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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一念铸错留情恨2 ...

  •   这是林家兄妹第一次见到牧云的初始化形,劲松看着他迥异于凡人的形貌,心底的感悟只有一句——妖龙就是妖龙,变成人相貌都这么妖!韵竹却是讶然掩口,惊极失声。他这个样子,怎的和那天她白日梦里女童小幽所唤的“龙哥哥”一模一样?当时她压根没见过他的真容,更不知道他是龙族,可这梦境却与真相如此吻合,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从呆若木鸡的韵竹身上抽离了冰火交煎的犀利目光,牧云双掌一合,以自身真元炼成的法器——通体透明,色如水晶的冰璃剑现于掌心,剑光流转间,怒海狂涛般的灵水四散涌向他的包围者。

      众天机门人只觉泰山压顶,胸口如受重压,修为稍弱者禁不住身形连连晃动,几乎站不稳脚跟。灵水过处,有几人招架不及被击中,身上顿时挂彩,绽开了片片红梅,这还是牧云不想多造杀孽之故,否则,要控水为刃出其不意斩落他们的头颅也并非难事。

      四海龙族本是龙神后裔、高阶神族,身为东海太子的牧云,岂是元贞一个区区地仙冒犯得起的?元贞之所以敢打他的主意,是因为第一次见他是在天南江中,这才把他当成了出身平凡的江龙,如果他亮明身份,元贞绝不敢对他如何,但他以为韵竹背叛自己,心中绝望至极,因此自暴自弃地认了妖龙的身份,只想跟元贞厮杀一场了却新仇旧恨,也不屑于辩解什么了。元贞虽然变换了容貌,但凭牧云的修为,仅从气息上就足以辨认出,他正是唐峥那卑鄙小人。

      元贞见状,忙扬起拂尘往地面虚空一击,一簇金光坠地后以一层层由小到大的同心圆状扩散到那些道人们脚下,众人方觉压力稍轻,下盘渐稳。元贞忙急喝一声:“还不变阵?”众弟子闻言,立刻持剑捏诀,念诵着咒语在牧云身周飞快移动方位,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带来回穿梭,须臾间交织成坚固的气墙与牧云的灵水对抗,金黄中泛着血色红光的阵场中发出阵阵杀伐之声,处处刀光剑影,危机四伏。

      元贞早知仅靠捆龙索困不住修为高深的白龙,方才的一连串举动,包括教劲松说的那几句话,目的都是为了扰乱牧云心神,如今这习自天界高人的陨星殁月阵,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然而,牧云的修为还是远远高出了他的预想。

      挟着龙吟之声的冰璃剑几番起落,画出一个个银光组成的龙形图腾回旋在牧云身周,防护得滴水不漏,同时反射出凌厉的罡风,毫不留情地回敬给每一个出手攻击的敌人,一名天机门道人不慎触碰了光盾,竟是“喀”的一声被冻成了冰雕。

      阵法出现了缺口,正是破阵而出的最佳时机,牧云正打算一举放倒其他人直击元贞,不料劲松突然拔刀冲来挡住了他的去路。一介凡人竟能入阵,是因为劲松腰上系了元贞给的法器乾坤带,元贞给了他兄妹二人每人一条,这也是他一早安排好的棋路之一,利用他们来牵制牧云,只不过劲松自己毫不知情,只觉得屠龙救父本是他林家的事,就算拼了性命也是理所应当的。

      错步退身避开劲松不自量力的攻击,牧云蓝眸愠怒,轻启薄唇吐出森寒锐利的二字:“滚开!”

      “休想!”劲松也回了两个字,继续冥顽不灵地砍杀过来。

      牧云虽气极了韵竹的背叛,可毕竟不忍伤她,与天机门人恶斗之时还是小心控制了灵力流散的方向没有波及他们兄妹,没想到劲松这头蛮牛竟不识好歹来跟他动手,他纵是泥人也有个土性,忍无可忍之下冷笑道:“这么想死,我成全你便是!”说罢,他左手一扬,一蓬水珠挟着风雷之声直奔劲松而去。

      随着水珠而来的眩目银光刺得劲松睁不开眼,迎面而来的劲风以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震飞了他手中的钢刀。他这才意识到和自己对阵的根本就不是个人,再高强的武功在玄妙莫测的灵力面前也是不堪一击。就在他苦笑着闭目待死的时候,耳边蓦地响起了一声急切的娇呼:“不要!”只见翠影一晃,韵竹跟着扑进阵中,抱住劲松身形疾转,用血肉之躯死死护住了他。

      出乎意料的突变同时惊呆了劲松和牧云。牧云的这一击看似狠辣,事实上却只是射向劲松的左肩而非胸口,他是气不过劲松不识好歹才想给他一个教训,但旁人都以为他是想要劲松的命。韵竹这一奋不顾身地扑来,恰好把自己的后心迎向了有着穿碑裂石之力的灵水,一旦碰上便是穿心而过绝无生理。

      劲松整个人被韵竹抱住,已来不及推开她,眼看着韵竹就要丧命,牧云猛地双手虚空一抓,硬生生地把险险沾上韵竹衣衫的灵水收了回去。强行撤回的猛力震得他胸口一痛,不及调匀气息,十六剑圣中未受伤的十来人在元贞的目光示意下突然出手,数道灵力同时乘虚而入击中了他的要害。难以置信地愣怔了一瞬,他张口喷出一汪血雨,慢慢地瘫软下去跌倒在地。

      “妖龙,这回看你还掀得起什么风浪!”

      元贞的脸赫然出现在牧云阵阵泛黑的模糊视线之中,这表面道貌岸然眼底却蕴着恶毒笑意的老道,此际看来才像是个真正的恶魔。牧云攥紧了双拳,暗恨自己的糊涂,为了那个欺骗、出卖自己的女人,他居然忘了身周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敌人,真是可笑又可悲!

      噙着一抹倔强的惨笑,已无力再挪动分毫的他眼睁睁看着元贞祭出破灵神签射向自己,那形似羽箭的铁签刺进他的腰眼,横穿过他的腹腔把他牢牢钉在地上。鲜血四溅,如落红飞花,带着温热的腥膻落上他的脸颊,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因忍痛而用力到泛白的十指抠进地面,连指甲根都渗出了血。

      痛,是摧肝裂胆的,但远比不上他的心所遭受的凌迟之痛,血,流了一地,他的身上至少还有血可以流,心里的血却早已流干。感觉到自己的灵力随着剧痛丝丝泄出,牧云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睛,如果就这样死了,不必再承受被爱人背叛的痛苦,或许,反倒是件好事吧。

      终于,他再也没有力气维持幻化的人形,一片腾起的烟雾中,俊朗的白衣男子瞬间消失,现出了侧卧于地的白龙真身。他的身躯变大之后,破灵神签竟也跟着膨胀到了铁枪般粗细,仍是穿凿在他的血肉之中,让他动弹不得。

      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大一条龙,劲松不禁惊呆了,韵竹也愣住了,却并不是因为惊讶。上次与三头蛟搏斗时,她所见的白龙是何等神勇威武,而此刻,他却颤抖地卧在血泊中,一身玉甲般的鳞片变得暗淡无光,气息微弱得似乎随时都会死去。低头看着满地渗开的血水慢慢浸上她的绣花鞋,她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也仿佛被一点点抽干,心碎的同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自作聪明,犯下了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滚烫的泪水氤氲了她的双眼,她的头忽然痛得像要裂开一般。呻吟着抱头,她混乱如麻的脑海中恍惚掠过了一连串飞快跳动的画面:混沌云水间,她满身铁链茕茕孑立于高台之上,空中霹雳疾劈而下,就在她凄笑合眸黯然待死之时,一声清亮龙吟挟着清风席卷而过,睁开眼来,她惊见巨大的白龙盘旋在她头顶,用自己的身躯替她挡住了滚滚天雷,鲜红的血从他遍体绽裂的伤口中淋漓而下,宛若下了一场炫目的红雨。

      “你做什么?快走啊,快让开!”

      她摇晃着铁链撕心裂肺地呼喊,空中的龙身却纹丝不动,头顶,传来他温柔坚定的语声:“谁想要我的小幽死,除非,我先死!”

      隆隆雷声逐着他未落的话音而来,又是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更多的血洒落在她身上,刺痛了她的脸,染红了她的眼……

      这是怎么回事?他唤的不是小幽吗?为什么她感觉那个被锁在高台上的人就是自己?眼看着他因自己而伤,恨不得以身相代却无能为力的心痛,就和现在如出一辙,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

      韵竹气喘吁吁地靠在身后的树上,一阵阵碾轧过头部的剧痛让她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她拼命甩着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劲松被她这样子吓住,拉着她连摇带喊无效后,只得赶紧去找元贞。回头一看,他才发现元贞身边的十六弟子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他也顾不得多想,忙跑过去扬声喊道:“道长,我妹子好像被那妖龙伤到了,你快去看看她吧!”

      “放心,交给我,你去取龙胆吧。”元贞用拂尘挑起劲松落在一旁的佩刀送还到他手里。劲松对元贞极其信任,听他肯去照看韵竹,也就不再担心,连声后提刀而去,却不知元贞眼底悄然浮起了算计的冷笑。

      因不愿被旁人知晓自己的卑劣行径,他以任务完成另有要事为由,把门下弟子全都打发走了,只是如此一来,也导致他没了援手。要得到品质最优的龙胆,必须活体取胆,白龙虽已受重创,奈何修为深湛,不排除垂死挣扎的可能,他这人,是从不愿冒风险做无把握之事的,因此早打好了让劲松冲锋陷阵的主意。如若不成,至少能先耗尽白龙最后一点力气,他再过去下手就十拿九稳了,如果劲松得手,他再把龙胆抢过来也是轻而易举,反正,事成之后,他也不会容林家兄妹活在世上把自己的丑事传扬出去。

      劲松自是不会知道元贞的图谋。已走到白龙身畔的他看着那蜷缩在血泊中的庞然大物,也不免动了几许恻隐之心,但想到只要拿到龙胆,父亲的康复便指日可待,他终是狠了狠心叹道:“算我林劲松对不住你,你死后变了鬼,要来索命就找我吧,可不关妹子的事!”

      说罢,他双手握刀,运足了力就要往白龙腹部刺下,可下一瞬,他却吓得慌忙住手,只见冷不防冲来的韵竹竟徒手抓住了刀刃,布满红丝的双眼里射出冰锥般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殷红的血沿着纤纤素手蜿蜒而下,滴落在白龙本就血迹斑斑的鳞片上,瞬间融于一处,分不清彼此。

      愣了愣,他煞白着脸吼道:“妹子,你疯了?快放手啊!”

      “不放!”韵竹抬起脸庞与他对视,一字字吐出嘶哑颤抖却坚定得无可更改的声音,“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不假思索地道出与方才幻象中那以身挡雷的白龙所说相差无几的言辞,她只觉心中分外安然,仿佛如此的生死以之是自她有生命开始便深入骨髓的心愿。

      劲松顿时石化,就连元贞都没防到韵竹有此一着,愕然间也忘了上前阻止。灵力被封,失血过多的牧云本已陷入半昏迷状态,韵竹的惊人之举令他身子一震恍惚地抬眼,随后却又因为实在太过虚弱,力不从心地再次失去了意识。

      就在两兄妹僵持不下之际,天边陡然传来了一声石破天惊的长啸,这啸声仿似来自林中猛兽,却远比熊咆虎吼更为惊人,连大地都被震得颤动起来,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金色光芒带着席卷天地的狂风划破天幕,俯冲而下直奔地上三人而去。

      三人只觉身子被重重扫中,连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震得抛了出去。坠地的前一刹,他们清清楚楚地看到,出现在他们面前是一条怒目圆睁的金色巨龙,体形竟比地上的白龙还要大上许多。

      落地之后,劲松和韵竹当场昏死过去,元贞总算有些道行,还保持着清醒,但他也是吓得心胆俱裂,赶紧施展法术遁入地下仓皇逃走,幸亏金龙也无暇理会他们,掉头就直奔受伤的白龙而去,巨尾一扫把他卷到背上,随即腾空而起,迅速消失在了茫茫云海间……

      ☆ ☆ ☆ ☆ ☆

      漓惊涛铁青着脸把浑身是血的牧云抱进家门的时候,整个龙宫上下霎时间乱作一团,被儿子的惨状惊得几乎魂飞魄散的霓紫衫抱着牧云痛哭失声,艳姬则是暴跳如雷,直嚷着要把那个伤了她云哥哥的“天杀的混蛋”碎尸万段,其他东海水族也都担忧不已地聚在寝殿外,互相询问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行了,都给我安静下来,别妨碍我救云儿!”

      尽管同样心痛如绞,但漓惊涛还是镇定地拿出一宫之主的魄力来稳定局面。此言一出,四下里立刻鸦雀无声,大家都屏息凝神地看着漓惊涛给牧云检查伤势。

      在回宫途中,澜惊涛已用自身法力助儿子恢复了人形,以便让他躺在有养元续命之效的晶玉床上疗伤,靠着晶玉床的灵效,牧云总算暂时保住了心头一口气,但看上去情况还是很糟。片刻后,漓惊涛神情郁郁地开口道:“那贼子的手段真是狠毒,要给云儿治伤,就必须先拔出破灵神签,可是……”

      “可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呀!”霓紫衫焦急地催促道。

      “拔签恐怕会有危险,稍有不慎,云儿便会瞬间血尽而亡,但若不拔,他更是万无生理……”答了一句之后,漓惊涛苦笑着望向爱妻,“你说,该怎么办?”

      众水族尽皆愕然,霓紫衫更是刷白着脸,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这时,原先一直昏迷着的牧云因隐约传入耳中的语声悠悠醒转,虚弱地咳了几声之后,挣扎着睁眼望向身边的父母:“父王,母后……”

      “孩子,我们在这里,在这里!”漓惊涛两口子同时俯下身去,一叠声安抚道,“你要说什么?轻轻地说就好,我们听得见!”

      “就按父王说的,拔签吧!”努力凝起心神,牧云微扯唇瓣绽出一抹苍白的笑,“赌一把便是,生就生,死就死,好过……让大家在这里……陪着我担惊受怕!”

      漓惊涛回头与妻子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即横下心来点了点头。霓紫衫深知这是儿子的唯一生路,虽然心如刀绞,但也只有同意这么做了。

      “孩子,那……你忍着点,很快就好!”

      漓惊涛功行掌心,正要动手,却见牧云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袖:“父王,等等,云儿……还有事相求!”

      漓惊涛赶紧收住掌心间的金色光华,静静地等着儿子说下去。

      喘了口气,牧云瞥了眼身旁的艳姬,又把目光移回父亲面上续道:“我若有万一,求父王,将我的元丹……渡给艳姬妹妹。我答应过……要助她亲手报仇,若有生之年……不能兑现,也算是,再尽我……最后一点力……”

      “云哥哥,别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艳姬听得花容失色,顿时崩溃地哭倒在牧云身边,“我不要你的灵力,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宁愿报不了仇也不要你死,你一定要撑住,我不许你死听到没有?”

      “傻妹妹,我只是说……万一,别哭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地安慰了艳姬一句,牧云轻合上眼,决然道,“好了,父王,来吧。”

      点了点头,漓惊涛嘱咐妻子把艳姬拉开,随即重新运起灵力,掌心间的光芒瞬间化作金色旋风卷向露在牧云体外的那段签尾。一声痛楚的闷哼和四周凌乱的惊呼声中,血迹斑驳的破灵神签倏然脱体飞出,疾喷的鲜血凄厉地模糊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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