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成妖》残影一度

15、第十五章

　　我揉揉眼睛，抬头朝洞顶望去。只见洞顶红光大作，映得本来相当圣洁的钟乳石说不出的诡异。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我已经确定了那个飞在洞顶的不明飞行物十有八九不是善类了。
　　小绿的哀号声越来越急了，那个被红光包裹着的不明飞行物此刻正慢慢地向小绿飞去。
　　“呜呜呜……”小绿的一双绿豆眼里已经急出了泪珠，徒劳地用尽全身力气扑打着翅膀。
　　那团红光绕着小绿不紧不慢地盘旋着，似乎在研究着什么。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那团红光扔去。那团红光轻巧地一避，石头不偏不倚刚好砸中了小绿。呜呜的哀号声刹那间停住了，小绿的翅膀无声地垂了下来。
　　世界安静了……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我欲哭无泪。
　　那团红光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顿住了，我隐隐觉得对方好像正在观察自己，浑身不自在。
　　“大人英明，这样就不用担心不小心误伤到它了。”山洞里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那声音略微有些嘶哑，而正因为这一特质，让这个声音带上了媚惑的味道。
　　听到这个声音我竟有一刹那的失神。好久才意识到事情的诡异性，这里除了自己以外就只有小绿，而小绿已经被自己打晕了。那么刚刚那个声音到底来自何方呢？……
　　我慌乱地东张西望着，好半天才把视线集中到那团红光之上。只见那团红光绕着小绿的鸟嘴以闪电般的速度飞舞了几圈。石钟乳上不断掉下细细的石屑，紧接着小绿像一个沙袋一样从空中掉了下来。
　　我飞奔过去，终于一把接住了小绿。
　　“糟糕！”我大喊一声，转过头去望一眼湖面。一瞬间，笼罩在湖面上空的金色雾气烟消云散，刚刚还平静无波的湖面慢慢地荡漾起来。湖面之下渐渐露出一个个模糊的黑影。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大人不用担心。”那个好听的男声再次响起。
　　我忽然间发现刚刚已经消失的金色文字组成的雾气终于又出现了。渐渐沸腾起来的湖面也慢慢地平静下去。我长舒一口气惊奇地发现那断掉的钟乳石上正插着一把桃木剑，我认出那正是纪子长的那把桃木剑。
　　桃木剑中缓缓地飘出一缕飘渺的红色轻烟，那轻烟渐渐地凝成一个男子的身影。黑发如墨，红眼如玉，浓眉如剑，单纯从美学的角度来说这个家伙长得还是很不错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自然而然地让人想到诡异和恐怖这两个词。
　　“大人尽管放心，法阵从今天起就让在下来主持。在下一定不会让任何一只魔物越界。”那男子朝我鞠了一躬，淡淡道。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下本是一把普通的桃木剑，因为吸了大人的血有了灵性。现在，在下是初有修为的剑灵。剑灵本该忠心追随主人的，可是在下实在不愿意看到主人和他父亲刀剑相向的那一天，所以自愿在此守护法阵。还望大人成全。”那男子说完，对着我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我一愣，连忙扶起自称剑灵的男子。
　　而那剑灵却死活不愿起来，抬起头深深地望着我：“记得第一次和主人见面的时候在下还只是一把刚刚被做出来的桃木剑，主人望着在下，犹豫了好久，迟迟不敢上前。后来在下才知道原来主人竟然是一个半妖。主人拜苦竹仙人为师后一直拼了命一样苦练杀妖本领，在下也在那时候染上了无数妖怪的鲜血。后来苦竹仙人飞升仙界，主人被苦竹仙人托付给了重天仙人。因为无名山与世隔绝，主人才终于稍稍安分下来。我知道主人心里有恨，可是我真的不愿意再看到主人的脸上露出恶鬼般的表情了。”
　　“主人对妖怪的仇恨已经蒙蔽了他的心志，在下身上的魔气就是证明。希望大人好好开导主人，引导主人走出歧途。我相信如果是大人的话一定能够做到。”
　　我已经超越了不知所措的界限，完全懵了。用得着搞得跟临终托孤一样吗？……
　　“主人，在下与主人缘分已尽。还望主人另择良器。”那剑灵忽然朝我身后深深地一鞠躬，而后变为一团红光飞回了桃木剑内。
　　我回过头来，只见纪子长同学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头顶的钟乳石，那里一把桃木剑已经深深地插入钟乳石之中，只剩下剑柄还留在外面。
　　小绿没过多久就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已经重获自由兴奋地绕着我飞了一圈又一圈。纪子长则一直蜷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他应该听到了刚刚剑灵的话了吧。不知道这个别扭的小孩现在在想什么。回想着刚刚剑灵所说的那些话，再加上那个中年男子和纪子长间的对话，我已经对他的身世猜了个十有八九。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解开这孩子的心结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办到的事。不过，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也不急于一时。

　　从那天起，据说能够从无名山通道成功偷渡到人界的魔物基本为零。魔界一度盛传，无名山通道换了一位比天魔王还可怕的守护仙人。那仙人杀人（魔）如麻，有一只侥幸逃回魔界地魔还信誓旦旦地宣称自己亲眼看到那个红眼的仙人吞食魔物的尸体。

　　禁闭的生活很无聊，拜托送饭的孟师兄帮忙拿了些纸笔，悠闲地画起了画。我本来就学过国画，对素描更有一种狂热的热情。这个世界的绘画水平对于穿越时空而来的我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体系的。看到我画的素描之后，送饭的孟师兄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没过几天所有人都被我的画吸引到了山洞里，几位师兄和那个师姐妹妹都嚷着要我教他们画画，连重天老道也兴致勃勃地跑来让我为他画像。本来是用来打发时间的，现在却因此被众人缠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我欲哭无泪。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结束了禁闭，我又回到了日复一日的修道生涯之中。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有人生来就不适合学道。我对道术的热情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之后逐渐消磨殆尽。十岁之后我在学道术时一般只是形式上地完成一个动作，然后就一个人偷偷溜到山洞口去画画了。重天老道见我如此，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或许他心目中以为我是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屑于学习那些小儿科的道术。
　　无名山中的景物几乎全部都被我画过了一遍，就连黎沂的那只名叫啸月的白狼也不例外。不过令我惊奇的时十二岁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那头白狼。回忆起向黎沂问起白狼时黎沂的神情，那白狼绝对不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我当时想到的两个可能就是那白狼进了青岚森林或者是下山了。这两个猜测让我有点发懵。
　　还有一件让我无法释怀的事情就是，那次魔物越界事件之后，重天老道曾经去青岚森林找过那个什么莫都魔将。然而，青岚森林里并没有他的身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个什么莫都魔将绝对不可能是凭空消失了。至少，青岚森林里的动物们胃口还没有好到连魔物也吃的程度。所以，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他下山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越来越希望自己能够下山。十三岁那年终于忍不住去求了重天老道，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时机未到。我实在是搞不懂为什么连下山历练也要看准时机。
　　拜无聊的山上生活所赐，我的画技却一天胜似一天，凭我现在的画技估计去考美术学院也没有问题了。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脚如春日的竹笋一般一天长似一天，想要下山的愿望越来越强烈。然而，重天老道却丝毫没有要松动的意思。就这样，一眨眼的时间，八年的时光如水般流逝，我已经长到了十六岁。
　　这天教的是隔空取物的法术。知道自己无论尝试多少遍都只能是徒劳，我干脆大摇大摆地一个人爬到一旁的草垛上远远地看着。重天老道只是朝我点了点头，再没有别的反应。
　　重天老道的竹屋建在无名山的山顶，那个草垛刚好就在竹屋的旁边，所以，草垛也光荣地成为了无名山的最高点之一。
　　我百无聊赖地躺在草垛上，山上清新的风吹拂着我的脸颊，缕缕的发丝在风中纠结飞舞。
　　眼睁睁看着下方已经长大了的孩子们成功地使用着法术，我突然感觉有些落寞。眼光不由自主地朝远处的天空飘移而去。现在正是晌午时分，阳光如金，天空明澈如洗，湛蓝若水，朵朵白云如棉花糖般在空中悠闲地游走。我伸了个懒腰，回身采下一丛垂到我头顶的竹叶。就在这时，我的目光忽然瞥见自己身后的天空中诡异地闪烁着一片耀眼的金红色光芒。
　　我急忙转身，抬起头，定睛朝那片光芒望去。那是一个太阳般大的鲜红色光斑，光斑内部鲜血般的颜色不断地如沸腾的水一般翻滚着。我定定地望着那个光斑，愣住了。
　　“师父！看那里！”约莫一分钟的时间，我终于反应过来，回头朝重天老道的方向大喊。
　　重天老道迅速地飞身蹿上草垛，捋了捋飘飘的长须，举目朝我所指的方向望去。
　　“大人，是时候了。”
　　重天老道定定地望着远天良久，突然间冷不防如此冒出一句。
　　“什么是时候了？”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人，下山吧！”重天老道转过头来望着我，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