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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一念铸错留情恨1 ...

  •   听哥哥说出要她配合引出牧云,以便将其捕杀,取胆救父的计划后,韵竹想也没想便一口拒绝,劲松无奈,只得道出了回家那日林中遇险之事,试图说服妹妹他们不是在滥杀生灵,而是在为民除害。

      “这不可能,我不相信!”韵竹一脸怒气,以从未有过的激烈态度与哥哥大声争辩,“我才不管他是人是妖,我只知道,从相识以来他一直对我很好,我怎么能恩将仇报去伤害他?如果龙胆真的有用,你们为什么不去抓那三头妖龙?它才是凶残可怕的怪物呢!”

      “无量佛!”以“清虚道人”面目出现的元贞从劲松身后走出来,冲韵竹打了个稽首,“女施主,你有所不知,三头蛟只是龙族的旁支,品质低劣且浑身是毒,它的胆不能用!”

      一口否决韵竹的提议后,他又摆出一副慈祥长者的姿态劝道:“令兄所言确有其事,贫道可以作证。妖物对人示好,无一不是有所图谋,你若被它迷惑,那便是万劫不复了。更何况,它纵有些灵性,终究也不过是只孽畜,难道你竟认为它的性命比令尊还重要?事关令尊生死,女施主,你可要分清轻重才是!”

      “妹子,道长说得有理!难道你忍心看着爹白白错过这个摆脱病魔的机会,从此以后在家躺着等死?”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鬼话!哥你难道忘了爷爷留下的遗训吗?如果爹知道了,他也不会同意你们这么做的!”

      想到多年来缠绵病榻的父亲,韵竹不由得心如刀割,但还是死咬着牙关不肯松口。虽然直到现在她对牧云是龙的事实还有些难以接受,可这一切并不是他应该遭到背叛和伤害的理由。他爱她,她知道的,就算他隐瞒了真实身份,也是因为害怕失去她不是吗?她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但她不会出卖他,绝不。

      话音未落,忽有一道白光闪过刺痛了她的眼,怔然望去,她惊见劲松竟拔出佩刀横在了颈间。

      “哥,你做什么?”韵竹吓了一大跳。伸手想去夺下哥哥手中的刀,可劲松身为男子本就力大,又是习过武艺的人,岂是她一个柔弱女子能对付得了的?

      轻而易举地推开妹妹,劲松寒着脸道:“妹子,你要不答应,爹是必死无疑,爹若死,娘肯定也活不成,保不住两位老人家,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先走一步的好!只可怜了你嫂子,年纪轻轻的就要守寡,也不知她是不是还活得下去……总之,我们一家人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间了,你看着办吧!”

      “哥,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我就不信,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法子可以救爹爹了!求求你,先把刀放下,我们再想办法好不好?”韵竹对哥哥的为人最是了解不过,以他的牛脾气,恐怕真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她急得快要哭出来,却也不敢过分逼近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软语相求,心里同时恨着那负手立在一旁看好戏的老道,搞出这样天大的事端来,这会儿却像没事人似的,也不过来帮忙夺了劲松的刀。

      见妹妹依旧不肯松口,劲松凄然一笑道:“看来,在你眼里,我们一家四口的性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那条妖龙。也罢,我左右不了你的决定,只好求个眼不见心不烦吧!”

      说着,他一按刀刃就往自己喉头抹去。这“横刀自刎”的戏码其实是元贞给他出的主意,是在韵竹不肯合作的情况下用来逼她就范的,但他性子向来鲁直,假戏到他手里也变成了真做,话音未落,刀刃已在他颈上划开了一道伤口,鲜血涌出的那一刹,韵竹不禁魂飞魄散,所有的意志瞬间瓦解。

      “哥,不要!我答应,我答应你!”

      一声崩溃的嘶喊脱口而出,随后是死一般的沉寂。看着哥哥乍然顿住手中的刀,忍痛绽开惊喜的笑容,她昏眩地晃了晃,浑身无力地坐倒在了地上……

      ☆ ☆ ☆ ☆ ☆

      微雨的清晨,韵竹打着伞垂首立在曾与牧云相约的小河边,压得低低的伞面掩住了她苍白的容颜,也掩住了她眼底汹涌起伏的万千心事。

      “这都过了两个时辰了,他怎的还没来?”

      身后忽地响起个阴鸷的声音,不必回头,韵竹便知出声的是那个惹人厌的老道。

      “我怎么知道?我已经照你的吩咐约了他,他不来,我也没办法啊!”

      用脚尖踢着地上的沙土,她没好气地闷闷应着。除去瞎了只眼睛以外,这老道倒算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也难怪劲松会信他,可不知为什么,她自从第一眼看见他就本能地排斥,总觉得他那副修道之人的皮囊下,藏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腌臜东西。

      “妹子,你不会在骗我们吧?”劲松跟着现身出来,走到妹妹身旁扳过了她的肩,“你要是为了那条妖龙欺骗你亲哥哥,那可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昨天你们俩不是在旁边监督我写的信吗?写完了,也是道长亲自把信放过来的,我能做什么手脚?”韵竹继续低头踢沙,语气甚是委屈。

      劲松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元贞。元贞踌躇了片刻,叹息道:“林姑娘说的是,那妖龙不来当是另有原因,我们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回去再从长计议吧。”

      “这么好的机会,哎!”劲松泄气地在身旁的石头上狠捶了一拳。他天生力大,练的又是硬功夫,满腹怨气下捶出的一拳,顿时把那石块砸出了一道裂缝。

      就在他悻悻然抱怨的同时,韵竹隐藏在伞面下的双眼中悄然掠过了一丝喜色。这,应该算是蒙混过关了吧?

      昨日,为了阻止劲松这蛮牛做傻事,她不得不假意答应了配合那个计划,但她又怎可能真的出卖牧云?那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她也想知道,这老道究竟打算怎样对付他。

      元贞叫她像平时约见牧云那样,写封信把他引出来,自己和劲松就隐蔽在约见地点等着伏击他,一听这话,她心里便有了主意。

      其实,牧云与她分别之前,本就说过今日要再见次面跟她谈一些重要的事情,只不过,这次他们约定的见面地点并非小河边而是在苍郁山上。元贞会要她这样做,就说明劲松虽然看到了牧云现龙身的情景,却未敢久留,因此不曾听到他们后面的对话,她便趁机误导他们,让他们以为约见地点仍是此处,同时她又把虚构的见面时间提前了两个多时辰,以免牧云等不及找来白费了她的心思。

      元贞安慰了劲松几句,又催促他们兄妹先回家去,以免离开过久惹得家中二老猜疑担忧。劲松素来将这位“清虚道长”奉若神明,尽管满心懊丧,终也是点了头,过来唤韵竹同行。

      见事情按着自己的预想顺利发展,韵竹努力隐藏了满心欢喜淡淡道:“哥,你自己回去吧,我还要到镇上廖婶子那儿去一趟,上次答应了去她家拿些被面回来绣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亏你还有心情接绣活儿!”劲松皱了皱眉,有些哭笑不得,“有这工夫,我们不如回去再好好商量商量……”

      “哥,人家本就答应了廖婶子今天要去的,现在都晚了一个多时辰了,接不接我都得去跟人解释一下。你们习武之人行走江湖,不也是最讲究一个信字的吗?”

      劲松被她驳得说不出话来,可终究有些疑惑难安。他虽非细心之人,可想想妹妹昨天对屠龙之事如此排斥,是自己以死相逼才勉强答应,今天的反应却如此平静,总觉得她暗地里存了别的心思。就在他为难之时,元贞却突然开口:“林姑娘言之有理,林兄弟,你就先回吧,等贫道想好办法,会再约你们见面的。”

      劲松原本还想说什么,迟疑间却见元贞对自己暗使眼色,头脑本不活络的他不知怎的就灵感爆发起来,于是会意地唯唯应声,不再反对了。

      走出兄长与元贞的视线范围之后,强作镇定的韵竹背上已被汗水湿透,她本想加快脚步,但想了想,因为怕被跟踪,还是按捺着心中焦急朝镇上的方向走去。来到廖婶的小吃铺,她仗着对铺子环境的熟悉,避开熟人的视线悄悄从前门进去,又从后门溜了出来,这才没命似的飞奔起来。

      一路上,她急急忙忙地不知撞了多少人,她也顾不得理会背后的指指点点和难听的斥骂,只一叠声道着“借过,抱歉”冲了过去,幸亏别人看她是个年轻姑娘也不好意思过分计较,总算被她“过关斩将”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镇子。

      离了城镇便是崎岖的山路,再加上天雨路滑,她没走多远便滑了一跤,手心膝盖都被尖锐的石子戳破,连油纸伞的伞骨都摔折了。她咬牙爬起,干脆弃了已无法再撑的破伞,就这么冒着雨继续向前奔去。

      老天爷就像是故意跟她作对似的,风越刮越猛,雨也越下越大,韵竹不停抹着满脸流淌几乎让她睁不开眼的雨水,一边跑一边暗暗祈祷着:

      云大哥,你一定要等等,再等等,千万不要等不及跑去我家找我!

      她之所以非跑这趟不可,就是怕自己失了约,牧云等不到她会去村里找她,到时遇上元贞就麻烦了。虽然他看起来像是法力高强的样子,但不少能呼风唤雨的妖怪最后还不是栽在收妖的和尚道士手里了吗?被她爷爷埋葬的海蛇妖就是这样。她无法判断牧云能否战胜元贞,所以她必须去通知他,不能让他毫无防备地涉险。

      好不容易踏上了苍郁山间的小道,她艰难地跋涉在泥泞之中,酸软的双腿越来越不听使唤,几次差点滚下山去,但还是拼命支撑着往山顶爬。忽然,她双肩一颤顿住了脚步,欢喜庆幸的眸光紧紧锁定在了云雾缭绕的山巅——

      崖边那株虬节苍劲的古松下,一抹雪衣如云,淡雅如莲的身影悠然负手而立,绵密的雨珠打湿了他脚下的山路和四周的草木,但他的身上却是滴水未沾。他的神情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冲和,但浑身却自然散发出逼人的傲气与灵气,令他高贵得令人不敢仰视,飘逸得仿佛不属于这个尘世。

      他本就不属于尘世,他是云中骄子,海中王者,有着通天彻地之能,而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凡人而已,或许,今日把话挑明后,他们就不会再有明天了。这个念头让韵竹心中一刺,与他隔着千山万水般的挫败感倏然涌上心头,瞬间的意志力松懈让本已累得几乎脱力的她力不从心地坐倒在地。

      “呀……”她以为自己会一头栽进身后的泥塘里,但惊呼声才出口一半,她便倒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之中,映入眼帘的,是牧云充满关切之色的面庞。

      “怎么弄成这样?出什么事了?”目光扫过她满身的泥水伤痕,牧云惊愕地敛眉。久等韵竹不来,他心中已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正犹豫着要不要下山去找她,不料她却如此狼狈万状地出现。见她涨红着脸连喘带咳,似乎急着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他也不再追问,掌心蕴了灵力向她伤处按去。

      昨日与夜隳一战后,他没有勇气正视韵竹的异常反应,但他心里明白,其实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真身,但她没有立刻从他身边逃离,就说明她还是有心与他继续下去的。细思之后,他才在分别前约她今日再见,准备跟她好好谈一谈。既然如此,他也没打算再隐藏自己的法术,掌心水雾拂过后,韵竹身上的伤口很快愈合,弄脏湿透的衣服也恢复了干爽整洁的样子。

      疗伤净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牧云做完这些之后,韵竹也缓了过来,慌慌张张一把抓了他的手道:“云大哥,有……”

      她本想说“有个道士要抓你”,谁知话未出口,八道闪着诡异绿光的绳索便呼啸而来,眨眼间把牧云的双臂和上身牢牢缚住。

      其实牧云早已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危险,但他手里还抱着韵竹,不能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把她扔到地上,就在他刚想把韵竹稳稳放下的时候,冲他而来的法器却是先一步到了。

      “捆龙索?”他心头一震,微愕地看着劲松从路旁的林中跃出,一把将韵竹扯离他的怀抱,拽着她倒纵出数丈远。

      “妹子,做得好!现在没你的事了,快走,免得待会儿打起来伤到你!”劲松赞赏地拍了下妹妹的脊背,随即急切地把她推到身后护了起来。

      与此同时,元贞手执拂尘缓缓而出,此时的他已换了一张脸,白面长须,双目炯炯,完全不见眼盲之象,身上普普通通的灰袍子也变成了象征天机门掌门身份的杏黄道袍。其实,现在这张脸才是他的真实面貌,只是用化形之术掩去了右眼的残疾,这一改头换面,气场无疑比扮作清虚道人时强了好几倍。

      与元贞一同现身的,还有十六名看面貌比他略年轻的天机门徒,这些人有男有女,有道人也有俗家弟子,正是传说中修为仅次于掌门人,已有了半仙之身的“十六剑圣”,所有人按阵法方位分立各处,其中八人各执分成八股的捆龙索的一端,另外八人提着刀剑在旁护持,屏息凝神,严阵以待。

      劲松并不知道清虚和元贞本是同一个人。在谋划今日的行动之前,元贞就以清虚的身份告诉他,那妖龙法力极高,自己孤身一人恐怕难以对付,需要请道友前来相助。方才他暗示劲松故意放走了韵竹,在带着劲松一路跟踪时,用一根头发变出人偶代替了自己,自己则悄悄变身为元贞,装作半路赶来会合,随后又找个借口支走了人偶“清虚”,并且用法术操控“清虚”在临别前叮嘱劲松,他不在时,要完全听从元贞的安排行事。劲松素来对清虚极其崇拜信服,自然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到达苍郁山之前,元贞座下的十六剑圣也都赶到了,事实上,就连他们也不知道元贞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试想,如果被人知道所谓的“天佑仙师”四处降妖伏魔其实并不是为了保护黎民百姓,而是为了食用灵族的骨血内丹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并且进贡给他那在天界位高权重的主子,那他的一世英名岂非荡然无存?更重要的是,若真把事情搞砸了,主子也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虚构出“清虚”这个身份,为的就是万一恶行败露时可以用来顶罪,到时只要让“清虚”消失,事情就结束了,作为元贞的他依旧是受万民景仰的得道高人。今日他以元贞的身份出战,是因为对手太过强大,他一人无法应付,不得不动用天机门的力量。在众弟子面前,他自是编造了一套说辞,把牧云抹黑成一个无恶不作的妖物,让那些满腔热血的小辈们义愤填膺,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来“为民除害”。

      有了力量足够的援兵,再加上手中那几件通过特殊渠道得来,足以诛仙斩魔的法器,此时,觉得自己谋划万全的元贞手持玄铁拂尘走到牧云面前,底气十足,大义凛然地开了口:“你这作恶多端的妖孽,有贫道在,你休想再祸害世间女子,今日,便是你恶贯满盈,难逃报应之时!”

      他这厢演得似模似样,牧云却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难以置信地盯着被劲松藏在背后的韵竹,受伤地眯了眯眼,云遮雾罩的眸底暗流汹涌,最终凝成了一片绝望的死寂。

      “原来,终究还是我自作多情了,原来,你终究还是不会爱我!”

      凄然一笑,他疲惫地合上了双眼,那伤痛入骨、心灰意懒之态如利刃般剐着韵竹的心,也让目瞪口呆的她终于回过了神来。

      虽然她不明白那领头的老道怎会换了一人,但也知道自己还是着了人家的道。最可恨的是,劲松居然也跟着一起算计她,还在牧云面前说出了那种好像是她故意把他引入陷阱的话让她百口莫辩。其实,这也是元贞的授意,因为知道韵竹是牧云在意的女子,便要利用她来打击牧云,乱他的心神。

      “哥,真想不到,竟然连你也来利用我!”回头怒视一脸愧色的劲松,韵竹气得浑身发抖,蓦地推开他想要跑回牧云身边,却被劲松一把抓住,挣脱不得。

      如果牧云仔细听了韵竹的话,用心观察了她的神情,就应当知道她也是被骗了,但他的心,在怀抱着她被捆龙索缚住,又听到劲松那句话的一刹那便已支离破碎,又如何还能理智地去辨别事情的真相?瞬间冰冷的绝望过后,他霍然抬头睨向被哥哥强行困在怀里的韵竹,唇边浮起了一丝孤傲清冷,毫无温度的笑: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妖孽,专门来祸害你的,是不是?好,很好,你既说我是妖,那我便是妖,今日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妖孽!”

      话音方落,只闻一声清越的龙吟响彻天际,狂风骤起,雪衣飞扬,漫天银白与冰蓝交织的光芒中,牧云双臂一振,缠绕在他身上的捆龙索寸寸碎裂散落于地。

      与此同时,他头上束发的白巾倏然崩断,原本只及肩的青丝披散开来伸长至膝弯,和着他身周的气旋四散狂舞,发上乌黑之色迅速褪去,还原成泛着蓝光的银白,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也变成了海水般的湛蓝之色。惊世骇俗的俊魅,混合着眼底腐骨蚀心的幽恨和傲视天地的凌厉气场,让此时的他清傲霸气得凛然难犯,却又透着让人心疼的脆弱,那张美得有些不真实的脸庞恍若飘渺的烟云,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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