处可见血泊残肢……角落里，尚有被魔化了的苗人在疯狂的啃啮着不知名的□□，谢衣不敢想像那是什么，紧紧的闭了眼，匆匆走过。
　　寨子中央是一片空地，看样子应该是晒谷场之类的场所，此刻却竖着一棵巨大的树木，枝叶繁盛，却丝毫没有生机，相反，叶片是沉沉的死灰色，没有一点绿意。
　　“那就是矩木！”谢衣沉声说道，“我先放偃甲到它内部爆破，爆破的瞬间将树冠斩下，就能切断矩木的灵源，这棵树便会枯死。”
　　叶海道：“我为你灵力加持！”
　　谢衣展开偃甲刀，淡淡说了一句：“不必，我不用灵力。”
　　叶海一愣：“你……魔气？！”
　　谢衣不语，右手持刀，左手捏诀却不是以灵力催开偃甲，而是一股诡异的黑暗之气……
　　“以暴抑暴，以魔灭魔……叶兄，稍后若我失控，烦请叶兄切勿顾念故友之情。”他说罢，不待叶海反应，扬手将一团物什投入矩木盘根虬结的枝条中，那物一遇树枝，便展开，化做数团光球，而后轰然爆破，而几乎是同时，谢衣一个纵身挥刀斩向矩木！

　　强烈的爆破冲击令叶海整个人被冲退了十几步才稳住身形，他却顾不得自己，直冲向那一地破屑中叫道：“谢衣！”
　　黑雾迅速散去，烟尘中，谢衣绿色的衣袍被炸得褴褛不堪，但人倒是直直地站着，低着手，左手捂着右眼，不言不动。
　　叶海道：“谢衣！谢兄，你还好吗？”
　　半晌，谢衣才晃了一下，转过身来：“我……我还好……”他放下手来，叶海便看到他右眼下浮现出一个暗色的纹案，乍看竟似血泪一般！
　　“你的眼……怎么了？”他问。
　　谢衣苦笑：“无妨，稍后便会褪去……这是我身上的魔气外溢造成的魔纹；以往只是偶尔浮现，最近它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我原就是想将外溢的魔气消耗掉，但是……看起来没什么作用。”
　　叶海沉声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衣摇摇头：“几年前，你第一次在下界发现矩木枝的时候，当时因为枝条小，所以只出现了一瞬间就消失了，我也并未在意，没想到，两个月前，它突然又冒了出来……现在想来，应该正是这次矩木刚刚被投下界的时候。”
　　叶海道：“你……没有发狂？”
　　谢衣道：“每次它出现的时候，我总觉得似乎有什么想占据这躯体一样，但……或许是我是修习木系灵力的，而木系灵力本身又有些醒魂清浊的功效，所以暂时还能把持得住，只是……”他不愿再说下去。
　　“只是，如果有一天你把持不住的话，就会变成魔？”叶海替他说完了这句话。
　　“大概吧……也许是连魔都不如的怪物也不一定……”谢衣苦笑。
　　“不能治么？”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未寻到根治之法。”
　　叶海还要说什么，沈夜等人听到巨响已经赶了过来……
　　谢衣低声道：“还请叶兄替在下隐瞒一下，我……不想让阿夜知道。”
　　叶海点了点头，转向沈夜：“矩木已毁，我们分头找找还有没有活口！”忽然看向他身后，“采薇呢？”
　　跟过来的阿阮道：“采薇姐姐不放心家人，先回家探望了！”
　　叶海皱眉：“这怎么……”话未说完，就听得寨子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
　　“阿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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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赶到矮房门前的时候先被门槛上的血迹给惊到了……呼延采薇跪坐在门里，大声的哭着嘴里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苗语，似乎是在责怪自己的意思……
　　门内的厅堂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神色茫然的坐在地上，与呼延采薇面对面，老妇的嘴被血染成诡异的红色，身上的蓝印花布衣上则是大片大片的黑褐色污迹，在她与呼延采薇之间，躺着一具面目全面的尸体，从衣饰上看应该也是个妇人……

　　阿阮被血腥味熏得往后退了两步，颤声道：“这……这难得是……采薇姐姐的……妈妈？！”
　　沈夜沉痛的别开了头，这些罪孽是流月城造下的，是他的族人！在用下界人的生命换取一线生气，这……是不对的！但是……
　　“不……她不是我阿妈……阿妈……出门了……娭毑，没事……她，她不是阿妈……”呼延采薇突然抬起头，抱住了开始瑟瑟发抖的老妇，“娭毑，阿妈去总坛侍奉圣女了，她要很久很久才得回，阿妈让我回来看您……娭毑，没事，我扶您起来，去洗把脸，换身衣裳，睡一觉就好了，这里我来收拾……”她扶起依然看起来有些茫然的老妇，缓缓走入屋内。

　　谢衣感觉到右眼下有股灼烧的痛感，那是魔气感受到强烈的哀伤之情发出的反应，心魔以吸食负面情绪为生，来自心魔的魔气对这种情绪亦是相当敏感……他连忙捏了个解异状的法术以后扶额的姿势悄悄放在眼下，方才觉得那股灼痛消减了下去。
　　叶海沉声道：“矩木枝对下界危害如此巨大，我必须通知各大门派早做准备！抱歉，流月城所做所为，实在无法令我苟同！沈兄，谢兄，对不住！”

　　谢衣暗叹了口气，缓缓道：“叶海，我自不会为流月城此举多做狡辩，然而，也请叶兄明白，此举实非我烈山部族人之初心，实在是心魔以魔气为要协，不得不为之……”
　　叶海道：“如此更应联合各大门派一同破界营救那些被心魔控制的烈山部人才是！”
　　沈夜冷笑道：“我烈山部身为上古神裔，千百年来都无法突破伏羲结界，难道下界凡人就能破么？”
　　叶海回了他一个嘲讽的笑：“贵部连一个冻疮都束手无策，难道不是除了研究学术，对族人安生立命的基本都无法保障，怎么能与下界相比？”
　　沈夜沉了脸，冷然道：“叶兄，若你现在心中愤懑难消，在下倒是愿意替你消减一二。”
　　叶海打了个没有笑意的哈哈：“沈夜，我倒还真就憋得慌，来！今日便分个高下！”
　　说着，两人竟各自亮了兵刃要打起来……

　　“都给我住手！”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来，喝止了他们尚未开始的争端。
　　谢衣拉住沈夜道：“阿夜，你冷静，矩木方除，魔气虽稀薄了许多但未完全消散，莫受影响！”
　　从里屋出来的呼延采薇则一扬手，将叶海推出了门，叶海不防，被推得摔了个四仰八叉：“哎呦！采薇，怎么了你这是……”
　　呼延采薇语声疲惫，哑声道：“要闹事，去别处，不要在这里，我没心情看你们胡闹……”一边说着，一边来到那具女尸面前，双膝跪地，默默的流着泪叩了五个响头，起来时额上已经淤青见血，“我……我不能让娭毑知道她……她咬死了自己的女儿，所以阿妈……阿妈是去总坛侍奉圣女了，被选做圣女侍从的族人要终身伴随圣女，所以……”她哽咽着，“阿妈不能葬在祖坟里……女儿不孝！如果我早一点回来……早一点……”她终于忍不住呜咽起来，因怕惊醒里屋的老人，她压抑着声音，却更令人心碎。

　　沈夜看了一眼谢衣，拉着他，郑重的跪在呼延采薇面前，低声道：“呼延姑娘，此事是我烈山部人做下的罪孽，我们不敢求你原谅，但我们向神农神上启誓，绝不让这一切发生第三次！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族人继续这样的事！”
　　呼延采薇摇着头，道：“你们的启誓对我没有用，我的阿妈，我的族人都已经回不来了……沈大哥，我知道这件事你们并未参与，但你们是烈山部人，抱歉我现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你们，让我……静一静。”
　　谢衣道：“呼延姑娘，我们……”
　　沈夜拍拍他肩，道：“呼延姑娘说得对，我们让她静一静吧。”说罢站起身来，示意谢衣一同出了屋。

　　屋外，不知是否苍天亦被这惨状惊动，竟下起了瓢泼大雨，在雨水的冲刷下，血迹慢慢被冲淡，幸存者们哭泣着开始收拾残败的家园。
　　谢衣看着这一切，心头似坠着千斤巨石，在流月城看着族人被疾病折磨而死时，他只觉悲伤难过，然而烈山部人是神裔，死后遗体会化为灵气消散，故而，看到这样多的尸体，还是第一次，他突然明白了在生灭厅时看到书籍中所说的：生命只有一次，永不重来，这句话以如此惨烈而又具象的情形展现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人到冰冷的尸体，这个过程是如此的绝望！

　　“我要改变这一切！我会改变这一切！终有一天人们可以不再经历生死离别，大家都永远在一起……”他轻轻地对自己说道。
　　“你能做到的。”沈夜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紧握的拳说，“你是天下最强的偃师，这世上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谢衣浑身一震，抬眼看他：“你真的这么认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